《盼君五百年》柚安

2、二

　　安安没有告诉他任何事情，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她依旧去上课，而阿夸依旧陪在她身边。
　　只是他的笑容渐渐少了，直至完全消失。
　　他的生活发生了莫大的改变：不再积极，不再交流，不再打篮球，不再以青春的名义，不再胡说想当年，不再像他自己……
　　好像真实的他像一粒尘埃沉淀在了一些不知名的暗流里，所有躁动无关夏天，全都寂静了。
　　安安一直愁眉不展，对事情不热衷，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阿夸的变化。终于有一天，她在纸上写下一些话给他看：

　　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只是淡淡一笑，这一笑如苦丁茶般难以下咽。他随手弄乱了她的头发，在黑板上信手涂鸦。
　　空荡荡的午后教室如同他的心，在悲哀的同时又是满腔的寂寥。
　　安安没发现在他蓝色的眼睛下汹涌着海般的孤独，愤怒，以及无奈。

　　空虚无聊的星期天，他抓着篮球来到了附近的初中学校，一个人在露天的篮球场上蹦跶。
　　大汗淋漓之后爽爽地倒在草坪上，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有点儿幻觉。
　　“该怎么办呢？”他狠狠地甩了一下篮球，圆鼓鼓的球就滚到了老远的地方，某个人的脚下。
　　她环顾四周，高度近视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帮助下终于发现了草地上的一层人影。
　　她慢慢地靠近。
　　“这个是你的吗？”
　　温柔的初中女生动听的声音响起。
　　“还你……”
　　她蹲下来，将球摆在他的手边。他被太阳刺得有点晕，一时没看清眼前的人，还以为是安安跟了过来，便答了一声。
　　女生身后传来叫声，是另外一个女人，也许是她的教师妈妈。
　　阿夸直起身子坐着，傻了，心中不断悔恨。
　　“到底该怎么办？”
　　球再一次被狠狠地摔了出去，滚到了花圃里。
　　阿夸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打开房门时发现安安坐在自己的床上，无比担忧地看着自己。她在本子上写着：对不起。
　　阿夸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安安埋头又写：是真的吗？我猜的是真的？
　　阿夸依旧摇了摇头，为了安慰她，他勉强挤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像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有什么事情啊！”
　　他憨憨如从前地笑了，为了掩饰内心的狂乱。
　　安安不再追问下去，只是悲哀地垂下了头，风吹起她的黑发丝丝缕缕。
　　他第一次对她撒谎了。

　　也许是在睡觉的时候吧，他丢失了东西。
　　早上他没有听到闹钟的铃声，虽然它一直在响。
　　全世界似乎都在说话，只是他只看到了他们的口型，却一句也捉摸不到。
　　他以为他出现了幻觉！
　　但他最后还是清醒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那个晚上，在他的安眠中，他失去了听觉。

　　第二天，阿夸看到安安泪眼婆娑地冲进他的房里，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如往常地温柔地扶起她，淡淡地微笑着。
　　安安在本子上写道：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阿夸轻轻地抱住了她，将头埋进她散发着茉莉香的黑发中，十分平淡。
　　“你不能说话，我不能够听到别人说话，对我们俩不是很合适吗？”
　　安安锤了他一下，在本子上写道：笨蛋！
　　然后就哭成了泪人。

　　初中的女生叫作“小橙”，自打在篮球场上见过阿夸后，整个人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她脱掉了厚重的高度近视眼镜，拒绝睁开眼睛。
　　她的父母以为她的心理或是身体出了问题，便带着她去看医生。费尽周折折腾了一番，她依旧紧紧地闭着她的眼睛，无论如何都不肯睁开。
　　眼泪从狭缝里淌出，湿了她的长睫毛。
　　无辜的少女坐在窗前，闭着眼，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她的世界却一片黑暗。

　　但是诅咒不会因此而停息，从地狱来的红衣少女必定要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小橙做了个梦，梦中她见到了自己的阿姨。阿姨是前几天来家里的访亲的，但是自己却拒绝睁开眼睛，为此她一直很愧疚。没想到这份心情久久不忘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看见了阿姨温和地对着她笑，她跑过去拉着阿姨的手，将她带进门，泡了茶……在梦中，她忘了闭上眼睛。
　　第二天，她不再需要闭着眼睛了，因为即使睁着，她的世界也不再光明了。她惊慌失措地哭起来，不理会任何人的问题，只是哭只是哭，直到哭不出来……

　　小橙的阿姨叫作“夏琳”，二十六七岁，模样生得不错，只是一直没有要出嫁的意思。
　　为什么不把自己嫁出去呢？
　　十七岁时正值高二，她喜欢上了一个同班的男生，没多久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一年半后，高中毕业他们没有报同一个学校，甚至没有在同一个城市。两人约好，一起维护这份纯真的初恋。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联系突然断了！四年后依旧没有拉扯上，她就默默地等了下去……
　　这份辛楚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她依旧不打算改变心意，哪怕他让她等了一辈子。
　　就在小橙失明的那个晚上，红衣女找到了夏琳。
　　她看不见红衣女，却可以听见她的声音。
　　“好一个痴情女，我要拿走你的真心——”闷闷地声音充斥了空间。
　　夏琳吓呆了，长这么大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虽为大人，她还是惊恐地躲进了被子里，忘了呼叫。
　　“从现在开始，当你对他的思念达到一定的数量，我就要拿走你的真心！然后诅咒就会转移到他的身上。如果你还想继续保持对他的爱，最好的办法就是忘了他！我还会出现的，再会了！”
　　月光如水的夜晚，身为一个成熟女人的她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阵阵发抖。
　　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这种爱，这种思念就越是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