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 ＼［藤真＋流川］《阵风》一～三十（全文完）》阿塔[danheta]

31、[礼子]《波千鹤》（全）（《阵风》番外二）

　　[礼子]《波千鹤》（全）（《阵风》番外二）

　　她犹豫着该不该把它一起带走。
　　藤真给她的钥匙被她紧紧的捏在手心，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剩下这个了。

　　房间里没有光，她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它发呆，就算是在黑暗里她也能清楚的描绘出它的样子。
　　那是一个紫黑色的首饰盒子，又重又苯，上面用金线镶绘着湖水的波纹，用银线勾勒出翩翩白鹤的身影，那是藤真家的东西。
　　在她的婚礼上被流川失手摔在地上所以碰坏了一个角，从那以后她就把它锁了起来。

　　那是藤真家的东西，不，确切的说，是在结婚典礼上由藤真家的长辈交给那些即将走入藤真家的女人们的东西。

　　她第一次看到它，是十五岁的时候。
　　那个首饰盒子的主人把他送给她的首饰一件件的从那里面拿出来给小小的藤真看，那时她站在藤真的身边，藤真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个个的把首饰摆出来，在看到一枚戒指的时候笑着说道原来这样的东西叫做猫眼宝石啊，那个女人微笑着说是政人送我的呦。
　　于是她的心，立刻被嫉妒紧紧的包裹着，无法呼吸了。
　　她想要把它据为己有。

　　她对他说把它给我吧。
　　我想要那个波千鹤的盒子，她这样对他说，说话的时候靠在他的身上，不去看他的脸。
　　虽然斥责了她的任性，可最后还是把盒子拿给了她。
　　接过它的时候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不知道他对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她抱紧了那个盒子，心脏跳动得那么激烈，好象快要死掉了一样。
　　她一直没有问出口。

　　被绫子送到这里让她照顾的流川，一进来就趴下睡觉，她坐在梳妆台前把那个首饰盒子抱出来细细的抚摩，但是回头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孩子冷漠的双眼安静的看着她的首饰盒子。
　　“那是藤真家的东西。”完全的肯定，不容置疑。
　　她慌张的说这是我的。
　　流川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旁，看着那首饰盒子说：三伯母的和这个一样。
　　她惊慌的几乎都要哭了，捂住了流川的嘴巴说你不要说了。
　　流川厌恶般的甩开了她的手，狠狠的瞪着她。

　　她把那盒子深深的藏了起来，再也不敢拿出来。
　　作为不说出去的允诺，流川要她远离藤真。

　　她把那当作小孩子的任性。
　　她是那么的喜欢藤真，那个左右手都写得出漂亮汉字的男孩，还有藤真的母亲，总是被藤真说着妈妈你不要又忘记带便当的女人，是远洋渔轮上的随船医生，休假的时候还帮朋友的诊所值班，一个爽快可爱的女人。
　　她很喜欢吃藤真煮的东西，喜欢看藤真一件件的叠起衣服，喜欢看着藤真把东西收拾的简单有序，喜欢看着藤真正襟危坐的看着游戏杂志，喜欢和藤真在一起的流川，那个仿佛柔软起来的笨拙的孩子。
　　而不是象平常那样，那双眼睛看她的时候她那么的害怕和不安，就好象那孩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一样。
　　她非常的害怕流川。尽管那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只有和藤真在一起时她才不会害怕那孩子的目光。

　　但是婚礼的时候她还是把那个首饰盒子摆了出来，怨恨般的把结婚戒指丢在那里面，那种无法反抗却又想要报复的愤怒让她无暇思考，忙碌的绫子还有其他的亲戚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那展翅欲飞的波千鹤，而波千鹤真正的主人却在其他的房间里等待着她的婚礼。
　　但是流川看到了，他的目光落在波千鹤上时，她反而微笑了起来，示威般的抚摩着那银白色的翅膀，看着他不说话。
　　流川在她眼前甩上了门离开了。

　　那天的藤真和流川都没有参加后半的婚礼，她站在新郎的身旁双腿发软，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昏过去。她的母亲穿着正式的礼服威严的瞪视着她，她瑟瑟发抖。

　　她还是结婚了，乏味的生活，乏味的婚姻，乏味的自己。
　　她就好象那首饰盒子上的波千鹤，只能在平静的湖边栖息觅食，被那盒子囚禁在紫黑色的漆面上，无论再怎么展翅也飞不出去。

　　丈夫没有性能力，终于鼓起勇气在电话里告诉母亲的时候她只是冷冷的说：你只要看好自己就行了。
　　婆婆要他们去做人工受精，她看着丈夫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第一次有妊娠反应后她跪在盥洗室里惊恐的捂住了嘴巴，呕吐出来的东西让她发疯般的找寻着利器，但是找到剪刀后划在手腕上还没用力她就绝望的哭了起来。
　　她最终还是把那个孩子流掉了，其实很简单的，那么小的东西，只要跳跳，用力的跳，它就掉了，真的。
　　她已经连眼泪都没有了。

