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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银时醒来的时候,瞧了一眼充好电的手机,什么讯息也没有。早晨九点钟,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打在侧面的墙壁上,与树影融合成光怪陆离的美景。今天有不小的风。

      打开电视,节目是《早安东京》。他错过了美丽小姐的气象播报。几个渔夫正蹲在荧屏里,背后是绵延的海岸线,像春上村树常常跑步的那种地方,波浪啪嗒地吻着沙滩,仿佛能闻见那种略带鱼腥的咸味儿。随镜头推移,银时看清楚了主持人喋喋不休的东西。这就是新闻的主题了——银色的,很长……简直像神话中的龙一样……那东西。

      盥洗室传来高杉刷牙的动静。银时连忙招呼高杉:“喂,快来看,琉球群岛那边捕获了好奇怪的生物。”

      待高杉出来,场景已经变成了广镜头的海面。但他并没有错过银时所言之物。因为整个浅海已经为这种狭长的怪物占满了。密集恐惧症患者一定会对此感到头疼。高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东西,阴沉的表情转瞬即逝,他坐到银时身边,拾起遥控器按下关闭键:“那是鱼。渔民称之为‘海龙王’。也有‘龙宫使者’的说法。往往出现就预示着‘灾难’。中世纪的史书常常写,盛行深海的巨蛇,不高兴的时候就缠着船将之弄翻。琉球岛呗里歌唱人鱼的那首应该听说过吧,吃了会长生不老。不过,这玩意,其实就是石川粗鳍鱼罢了。”

      灾难。这个词像不安的暗流从银时的脑海里淌过,鱼绚丽的鳞片好像还在他瞳孔里闪动着:“那它们这是干啥,抢着诺曼底登陆吗。”

      “大概是深海里发生了比搁浅自杀更可怕的事情吧。”高杉开玩笑似的答完,“言归正传,陪我去图书馆。”

      银时注意到高杉的用词,如果不是语气自然,“陪”这样的字眼就显得太亲密了。高杉的言辞,总让人自觉有一种“没你不行”的存在感。在这个人世冷漠个人缺乏认同感的时代,很令人受用。银时让这种词语的春风包裹着,飘飘然差点忘乎所以。很快他想起这也许是自己的职责:“你要找的那个人在图书馆吗?市内光是公立的图书馆,就有不下五十家……”

      “永田町的国立国会图书馆。想去翻翻线索。”高杉换上了银时压箱底的衣服,白色的T恤和连帽的运丵动外套让显小的他看上去像个生无所趣的高校学生。他俩出了旅馆,把脏掉的衣物塞进投币式滚筒洗衣机。高杉在拐角的自动提款机处,将委托费中应该预付的部分转到银时帐上。紧接着两人在快餐店买吃了拉面,去超市买了香烟。银时哆哆嗦嗦地啃着冰激凌,看高杉站在人群中不耐其烦地排队打车。躁动的晨风中,相隔几米的他俩,身上散发出同种沐浴露的气味。

      上车后银时问高杉:“线索是指什么呢,图书馆那种地方……?”

      “我曾经很爱看书。”高杉闭起眼睛,对东京的街景毫无兴趣,他又开始说没头没脑的话:“理想的工作就是在图书馆那种地方呆到老。每当人问起我的眼睛,我就可以自豪地回答,一直看书,结果把眼睛看成了弱视。”

      这是高杉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眼睛。银时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那额发下缠满绷带的阴影,高杉似有所觉,他赶紧转移注意力:“曾经……也就说,现在不爱看书了?”

      “小时候自闭,但沉默本身有种纯粹的力量。足以令人通过阅读和思考那条幽暗隐秘的途径审视内心,为自以为寻找到的所谓的永恒的秘密沾沾自喜。涉世之后,就没这个心情了。”

      银时企图理解他的话:“就好像初恋注重感性,而后来长大成人的恋情都只注意性感是吧。遗憾是在所难免的。看来高杉君喜欢纯粹的东西啊……”

      “可以那么说。”高杉好像不太确定,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东京是个浮躁的城丵市。但与其他大都市一样,也是个喜欢阅读的地方。这一点可以从地铁和图书馆看出。虽非周末,但国会图书馆依然熙攘如故。三千六百万册的藏书量,就算说在日本能搜罗的书此处皆有也不为过。高杉叼着打了条形码的纸条,在银时帮助下脱掉外套放进储物箱。两人很快被浩如烟海的书山吞没了。

      一排排书名看得银时眼酸,泪腺里有什么东西就要往外喷涌。旁人大概会认为,这个卷毛青年被知识的力量感动到了痛哭流涕的地步。而高杉耐心地用手指在书脊上扫过,就像钢琴演奏家用指腹问候着黑白按键。一本书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什么?”银时打着哈欠凑脸看。他借助身高优势,将胳膊肘放在高杉肩头。那舒服劲儿,让他恨不得整个人都靠上去,美美地打一盹。

      高杉用悦耳提神的嗓音念着封底的梗概:“书中写到一位将军,在战后回到曾经的沙场,收集昔年阵亡于此的部下的遗骸。这桩痛苦的使命,几乎令他神经失常。他意识不到的是,自己也早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银时想着,瞧了眼书名:“……《亡军的将领》。可别告诉我,这书里有你要的线索。”

      “不,只是有点感兴趣。”高杉打定主意要看这本书。

      “好吧,我们能干正事了么。”银时累极了。那些在微博上抱怨陪女友逛街的男人的体会也不过如此吧。

      高杉收敛神色,把书放在银时手里,指着前方:“我们要找的东西在那里。”

