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ZS]是说心语》令伊颜

3、3

　　Sanji看著洛洛敲出的那句话，彻底愣在那里。眼神滞顿，面庞比刚才还要虚白。洛洛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有些於心不忍，但她并没有後悔，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绿藻头真的没把心思放在Sanji身上，不如就让他趁早认清楚现实。

　　很长一段时间，病房里静默一片。Sanji并没有责怪洛洛，他也知道她是为了他好。但是告诉绿藻头真相这样的事，他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他仍然想要维持绿藻头心中那个颓废愤世，行为粗暴，举止无礼的痞子青年，而并非躺在医院的监护病房，随时与死神打照面的病秧子。

　　就在他们都不知下一步该做什麽时，屏幕那头的「血刃」发话。

　　终於肯说实话了吗？

　　Sanji和洛洛对望，都对绿藻头的话语感到无比惊讶。停了半秒，又有几排字飞快跳出。

　　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真相，总觉得不是近视那麽简单。
　　你现在在哪家医院？
　　我们在一座城市吧，告诉我，我去找你。

　　Sanji盯著这些话，像灵魂出窍一样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倒是洛洛忍不住了，把手放在键盘上准备告诉绿藻头具体地点。他才像突然触了电一般，弹起身体阻止洛洛敲打文字。

　　「Sanji先生……」

　　这样的Sanji让洛洛感觉陌生，从他来医院到现在，一直都是沈默居多。心脏病患者一贯是淡然的，是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但此时此刻，Sanji激动得身体轻微颤抖，苍白的脸浮现出病态的潮红，湛蓝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洛洛，薄唇抿成一条线，对她摇摇头。

　　「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洛洛不甘心，她问：「为什麽？」为什麽不能说？为什麽明明渴望他进入现实世界，渴望这间病房有除了医生护士以外的生气，却偏要嘴硬不诉？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Sanji答得很干脆也很简明，他低垂著眼，蓝色的细碎光芒洒落在地上，「我想挽留虚幻的美好，这是我活著的动力。」

　　「对臭老头，也算是一个交代。」

　　洛洛怔楞地看著Sanji，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单单是落寞，更有难言的悲伤隐匿其中。洛洛不知道在Sanji身上发生了什麽事，究竟是怎样的悲痛经历可以让他流露出这麽痛苦的表情。金发男人手撑著额头，一缕缕柔软发丝像细帘一样盖住了白皙的脸庞和手背，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一直在拼命忍耐著什麽。

　　「Sanji先生……」

　　「洛洛酱，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为我好，但，这次请让我自生自灭吧。」

　　「……」

　　「我不想走的时候，徒留遗憾。」

　　「……」

　　既然Sanji已经这样说，洛洛也不好做勉强。她心疼面前这个有著好看笑容的金发男人，是希望他能够恢复健康找到自己的幸福啊。虽然她曾把希望寄托在屏幕里这个绿色短碎发挎著把刀的剑客身上，只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手覆在那只冷得像被冰水浸泡过一样的手上。

　　用自己的体热，来温暖金发男人早已凉透的心。

　　+++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Sanji给出的理由那麽充分，洛洛无从反驳。她所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的力量照顾好他，杜绝一切使他发病的因素。

　　而「孤单末日」与「血刃」的关系，似乎一天天在增温。洛洛来到病房时，经常看见Sanji抱著电脑，屏幕上绿的和黄的小人并肩作战，共同击退长相丑陋技能却刁钻的BOSS，两个人把掉下来的装备对半分，感情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宽松。

　　2月14日是情人节，游戏里也有相应的活动。Sanji拜托洛洛拖住医生和其他护士，他想在网上和绿藻头度过这一天。洛洛心里不情愿，但见清冷的他难得表露的兴奋而又渴望的神色，也不忍心拒绝。答应了这个难度很大的任务，当天，借口各种事件把医生唬得一愣愣，忙里偷闲时来到1132，发现Sanji正对著电脑屏幕傻笑。

　　「笑什麽呢？」

　　洛洛也微笑著走过去，在Sanji旁边那块固定位置落座。

　　Sanji没有回答，他用手指指向屏幕，让洛洛自己去看。

　　洛洛抻脖一瞧，呵！好漂亮的玫瑰雨！只见整个电脑屏幕都被颜色豔丽形状纷呈的玫瑰花瓣覆盖，它们洋洋洒洒像纷纷雪片飘在湛蓝的上空。游戏商果然是使尽手段笼络玩家，这玫瑰雨的效果十分逼真，就连花瓣落在地上後瞬间的消融，都衔接得完美无瑕。

