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ZS]不完美的》令伊颜

8、11

　　>>>入幕宾

　　由於近几个委托任务出色而超量的完成，除妖中介所获得数笔不小收益。娜美特许近期工作可以滞缓，隔天，佐罗和山治难得清闲地待在府邸中。
　　上次薇薇公主留下的上好茶叶还封著口，山治清晨采集了院中枝叶上凝附的露水，准备泡一壶好茶以待享用。

　　用紫砂壶沸好水，将茶叶挑出一部分放进去。山治盯著紫砂壶下灯盏喷出的不急不旺的火舌，又百无聊赖地望向八席间。
　　绿发男人正捻著琥珀酒杯，手支下颌专注地欣赏廊下清丽的景色。
　　──哼，优哉游哉似大爷。
　　言外之意，他便是那任劳任怨的阶下小厮，毫无怨言地伺候著绿藻大爷的衣食起居。
　　──呸。

　　他为自己脑中闪现的奇怪比喻咂舌，同时又狠狠地啐了一口自己的胡思乱想。卸了紫砂壶正专注地倾倒茶水查看茶叶浸泡的程度，正这时，精细的格子门外有人高声喊著什麽。
　　停止倒茶的动作，声音清晰地穿透进来。
　　“请问有人在吗？”
　　是拜访的客人？上门自荐的町人商贾，还是隔壁租书店的诺奇高小姐送来新到的画册，亦或是奉行所的同心追查新案件的线索？
　　诸如此类的猜想迅速在山治的心中浮现，他走到门前，刚要应门，一只大手抢在他的前面拉开格子门。

　　山治扭头一看，佐罗站在他的身後，此刻正看著门口的那个客人。
　　不是町人，不是书册出租商，也不是同心。
　　是一个老头，身材瘦小，穿著一件洗褪色的浅红浴衣。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魄。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十分矍铄。此刻正笑眯眯地打量著他们。
　　佐罗脸上浮现出惊讶，只是一瞬间，因为老人很快便开口讲话了。

　　“我是刀铺的柄卷师又吉，听说您的府上有需要服务？”
　　老人恭恭敬敬地欠身，语气也谨守分寸。
　　山治看向佐罗，柄卷师，又是刀铺的，无疑是和道，秋水，鬼澈其中一把需要重新缠裹柄卷才把他找来。
　　佐罗却一愣，但是随即恢复惯常的淡漠。他点点头，说：“是，请进吧。”然後让出院子里的石径供老人行进。

　　“你们这里真的很漂亮啊。”
　　老人边走，边发出诚恳的感慨。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游荡在周围的溪涧草木池塘，而是定定地跟随著山治。
　　那样精锐的目光，竟盯得山治一阵冷凉，全身顿时汗毛直立。
　　起初他也礼貌地回视他，但是总是这样互相凝著也不是道理。佐罗虽然走在最前面，但他会时不时地回头看跟上来没有。山治不想让他觉察到有什麽异常，所以便强忍著身体被针刺般的感觉，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来到里间，柄卷师又吉突然驻足不前。佐罗回头询问，他却说：“又吉在这里等著就好，请把需要缠柄卷的刀取出来吧。”
　　──真是个怪人。
　　直到现在，山治仍对这个笑容可掬的老人心存提防。使用妖力探查，又不见可疑的迹象。他只好拉住佐罗，表示要替他取刀，借此机会希望能够短暂逃离又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奇怪视线。

　　因为今日没有任务，佐罗把平时总不离身的三把刀搁置在木制的长箱里。山治找到钥匙，拧开了锁孔。取出柄卷已松脱的黑色刀秋水，又啪地阖死箱盖。
　　山治怀抱著秋水，走到门口将它递给正弯腰等待接手的又吉。

　　又吉稳妥地接过刀，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拂过鞘、镡，直至脱开了鲛皮的刀柄。
　　“真是一把好刀呀。”
　　他的脸上浮现出既惊豔又钦羡的神色。

　　如他所说，秋水的确是一把至上的宝刀。
　　大快刀二十一工之一，大逆丁字刃纹，黑刀乱刃，甚至连切先都似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这样一把好刀，无论是谁见了都会由衷地赞美。
　　所以柄卷师又吉的话并没有什麽可疑之处。

　　但不知怎地，也许是出於与生俱来的野兽本能，他认为又吉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任他怎样不动声色地调转妖力探寻这个人，都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猜测准确的有力证据。

　　佐罗听了又吉的夸奖，仍然如平常那样冷淡地勾起嘴角。
　　又吉没有在意他疏离的态度，而是低头自自己随身携带的木匣里取出一块黑色的鲛皮，又拿出一只封闭的水壶和一个小铁盆，将水倒进盆里，又把鲛皮扔进水里。
　　“鲛皮需要被水浸泡一刻才能缠裹，请稍等。”