      银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道外行人看不出的封锁线,监视器多到毫无死角的地步。合金门紧闭着,就像一扇锁住秘密紧闭的唇。一种被人打了一棍子的羞辱感油然而生。他开始明白这事非他不可的原因了:“高杉,我说,你这家伙该不会老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没有回答。他侧身回首,满目书架,人海茫茫。穿白T恤的高杉的身影在出口处一闪而过。他追了出去,被工作人员拦住。“对不起,先生,请登记您的书……”他低头看看手里那本《亡军的将领》,该死的…

      像是怕那个人在质问之前就会消失般,银时冲了出去。高杉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储物柜前穿好外套,将打着条形码的那张纸条扔进储物柜的挂式小篓里。银时抓住高杉,一把将他拽进侧面的洗手间。一名穿绿色敞衫听着MP3的摇滚男与他们擦身而过,继而站在储物柜前,漫不经心地拾起了高杉揉作一团丢掉的纸条。

      “你知道我!”银时莽撞地将高杉推进厕所的隔间,压低声音,“你知道我是谁……”

      “那又如何。我让松阳老师找人帮助我。你在他的指示下尽你所能帮我,或者说监视?”高杉满不在乎地坐在马桶盖上,掏出外套口袋里的烟。一支笔掉在地板上。他似笑非笑看着发脾气的银时。

      银时盯着那支笔。印着条形码的纸条,笔……他转身冲出去想寻找那张纸。高杉抓住他:“别白费力气。干好属于你的差事。松阳老师让你我聚在一起,不然你以为呢?”

      银时自嘲地笑了一声。他以为自己是掌握全局那一个,松阳老头在电话里将高杉形容为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弱者。他到那个寺庙,接近高杉,帮助高杉,慢慢地探索高杉的内心以及这个人本身。结果,恰好相反,他表现的就好像个白痴。“你叫他为‘老师’……”

      “是。和‘你们’一样。非要说清,和你、桂小太郎、坂本辰马一样。不过其中的恩怨又大不相同。对你们‘黎明组’的了解,恐怕你还未及我。毕竟你只是行动中的佼佼者,涉入最浅的工具罢了。在你眼中,那不过是个你存有深厚感情的□□?而在‘夜’,你则是身不由己。两头顾,真辛苦啊,白夜叉。”高杉像个不良学生般抽着烟,理智地摊牌。

      作为杀手的绰号让人叫出,银时脸变得煞白:“你究竟是……”他在‘夜’这个组织的事情,连松阳和假发也不知道。正如黎明和夜这两个词汇的对立,这两个组织也可谓戏剧性地针锋相对。‘夜’在表面上看,只是受人雇佣的****。但实际上,银时也隐隐约约觉察到,其上应有更高的头脑,而这不过是它的四肢。高杉究竟是怎样的角色?

      “顺带一言,你在神保町干掉那个书店老板的事,干得不错。”高杉像是要将他这个人的自丵由彻底否定。

      “原来是你啊。雇主先生。你玩得很大嘛。”在巨大的冲击之后,银时不怒反笑。

      “我这么做,自有原因。”

      “那我该怎么做?你现在告诉我这些……”银时冷冷地注视着高杉,眼底多少有些秘密让人洞察的狂乱。常人的面具一旦被人突然揭开,他就不知该如何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像是要将关系破坏到底般,他按住高杉的肩,抵死马桶的水槽盖,将自己的重量全部放到高杉的身上:“这么说来我是同性恋你也知道吧。现在干你你也不会惊讶吧?哈,其实老早我就想这么做了。干你再干掉你怎样?免费的。”

      “真难看啊。”高杉扶了一把他的腰,像是安抚般拍拍他的臀尖,手往上,滑过曲线优美的背脊,揽住他的颈子往下拉。高杉将唇贴在银时耳边,私语的声音敲击银时的耳膜:“这么难看的样子。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十年,一百年。”

      焦虑并没有减缓。仅仅是这样抱着沉默着。外面常有过路的脚步声。然后不知是谁开头。仿佛是为了讨回之前对对方说的蠢话般,或者说身体的纠缠还不足够,还要将舌缠在一起,力图将命运和灵魂也缠在一起,激烈而温柔地交吻。每一次喘息都在无声地述说着,不够,还不够。

      “等事情过去,我会把一切告诉你。连同我所有的秘密。”擦净彼此的唇,高杉示意着银时可以起身了。

      银时仍然坐在高杉腿上,一手隔着布料摩挲为他振奋的小高杉,一手撩开大高杉的额发,语调愉悦地得寸进尺:“包括绷带下面的秘密?”他在电影里看过这样一句话,譬如这是本一共两百页的书,前一百八十页你当了个蠢货,但是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主宰剩下二十页。要不这么说,有一个男人掌握了世界,那你只要掌握了他,就大获全胜。

      “只要你想。”高杉放任他的行为,嘴角扬起宠溺的微笑:“你缠上去的,只有你能解开。”

      “什么?”

      “俗语这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

      河上万齐,东京当红乐队GTM的吉他手兼作曲人,在数日前,终于和趣味相投的网友约定见面了。

      暗号是十一点十分国会图书馆储物柜废纸篓里的纸条。

      他推掉发布会,如期而至,展开纸条,上面用签字笔潦草地写着:“The End Of The World真好听。”

      一句话,结构简单,易辨识。真棒。我浪漫主义的网友先生。

      他拿出MP3,调到SkeeterDavis的那首歌,酷酷地摇头晃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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