　　「真漂亮。」洛洛由衷感叹道。

　　Sanji微微侧头，面带淡笑，「你知道为什麽会飘落玫瑰雨吗？」

　　洛洛摇摇头，「不知道。为什麽呀？」

　　Sanji指著屏幕左侧一个女药师，穿著洁净神圣的白袍，栗色的长发上冠著一顶……「每当有美丽的女孩带上玫瑰花冠时。天空就会飘起绚丽的玫瑰雨。」

　　Sanji的这句话，与屏幕下端出现的红色系统消息里显示的文字，如出一辙。

　　真漂亮。

　　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出这几个字。站在不远处的「血刃」突然大咧咧又霸气十足地坐在地上，撩起的衣摆铺在地上，太刀也被设定摆放在身侧。过了一会，屏幕跳出一行字。

　　怎麽了？羡慕啊？

　　混蛋绿藻头，老子是男人，怎麽可能羡慕Lady！

　　Sanji没好气地回道。

　　血刃发了一排「哈哈哈」的表情，欠扁的程度令电脑这边的Sanji气得咬牙切齿。

　　喂！笑个屁啊！

　　这句话在屏幕上显现没有三秒锺，又跳出一个方形的选框。洛洛没有玩过网游，正好奇那个东西是什麽时，Sanji已经点开。

　　是交易框，除了显示双方交易的金钱，还有物品交易。此时成排的物品栏中只孤零零地躺著一件物品，但就是这件物品，令洛洛和Sanji同时瞪大眼睛。

　　正是一顶玫瑰花冠！

　　Sanji点键盘的手指高高抬起僵在那里，他知道一顶玫瑰花冠意味著什麽。游戏里开展情人节活动，命名「采玫瑰，送给最爱的她」，需要男性玩家去NPC花匠那里领一把剪刀，用来采撷野外盛开的玫瑰花。每把剪刀的耐久度只有1，这表示每采十朵花就要更换一把剪刀。玫瑰花开在固定的地图里，需要通过传送方可进入。平均每分锺刷出三朵玫瑰花，花数目有限，可是玩家众多。Sanji之前凑热闹去看了一下采花现场，一朵花出现勇士们蜂拥而上，最後抱得美花归的却只有一人。玫瑰花圃中骂声不断，要想得到玫瑰花冠，需要采集99朵玫瑰花才能去NPC那里兑换。可想而知这是多麽考验技巧与耐心的工作。

　　而血刃给他的，正是一朵还没有绑定的玫瑰花冠，难不成这家夥之前都在玫瑰花圃里度过的？怪不得喊他去下副本，他说在城中摆商摊，而去城里，又不见他人影。

　　Sanji已经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什麽，洛洛虽然不清楚玫瑰花冠诞生的过程，也为血刃能够送Sanji这种东西而感到无比惊讶。

　　快。

　　见孤单末日傻愣愣地呆站著没有动作，血刃爆发出一个字。

　　Sanji这才回过神，点了取消交易。对话框消失，坐在地上的流浪剑客已经起身，与孤单末日面对面，从屏幕上的角度，他们好像靠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血刃：。。。

　　孤单末日：老子是男人。

　　血刃：我知道。

　　孤单末日：知道还送老子这种东西。

　　血刃：无聊采的，闲著也浪费，卖又不能卖，只好送你。

　　Sanji不由地勾起嘴角。骗鬼。这种东西怎麽可能是无聊采的，依绿藻头的个性，平时抢个怪都会喊麻烦。集齐99朵，不但要有高超的走位技术，流畅的网络环境，优秀的系统配置，还要有一定的运气。这麽复杂的工序，绿藻头怎会因为无聊而去尝试？

　　心里明白，嘴上不说。两个人沈默地坐了许久，血刃又发话。

　　去开个女号，把这个带上。

　　Sanji吃了一惊，忙打：哈？

　　血刃：要不浪费了，男人又不能戴。

　　孤单末日：你为什麽不自己开个号自己戴？

　　血刃：我自己采的花自己兑的花冠，自己开个女号自己戴，我神经病啊。

　　孤单末日：我看是。

　　血刃：混蛋！想打架吗？

　　孤单末日：那你不会送给哪个美眉啊？

　　血刃：没兴趣。

　　孤单末日：你对什麽有兴趣。

　　血刃：。。。快去开号。

　　孤单末日：不要。

　　血刃：去开号。

　　孤单末日：不要。

　　血刃：你他妈的去给老子开号！

　　孤单末日：我他妈的才不给你开号！

　　……

　　这一整天的情人节，洛洛就一脸黑线地看著他们在讨论谁该去开女号戴这顶花冠中度过。

　　但是Sanji脸上的浅淡笑容，毫无疑问蕴藏著的，是幸福。

　　因为血刃，那个说话干净利落，性格沈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拥有一头绿发和高超技术的流浪剑客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