　　他对著佐罗和山治和蔼地微笑，露出一口虽然参差不全却仍很洁白的牙齿。
　　他席地而跪，佐罗也拉著山治在他旁边坐下来。
　　秋水被搁置在他们三个人围起来的圈的中间。

　　很长的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最後还是又吉打破沈默，口吻愉快地开腔：“这麽大的屋子，就你们两个人住？”
　　他省略了敬语，这使得他与屋主显得没有隔阂十分亲切。
　　佐罗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山治虽被又吉的目光盯得全身不自在，此时也不能冷场，只好回答：“是。”
　　“哎呀，你们是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治发现佐罗的脸色好像阴了一层。
　　又吉提到的无疑是极为敏感的话蕊，尽管江户城众道盛行。武家都以纯洁的男性之爱为贵族们的风雅之趣，但要亲自承认与佐罗的关系，山治觉得自己委实无法开口。
　　并非想要否定，而是过於珍惜，担心会失去，所以本著越少人知道这件事越好的原则，恨不得整个江户城，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还有一个原因，从他微微发红的脸即可看出。

　　又吉是个聪明人，当然从山治的细微反应中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他哈哈大笑企图缓和尴尬的气氛，同时又摸摸已经谢顶的头，不好意思起来。
　　“真是失礼，住在一起的并非就是兄弟啊，瞧我这笨脑瓜子，竟连这种三岁儿童都明白的道理忘得一干二净。”
　　“没关系。”
　　问话的人自行圆了场，山治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们开始聊起彼此都很感兴趣增加雅趣又不会冒犯的话题。
　　佐罗仍然是冷冷地盯著放在中间的秋水，没有加入又吉和山治的谈话。
　　山治一边恰如其分地回答又吉的问题，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向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绿发男人。
　　──这家夥的脸色都快黑过秋水了。

　　正想著，短暂的一刻锺已经到了。
　　又吉起身，从水盆里捞出已经泡软的鲛皮，取过秋水跪下来放在膝盖上。
　　撕掉已经破烂不堪的旧鲛皮，用刀子将浸泡好的新鲛皮裁成合适的大小。
　　他缠绕柄卷的手法娴练纯熟，无论是速率还是力量都恰到好处。
　　不愧是拥有丰富经验和精准手艺的柄卷师。

　　山治对他刮目相看，佐罗则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地凝注著爱刀。
　　不一会，缠著崭新柄卷的秋水呈现在面前。
　　又吉将刀递给山治，因为没有想到他会将秋水交给自己，山治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柄卷湿漉漉的，似乎还没有完全干透。

　　“只要稍事风干就可以了。”
　　又吉仿佛看穿了山治的心思，笑眯眯地补充道。
　　“辛苦了。”
　　沈默许久的佐罗终於开口，从衣兜里掏出几枚金光灿灿的小判。“这是你的酬劳。”
　　“感谢光临。”
　　又吉对著佐罗和山治轻轻鞠躬。

　　“我送你出去吧。”
　　佐罗说，同时转过头有对山治道：“喂，拜托了，放在通风的地方。”
　　“知道啦。”
　　山治回答，抱著秋水走进八席间。

　　他一离开，佐罗和又吉的神色都起了变化。
　　“喂，死老头！你又玩什麽把戏？”
　　他抓住又吉的手臂，不，现在应该是菩提寺的住持，法号渡海的和尚的手臂。
　　“啊拉，居然称把你含辛茹苦养大的师傅为死老头，为师不惩罚你，佛祖自会惩罚你。”渡海不怒不恼，仍旧是和蔼温吞的样子。

　　“少废话。”佐罗恶狠道，“你不好好穿著袈裟来，伪装成柄卷师干什麽？”
　　“这是为了你好。”
　　渡海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为了我好？”
　　佐罗半信半疑地反问。

　　“情况有变。”
　　渡海双手合十，对著空气叹了一句。
　　“少卖关子，明讲。”
　　佐罗皱起眉。

　　“阿弥陀佛。”
　　渡海朝著廊下默叹，像刚进门一样，恭恭敬敬地欠身。在佐罗忍耐至极限时，才又说：“天机不可泄露。”
　　他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著和纸摺叠的签。

　　“这是什麽？”
　　佐罗皱眉，疑惑地接过那张纸签。
　　“你想要的答案，不过老衲劝你不要打开为妙。”
　　“为什麽？”
　　“哎……如果你真的非要知道答案，就在没有人的地方拆开纸签吧。”
　　“……”
　　“好好保重吧，老衲告辞。”

　　渡海说著，拉开纸门，摇著头消失在人潮涌动的街町之中。
　　佐罗看著手里的金黄色纸签。
　　他想知道答案，但是师傅渡海的话，却又让他心存介怀。

　　虽然自小生长在寺院，但骨子里的武士精神，令他对所有疑问都必须得到刨根解理的答案。
　　他站在樱树下，粉白的花瓣在风中狂舞凌飞。
　　拆开纸签，墨笔疾书，灿黄的和纸上，只有四个潦草的字。

　　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