　　喝了酒的丈夫喜欢打她，平时似乎看不出来的样子可是一醉酒就疯狂的打她，这样对母亲说了之后却更加的寒心。
　　“你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打你？”母亲这样质问她。
　　我什么也没做错。她这么回答的时候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可是母亲却不相信。那么温和的丈夫，那么好的家世，你还要怎么样？
　　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她楞楞的站在母亲面前，一片麻木。
　　原来眼泪真的流不出来了。

　　她曾经想要离婚，但是那不可能。
　　丈夫，母亲，没有人会同意，没有人会相信。
　　如果离婚的话自己就只能回家了，比起母亲那冰冷的眼神，她宁愿呆在丈夫身旁。

　　就算想见那个男人也没有勇气了，她觉得自己就好象一朵正在急剧衰败的花，已经在风里彻底的干掉了，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粉碎，随便是谁。

　　最开始只是偶尔的喝酒，但是她流产过几次后他也慢慢的开始酗酒了，事情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越来越糟糕，结婚第八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要是可以死掉就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念头越来越强，但是每次她都懦弱的无法继续下去。被丈夫殴打的时候她想着要是立刻死掉就好了，但是明明都已经割下去了却还是害怕的甩掉了沾上血迹的匕首，心脏鼓动得好象要掉出来一样。
　　那一次的失败让母亲警觉了起来，借口说要照顾小产的她所以接了回去，礼子茫然的看着窗外心想着那下次就试试安眠药吧。
　　决定了要这样之后反而变得平静了起来，礼子变得似乎不再象之前那样了。周围的人也慢慢的放松了警惕，以为她终于想开了。

　　没有处方很难开到的药，礼子谁也不认识，所以只是借口失眠去了医院，每次只能开一点的药，她绝望的想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拿到可以死掉的剂量。

　　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了流川受伤的消息，新闻里还有杂志和报纸，相同的消息到处都是，着急的打了越洋电话过去却根本联系不到，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二个电话就打给了藤真，但是对方也只是吃惊的说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流川会住到藤真那里，无论怎么讲都不合逻辑，繁忙的藤真怎么可能有时间来照顾受伤的流川？
　　但是知道之后已经成了定局，虽然绫子说手术很成功，应该没事的，可她还是借口去送东西去了东京，没有料想到的是会被藤真邀请去吃晚餐。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藤真了，在公园外面等待的时候忐忑不安，一直想着流川离开日本那次她告诉他时他眼里的吃惊和受伤。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表情，但她知道藤真是真的生气了。
　　那表情她一直记得。

　　从小就很粘藤真的流川，曾经跟着藤真外出彻夜不归。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发现着急的绫子坐立不安的样子时突然心虚，后来知道是两个孩子一直都没回来时还暗暗的松了口气。
　　但是一直等到夜里也没见到两个孩子回来，大家纷纷的出去寻找，最后在神社后面发现搂在一起睡着的小孩，结果抱回来之后两个人都已经感冒了。
　　那时候藤真的祖父还没有过世，问他理由他也只是说突然很想要从山上看一次日出而已。一向懂事的藤真竟然带着流川做出这样的事情让藤真的祖父怒不可遏，病刚好一点就让他跪在庭院里好好反省。
　　家人全部都不敢阻拦，仍旧躺在医院里的流川因为是外孙再加上年纪又小所以平安无事，但是作为长孙却还“一点责任感也没有”的藤真却因为感冒未好就被惩罚的缘故发起了高烧，深夜里被手忙脚乱的大人们送进医院之后深深愧疚的祖父在他的病床前整整守了一夜。

　　似乎从那时起藤真对流川的态度就有些了奇怪的变化。
　　礼子还猜测那孩子是不是因为祖父的惩罚和偏袒所以怀恨在心。那孩子的个性虽然不会象寡言倔强的流川那么麻烦，但要亲近也是很难的事情。
　　藤真是一个外表温和实际上却脾气很烈的孩子，只是一般人都不知道而已。

　　后来似乎好了一些，但再也不象小时候那样整天黏在一起了，绫子还说男孩子长大了就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了，还是小小的，到哪里都要紧紧的抓着藤真的手的流川更可爱啊。
　　礼子心想哪里有母亲这么说自己的小孩呢，不过摔倒了也不哭，顽固的爬起来然后扑向藤真的流川，她也觉得那样的流川更象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小时候真是漂亮得不得了，她总是想着自己的孩子也许会很像他们就很开心，但是真正怀孕后想到丈夫那张脸就宁愿没有这个孩子。
　　也许真的是很恨那个男人吧，她一次次的流产，就算到了后来医生对她说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的时候，她一边哭一边想着我宁愿不要那个男人的孩子。

　　流川离开日本后她曾经去过东京好些次，虽然被母亲说不要和藤真家的人走得那么近，但是无论如何就只有这件事她总也不肯听。
　　就算是藤真家的人又怎么样，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不是自己的弟弟又怎么样，每次坐在新干线上她都这样想。

