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彩集——短篇》问苍之青

2、红莲艳（阎君番外）

　　引子
　　没有人生来就是阎君的，他也不是。
　　可他却记得幽冥河畔，几世红莲，那女子淡淡的笑。
　　她说，离澜，若是你在地府，但凡我轮回，便能见到你了吧。

　　正文
　　在地府当鬼差，或许不是太糟的一件事，至少离澜是这样想的，况且他亦没当多久的鬼差。
　　为何自己不若其他魂魄往生，而是被阎君留下做了鬼差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上一世的记忆总是很模糊。
　　然，他却记得上一世，记忆里好像有着漫天的红莲。
　　离澜虽觉得当鬼差不错，却不是个安分的鬼差，他总爱戏弄一下看起来好欺负的魂魄，无论对方是男是女。
　　这让阎君很头疼，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经离澜手的魂魄，都安静的转世了。
　　当离澜独自一个时，他喜欢待在幽冥河畔，因为那里有红莲。
　　不过后来被其他鬼差嘲笑了，他被告知，那根本不是红莲，而是彼岸花，绽放死亡的花朵。
　　不过离澜觉得无所谓，他认为是红莲，那便是红莲。
　　可在幽冥河畔待得越久，脑海中的红莲就愈加清晰，而那一篇红莲中，似是有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每每离澜想要忆清时，那身影便会不见。
　　一日，黑白无常带来一女子的魂魄，魂魄颜色淡淡的，几近透明，一看便知是自尽而来。
　　离澜不知何故，向来对轻生的人极其厌恶，对这一类魂魄的捉弄也更加恶劣。
　　这一次的女子，也不会例外。
　　支走了黑白无常，离澜绕着女子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下，嗤笑出声。
　　“啧啧，姿色不错，居然如此想不开？是失了贞洁，还是被丈夫抛弃了啊？”的确是十分恶劣的话语。
　　可那女子仿佛是没听到，神色依旧淡淡的，也不去看离澜。
　　嗯？有意思，看来这话还不够重啊！离澜突然很想打破这女子淡然的神色，因为不知为何，那神色让他心中烦闷，可这烦闷的感觉，好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喂！你这女人该不会是畏罪自尽吧？”
　　听了这话，女子浑身颤动了一下，抬头望到了离澜，眼中淡然的神色突然一变，似是瞧到了极令她震惊的事物。
　　照说魂魄可以有感情，却绝不会流泪，但此刻女子眼中确实掉下了泪滴。
　　她，是带着痛苦与悔恨死去的。
　　“离……澜……”那女子哑着嗓音出声。
　　“你认得我？”离澜觉得诧异，这是他当了鬼差以来，头一次有认得他的人。
　　“离澜！原谅我！原谅我……”女子终于痛哭失声，却始终站在原地，不肯上前靠近离澜。
　　“你……在说什么啊？”离澜完全一头雾水，他主动上前，想再仔细看看清楚女子的容貌。
　　谁晓得正哭在兴头上的魂魄，竟然一转身飘走了，向着幽冥河畔。
　　糟糕！要是让黑白无常和阎君知道自己让魂魄胡乱跑，又该被扔进血池泡一泡了。
　　他想到此，立刻追上前去。
　　追至幽冥河畔，离澜看到那女子的魂魄定在了河边上，河里开满了被离澜当做红莲的彼岸花。
　　那淡色魂魄，血红的彼岸花，映在了他的眼中，以往脑海中的记忆，徒然变得清晰起来。
　　离澜睁大了眼睛，轻唤出声：“寻语……”那身影又是一颤。
　　想起来了，他忆起了自己前世所有的事情。
　　前一世，离澜是杭州城盐商之子，自小学的是经商之道，人聪明，家中父亲引以为傲。离澜有个青梅竹马，是镇南将军的掌上明珠，名唤水寻语。但在这重农抑商的世道，商人不被人瞧得起，更别说要当将军家的女婿了。眼看即将到了成婚的年龄，镇南将军却极力反对两家婚事，而离澜恰好此时要随父亲走一趟漠北，便稍作搁置，想待回来时再从长计议。却未曾想回来后，一切已无法挽回。
