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巫女大人》子珮

31、想守护的人

　　皓月被折腾了大半夜，最终窝在阿信的怀里。身上一阵酸痛，还布满了他留下的痕迹。都怪这家伙这么粗鲁！其实，都怪你自己故意捉弄他……人家的那两声“主人”喊得多不不情愿啊。

　　她有些不满地看着阿信安稳的睡容，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
　　“皓月，我刚才‘伺候’得不够好吗？”嗯？竟然还没有睡着？那半睁着的蓝眼睛看着怀里不服气的人，溢满了笑意。她乖乖地又缩进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
　　新年的第一天。
　　皓月一般会躲在家里，收礼物。虽然达官贵人有送贺礼来，但是她比较期盼紫樱镇的妖怪送来的稀奇古怪东西……

　　“横山大人！这是我们在东郊的森林里收集起来的食用蘑菇和蜥蜴褪下的皮！美容养颜的哟～”一只长着牛角的怪物带着一群小怪物，坐在横山府的会客厅里，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摆在桌上的两堆东西：看起来还不错的一堆蘑菇，还有看起来很恐怖的一堆灰色蜥蜴皮……
　　皓月捏起了一片蜥蜴皮，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啊！一身的鸡皮疙瘩！哪有人类会吃这东西！

　　“呃，这堆蜥蜴皮太珍贵了！还是不要给我了吧～”皓月尴尬地笑着，摆摆手。
　　“皓月大人，这是好东西啊～你不要的话就给我好了嘛！喵呜～”趴在她怀里的小黑猫说道，扑上了桌面叼起了一片，开始愉快地啃了起来。
　　“好……好吧。那就给杰明好了……”皓月内心呐喊道：你这家伙不要用吃过这东西的小舌头舔我的手才好！
　　她又送了些布料和蔬果给那妖怪，他们便千恩万谢地抬着那一篮子东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横山大人万岁！万岁！”

　　“这蜥蜴皮真不错！得留下一些给父亲大人！皓月大人你真的不吃吗？”小黑猫嚼着那东西，吃得甚是欢快的样子……
　　皓月一脸的嫌弃……

　　其实蜥蜴皮还不算最糟糕的东西。每年的这个时候，皓月都要受到不少的惊吓：窃尸鬼送来了一堆“上好的人类指甲”，皓月差点吐了出来，她指着旁边另一团黑色的东西说：“这是发菜吗？”“回禀横山大人，这是上好的人类头发！”
　　“啊！哪里拿来的就放回哪里去啊！”皓月尖叫着。“送客！”

　　不过好东西也是不少的：一群河童送来了一条八尺长的鱼干；雀妖们送来了一件百羽裘；雪女和雨女送来一堆美男子的卷轴：“巫女大人喜欢哪一个，奴家立马帮你猎了来……”不用阿信动手，小黑猫就已经把卷轴撕成了碎纸：“送客！”

　　日落时分，皓月坐在阿信怀里打着哈欠，一天下来，有些乏了。阿信把她圈在怀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看，那是日本的民俗故事。小黑猫也躺在那堆蜥蜴皮中满足地睡去了。

　　这时，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他是飘进来的。
　　“师父！”皓月一下子精神起来，挺起身子来，头顶撞到了阿信的下巴。“哎呀！”她揉着脑袋：“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我还打算明天去泉山看看你还在不在呢？”真是的，这老头飘进来，吓了她一跳。皓月在想：嗯？我最近没有做错什么事啊？该灭的妖都灭了，也没有去骚扰那些土地神什么的……这老头鬼飘来找她干什么……

　　那幽灵却是一脸和蔼，飘到了桌前坐下：“你这家伙，师父来看看你还不行吗？我死了你就嫌弃我啊？”
　　“我哪里敢呀我！”皓月笑着说道。只是师父怎么一直冤魂不散……不像他生前一样潇洒啊。
　　“哼，看你也不敢。”老头子捋了一下胡子，“怎么，冲杯热茶来总可以吧？”
　　皓月转身对阿信说：“阿信～有劳你去厨房煮些热水。”凤眼弯弯，一脸讨好的笑容。阿菊阿桂都不在，指示阿信干活成了必然的选择。阿信溺爱地看了她一眼，正要放下手里的书准备起身。

　　“喂喂喂，横山皓月，现在给师父倒杯茶你都要假手于人了？”藤田师父的鬼魂敲着桌子，不满地说道。
　　真是麻烦的老头子！皓月心想着，却只好自己起身走出了房门。那只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跟着皓月走了出去：“皓月大人～我也去！”他才不想和一个阴阳师呆在同一个房间里面呢！即使那是死的……