　　有时候会微微发怔的藤真，微笑起来会稍微的歪着脑袋，在某些事情上很顽固的不肯让步却又让人觉得有趣，和他说话或者走在一起的话就觉得很快活，曾经有好几次她都想这孩子总是这样让人放心，明明比她小那么多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发现那孩子淡茶色的瞳孔有时候会微微的变蓝，她还曾经取笑他说是戴的什么隐形眼镜。没想到藤真怔了一下之后微笑着解释说天生就是这样的。
　　她凑近去看的时候发现原来是真的，那双眼睛漂亮得好象淡淡的茶色水晶，有柔软的浅蓝水波安静的流动着。

　　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她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哭泣，从小就看着那两个孩子长大的自己，一眨眼才发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的快。
　　如果不流产的话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可以看着他的眼睛幸福的想着真漂亮，她茫然的擦着眼泪这么想着，胸口和小腹一并痛了起来，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有小孩了之后，眼泪再次不停的落了下来。

　　她无法克制自己去看藤真的冲动，就好象她无法克制自己打电话给流川的冲动一样，这两个孩子再也不是走在她身旁矮矮的小东西了，可是她却总觉得他们还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可爱，还只是那两个偷偷在走廊上睡觉的小家伙，一个赖在另一个的身上，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那么的亲密无间，好象这世上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似的。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流川离开日本的时候她以为藤真知道，明明两个都是温柔单纯的家伙，可偏偏都那么的固执，突然之间一个就不理睬另一个了，另一个也默然的当作没看到。

　　绫子一提起来就冲她发脾气，说这孩子怎么那么对健司。
　　她哪里知道呢。

　　坐在车里忐忑不安的礼子，一直也没想明白住到藤真公寓里的流川到底是想干什么。
　　结果走进公寓后看到流川的脸她就知道他生气了。
　　就算是生气也好，她虽然还是有些害怕这孩子，但还是觉得他跟小孩子闹别扭似的样子也很可爱。

　　藤真做的大都是流川以前喜欢吃的东西，吃的时候她有些嫉妒的这么想着。埋着头专心吃东西的流川，完全和小时侯一模一样，只有藤真才会认真的听她一直说些无聊又无趣的事情吧。从家乡带来的清酒，是绫子自己酿的，从小藤真就很喜欢喝，绫子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说那孩子怎么那么能喝。

　　离开的时候很多余的问他什么时候结婚，还罗嗦的说着不要相亲之类的话，似乎是这样，具体的也记不清楚了，也许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
　　第二天回想起来真是后悔，对着镜子发现连眼睛都肿了起来，心想着糟糕，难道是在他面前哭了起来吗？

　　不愉快的心情在见到他们之后就消散了许多，礼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又借口去还藤真的外套去了趟东京，因为仍旧不好意思所以故意岔开了藤真上班的时间，直接去了他的公寓。
　　知道藤真那里没有电视机所以还特意在附近的超市买了送去，没想到流川却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虽然很难受但的确从那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直到她攒够了可以自杀剂量的安眠药。
　　仿佛人一旦真正决定了什么时候反而会更平静，她和往常一样去看了绫子他们，还带了点心，然后就坐新干线来到了东京。

　　但是按照那个地址走进那栋掩映在海一样的樱树后的楼里面之后她还是开始发抖，在透明的会客室里等待的时候忽然慌乱了起来。见到藤真之后却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甚至还在他的面前抽起了烟才能镇定下来说话。

　　借口着说要离婚的话，没想到却听到藤真说那就来我这里住吧，这样的话顿时让她心慌意乱，手抖得连烟都夹不住了。
　　努力的平静着，连自己都痛恨自己的懦弱，她强忍着才没有在他面前再次哭出来。
　　离开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将那孩子的额发撩了起来，他一点也没有躲闪，不象以前那样。
　　那双眼睛那么漂亮，就好象她梦想的小孩一样。
　　只是那样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真的。

　　反而面对流川的时候就好象平常一样，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知道他讨厌自己，安静的坐在走廊上看着池塘里的金鱼，看着坐在她旁边忍着不打瞌睡的流川她模糊的想着这孩子还是这样。
　　一直没怎么变。
　　朦胧的睡去的时候她只觉得终于都要结束了。

　　但是……
　　还是没有结束。

　　就算哭着说自己根本不想活下去，就算说我已经受够了，藤真还是留下了钥匙后离开了，在关着灯的病房里，她抱着膝盖坐在孤零零的病床上一个人哽咽着哭泣得无法呼吸。
　　如果可以重新开始的话，胸口的钥匙硌在她的胸口，心脏的那个位置那么的疼，活着的感觉那么的真实，过去的一切都好象噩梦一样，她哭泣着直到再也没有力气，直到她沉沉的睡去。
　　床头鲜花淡淡的香味一夜都未散去。

　　如果可以重新开始的话，她想。

　　她握紧了手里的提包，然后把那个绘着波千鹤的盒子放在梳妆台上。

　　离开的时候是半夜，周围一片黑暗，她轻轻的离开了。

　　凌晨三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她握紧了那把温暖的钥匙，一个人上路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