　　离澜，仅刚刚好赶上了水寻语与二皇子的大婚。
　　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可离澜并不死心，他约了寻语在河畔见面，将事情弄清楚。
　　河中的红莲开的一场鲜艳，似乎如泣血一般，寻语已等在那里，背对着离澜，身影淡漠的几乎要消失。
　　“为何？”离澜只想知道，走之前明明已说话，一切等他回来再做打算，可为何她会嫁给二皇子。
　　寻语回头，脸上竟也是一片淡漠，表情似乎都未改变一下：“门不当，户不对，商人而已，嫁你何用？”
　　离澜心痛异常，道：“寻语，你从来都不是看重名利身份的女子，为何？”到底为何？
　　“离澜，寻语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水寻语丝毫不再给离澜说话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双肩微微颤动但又似乎被压抑住了。
　　之后的事情离澜便不知了，似是跌进了河水中，然后就来到了地府，但究竟是失足还是另有原因，却不得而知。可就瞧着他那么厌恶轻生这档子事儿，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么算来，离澜也太经受不住打击了。
　　他突然想起刚来地府时，黑白无常和阎君诡异的笑容，好吧，他被嘲笑了。
　　不过上一世的事情已是过去的了，谁是谁非已无所谓。
　　如今离澜望着幽冥河畔同样淡漠的影子，微笑着开口：“寻语，无妨，我不怪你了。”甩开了往日那一套恶趣味，离澜依旧是个俊朗的少年。
　　可寻语却哭得愈加伤心了，她转过身，望着离澜，眼里是无尽的悲伤。
　　“离澜……我杀人了……我杀了他，二皇子，你说的对，我是畏罪自尽……离澜，我对不起你……”
　　完全没想到，那个柔弱的水寻语居然杀了人！
　　“寻语，究竟是怎么回事？”离澜急切上前，轻轻揽着寻语的肩。
　　“当初你走后，我本想再劝劝爹，希望他能接受你，可那日碰巧二皇子与爹有事相商，他看到了我，便向爹提了亲。爹自是欢喜，但寻语定是宁死不屈的。可那二皇子暗地里对我说，他知晓你和伯父去了漠北，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让你们命丧黄泉。撂下这话，他便扬长而去了。离澜，我不可能让你死啊！之后的事情你便晓得了。只是……二皇子未曾想到，我竟敢……竟敢……离澜，我好怕，我的手上都是血……他的，我的……离澜……”
　　“寻语，莫哭。”将淡淡的魂魄圈进怀中，轻声安慰。
　　究竟那一片红莲让他如何刻骨铭心，他已不知晓了，但脑海中却要永永远远的被鲜红与纯白占据了。
　　再后来，水寻语站在幽冥河畔边上，映衬着鲜艳欲滴的彼岸花淡淡微笑，说：“离澜，下一世再见。”
　　她又说：“离澜，若是你在地府，但凡我轮回，便能见到你了吧。”
　　“离澜，我不想忘记你。”
　　“离澜，我想世世都能见到你，即使我已不再记得你。呵，我是否太自私了？”
　　一碗孟婆汤，洗去一世红尘。
　　寻语往生的那日，离澜在幽冥河畔待了许久，长叹过后，地府回响着离澜极尽欠扁的声音：“阎君，你的位置记得留给我！！！”
　　正在喝着茶的阎君一口将茶喷了出来。这臭小子，本以为伤着心呢，结过居然是在琢磨着抢位置。
　　本不想把阎君的位子留给一个投河自尽的小子，可离澜身上冥君的特质，是阎君的最佳人选。
　　这也是为何离澜死后会没有往生，而是做了鬼差，他身上，有着冥君的特质。
　　再再后来，直到莫凝与连玉都转世了，离澜，依旧当着阎君，盼着寻语的每次轮回，尽管她早已将他忘却。
　　幽冥河畔的彼岸花仍旧鲜红如血，地府的鬼差对于阎君把彼岸花当红莲的行为依旧鄙视。
　　幽冥河畔，几世红莲。
　　他只想，世世红莲艳天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