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 前篇》泪无烟

7、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

　　有时候，我觉得母亲很强势。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她决定了，就非要达到目的不可。那次，父皇听说同城长公主染恙，特意前去探视。回宫之后和母亲闲谈，却在不经意间提起了我的婚事。说是姑奶奶的侄孙女，生得花容月貌，且聪慧识礼。父皇有意选她进宫，做我的王妃。母亲听完，一口应了下来，但前提是，她要提前见见那位姑娘。母亲的心思，我总也猜不透，明达看我为这事儿坐立不安，便劝我同母亲一起见见那姑娘。
　　“民女王氏参见宸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谢娘娘！”
　　“方嬷嬷，你们都先下去吧，这儿不用人伺候了！”
　　“是，娘娘。”
　　那天，我坐在屏风后面，第一次看见玉燕。到底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见了母亲也不惊慌，行过礼后起身站定，并不扭捏做作。倒是母亲的反应让我觉得很奇怪，她没有抬头，只是用眼神示意玉燕坐下，然后，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
　　“这是本宫亲手晒的花茶，尝尝吧。”
　　“玉燕谢娘娘恩典！”
　　“听皇上说，王姑娘是同城长公主的侄孙女。那么姑娘想必知道，本宫派人接你进宫相见，是为了什么。”
　　“娘娘，请恕玉燕斗胆，娘娘此番召民女进宫，想必是为了晋王殿下！”
　　“你很聪明。这世上能了解本宫心思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
　　“娘娘过奖了！”
　　“王姑娘，皇上有意将你许给晋王，本宫自是同意的。不过有一点，本宫要让你记住，在这个宫里，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作为女人，是不需要太聪明的，尤其，是做皇家的女人。收起你那套胡弄人的小聪明吧，同城长公主有本事让你踏进这大明宫的大门，本宫也一样有本事让你什么都带不走的离开这里！记着，爱慕虚荣是一种能力，但前提是，你懂得如何利用这种能力管住自己的男人！”
　　“是，民女谨记娘娘训诫！”
　　我一直觉得那天母亲对待玉燕的态度有些过分，可是事实却再次印证了母亲所说的话。玉燕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是她的聪明用错了地方。同样作为女人，母亲远比她看得透彻的多。成亲之后，我本要想其他兄长一样另开府邸，出宫居住。母亲不肯，推说母子相认时日不长，坚持要父皇把我留在宫中。父皇几乎没有半点犹疑，便下了手谕。
　　“母妃，其实儿臣到宫外居住没什么不好啊，反而是在宫里，容易让人说闲话！”
　　“治儿，这些母妃都知道。但是母妃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不把你留在身边照顾，你让母妃怎么放心得下？”
　　“可儿臣已经成亲了，按照祖制，封王一旦成婚，就必须离宫独住！母妃你虽心疼儿臣，但也不能因此坏了规矩啊！”
　　“你啊，就这点好！心眼儿实诚，待人又仁厚，再这么下去，你那几个哥哥迟早得把你吃了！”
　　“母妃，这都哪儿跟哪儿嘛！”
　　“好了治儿，以后不许再提出宫的事情。都这么大的人了，该有点自己的打算了！母妃现在也只能帮你找几块好点儿的垫脚石，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啊！”
　　母妃回宫之后，每逢宫里设宴，舅舅必定会进宫作陪。以前舅舅每次来，都只是匆匆看我一眼便走了。现在，能看到他神色自若的与众人饮酒，我的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想到近来太子和魏王的争斗愈演愈烈，我明明置身事外却总在无形中被牵扯其中，总是有些不快。明达每每听我谈及兄弟之争，脸上摆着的老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九哥哥，你说你怎么一天到晚为他们俩操心啊？”
　　“小丫头，你懂什么。我跟他们是亲兄弟，唇亡齿寒，虽说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斗得翻天覆地，可也不用事事落个你死我活的收场啊！”
　　“我看真正什么都不懂的是你！早就跟你说了，咱们的身上流着和父皇相同的血。想当初玄武门政变的时候，父皇不也是杀死了自己的一兄一弟才换来了今日的太平盛世，你难道能说这一切是父皇做错了吗？九哥哥，你就别犯傻了，生在帝王家，你就认命吧！”
　　认命。这两个字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耳际，每天都在提醒着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皇位是每个帝王家的男孩子生来就有的际遇，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耀。为着这份荣耀，从古至今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渐渐地，每个想坐上去的人都忘了还有句本该记住的话：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