　　阿信一脸眷恋地看着皓月的衣袖消失在门边，才发觉对面那只鬼魂笑得不怀好意。

　　皓月的这个师父，他上次在泉山见过面，在印象中这只鬼魂真不是一般的鬼魂，且不说太阳还没有下山他就能到处走动，上次看他出手阻止皓月和她师妹橘彩云之间的打斗，那不是普通鬼魂能使出的力度。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气氛有些诡异。阿信疑惑地看三眼书，又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的藤田泉。

　　“信君是吧？”倒是老人家先开始搭话。
　　“嗯。”阿信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藤田泉却笑了：“你看着其他人的眼神，和看着我徒儿皓月的眼神还真是不一样呢。你是真的那么喜欢她，可以一直保护她吗？”他竟然这么直接地问他。
　　“一定可以。”阿信却想都没有想地就回答了，看着藤田泉的眼神尽是坚定：“怎么？你怀疑吗？”
　　“哈哈，我不怀疑。”藤田泉笑得和蔼，手指敲着桌面，继续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有些妖怪能被人当作同类来对待呢？”

　　“被当作人类来对待？”这个问题有些深奥。
　　“是的。有些妖怪，被当作至亲至信留在身边，分享着生活中的一切，完全融入了人类的生活当中，甚至快乐得忘记自身其实不是人类……”描述的就是阿信吧。
　　阿信低头躲开了他的视线。仿佛是心情被看穿了一般。

　　“有些妖怪能跨越人间妖界的界限，是因为，他们有了想一直守护的人。”藤田泉看着窗外逐渐下沉的夕阳，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我曾经，也有一位式神守护在旁。那是一只狐妖。那个家伙，其实很笨，被我嫌弃着。那时我年少气盛，只想着要早早扬名立万，终于在一场百妖之乱中，害死了她……唉，往事了。我从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那个白发苍苍的人兀然地哀伤起来，阿信看着他，澄澈的蓝眼睛溢满了深思。

　　藤田泉转过头看着阿信，有些自嘲的意思：“人类很坏，是吧？看着自己的式神……看着她，变成一个幻影，自己却因为她的相救而苟且地存活着，假装毫无罪恶感地活着。唉……
　　我曾经把人类和妖怪划分成两个不同的阶级，我曾经跨越不了人间和妖界的界限，所以至今，我仍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及格的阴阳师。她死去之后，我再也没有收过式神。因为我不值得，因为我曾经不珍惜，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再被什么妖怪守护着……”

　　室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阿信不知道要对这个老人家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本来看上去能力高强的鬼魂，变成了一个对往事追悔不已的凡间幽魂。

　　藤田泉苦笑了一声，呼了一口气，仿佛轻松了许多。他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阿信：“可是，阿信。皓月她值得。无论，遇到什么，你也会守护着她的，是不是？或者说，你们会彼此守护吧。”他笑着看着对面那只一脸平静的吸血鬼，说得颇认真。

　　“你说，会遇到什么？”阿信捕捉到他话语里面的隐藏语。他觉得藤田泉很奇怪，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这是天机！真是的，我干嘛要和你说这个。”藤田泉突然间警惕起来，把双手收在衣袖里，回避着阿信的眼神。

　　“老头子！喝茶！”皓月笑嘻嘻地回来，捧着一套茶具。杰明化了人形，跟在皓月后面，提着一壶热水。
　　“喂，师父。你不是趁我不在，对阿信做了什么吧？”皓月看出阿信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哪有哪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啊。”他伸手接过了热茶，瞟了阿信一眼。
　　皓月还在疑惑，阿信看着她在泡茶，蓝色的眼中又溢出了一阵温柔。

　　*
　　今晚在横山府的茶厅，皓月和师父以及后面来的一些妖怪围着饭桌唱歌，吃着从外面买来的菜肴，胡闹了一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一堆妖怪在猜拳喝酒。杰明在另一堆妖怪中拍着手和藤田泉唱歌，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藤田泉生前是妖见妖怕的阴阳师，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皓月此时却累得趴在桌边睡着了，身上还趴着几只睡着的小妖怪。

　　阿信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把她抱了起来，走出了喧闹的茶厅。
　　他把她送回了房间的床铺上，细心地帮她盖紧了被子，正要起身离开。他想找藤田泉继续问下去……
　　皓月却突然一个翻身拽住了他的手，发出一声梦语：“阿信……”她在梦中笑了。
　　他的心一颤，像融化了一般，只能静静地躺在她身边，让她慢慢地挪进自己怀里。
　　“皓月，我会一直守护你的……”他伸手顺着她的头发。
　　这个时刻能够停住就好了。

　　至于，未来或发生什么。
　　阿信现在还不想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