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巫女大人》子珮

25、招灵辞

　　一盏孤灯照在荒芜的墓地上。
　　寒冬覆雪，枯草没过了旧坟。秋虫已经死于寒冷，这里没有任何的声音。
　　一抹红色的身影熟练地沿着墓地的小径，来到了一个墓碑之前。

　　以前，英霞怕黑。
　　但是自从海宇死后，英霞就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害怕。她开始相信鬼神之说，开始对阴阳学术感兴趣。也结识了皓月这个挚友。

　　她在坟前站立了很久。往事如烟。
　　以前她最讨厌他抽烟杆，一边烟雾迷蒙，一边翻看着宗卷，总是把她冷落在一边。她上前去抢过他手里的烟杆，他才微笑着把她揽入怀中……
　　如今，这根烟杆却成了她的随身之物。
　　想念他时，点燃着；寂寞时，点燃着；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点燃着；就算是遇上什么开心的事情，英霞也要从腰带上拿下烟杆，搓揉了烟叶，放在烟斗里点燃……这样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和他交流着，分享着快乐的事情。

　　今天月朔。
　　子时阴气最盛。
　　英霞有些忐忑。她也很怀疑，这样子做就真的可以见到海宇的鬼魂吗？

　　从袖中拿出一张红色的方形符咒，用石头压在坟前。上面的字她完全看不懂……
　　她拿出来的还有一封信，拆开之后，发觉上面写着公公整整的咒辞。

　　“逝之远方，悲戚哀已。弃之骸骨，灰烬不留。忘之于世，怨气不泯。
　　奉之吾血，永结盟约。附之吾身，赐汝还阳。失之挚爱，尔魂归来。”

　　英霞颤抖着念完了咒辞。她不知道这是标准的招惹怨灵的咒辞。向幽灵奉血，请冤魂附身，已经在咒辞中列明。她却还不在意地念了出来。
　　她只觉得实在太感同身受，一字一句的咒辞已经生效。

　　小刀的刀刃划开了食指，那暗红色的血染上了丹红色的指甲。

　　“英霞！住手！”皓月策马而来，她跳下马，想制止仪式。可当她扑到英霞身上握住她滴血的手时，已经有三滴血落在了坟前的那张红色符咒上。
　　“啊！晚了一步！”皓月惊呼道。
　　那红色的符咒已经开始冒烟了。英霞却呆呆地望着那烟雾出神，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皓月挡在她面前，从腰间抽出了桃木剑，严阵以待。

　　那烟越冒越浓，一个黑影出现在坟后面。
　　不争气的英霞大喊道：“海宇！是你吗？海宇！海宇……”如果不是皓月死死拉住她，她已经往那烟雾扑过去了。
　　“谷明英霞你给我清醒点！在我身后呆着！”啊啊啊，真麻烦啊。这女人已经一点头脑都没有了！

　　“皓月！放开我。”英霞的眼泪夹着眼角的胭脂流下，“那是海宇，那是海宇。让我过去！”
　　“够了！”皓月却一把把她推到了地上，因为生气和急躁，皓月使的力气有些大，英霞这跤摔得不轻。她跌坐在地上呜脸哭泣。
　　“你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皓月叹气：“招灵辞这种危险的咒术不是你能用的！就算是我，我也不会用。现在……先解决了再好好骂你……”凤眼扫到那烟雾中，黑影已经在活动着。
　　那是这个笨蛋的痴情女子召来的怨灵。根本不是她朝思暮想的海宇君……

　　因为海宇的坟只是一座衣冠冢，可以说是无主的。这招灵咒引来的都是飘零的亡魂，无处可归。一受到招灵辞的驱使，感应到滴在符咒上的人血，就不断穿被那红色符咒吸来。如果让这些鬼魂走出烟雾，他们就会扑向英霞身上……
　　一旦完成附身，要摆脱就难了。

　　“上吧！立仁！”皓月命令道。立仁化了人身，随着皓月走进了雾中。
　　在桃木剑凝着灵气，皓月咬着符纸，默念：“人间鬼界，非尔能乱。游离之魂，归于尘土。”挥剑环扫四周，破去了三个黑影。可是黑影不断地从红纸上冒出。那张红纸虽被石头压在坟头上，却被野魂的鬼气吹得纸角乱动，几乎扬起来。
　　冤魂野鬼不断从滴在红色符纸上的血中冒出。

　　皓月和立仁不断接近那坟头，眼看就快要接触到那张冒出冤魂的符纸了。
　　谁知大风忽起，那方形的符纸飘去了英霞那边。英霞怔怔地用双手接住了那红色符纸。

　　“笨蛋！”皓月大吼道。皓月感应到那是阴阳术。可恶！有人在附近使术！她迅速地环顾四周，只见一个黑影闪进了丛林。可是她无法去追，因为眼前的麻烦大了！

　　那烟雾和野魂从红色符纸上冒出，围住了英霞。
　　“这下，糟糕了……”皓月低语道。
　　英霞在那团黑色的烟雾中时而惊叫时而狂笑。她的身躯在不断扭动着，像在挣扎，像在狂舞。

　　等烟雾褪去，那一身红衣的少女耸着肩立在原地。头发一片凌乱。
　　她一抬起头，脸上的妆容已经尽化污痕。眼球变成了红色，她嘿嘿地笑着，盯着眼前的皓月和立仁：“想不到老子等了上百年才等到一个这样身体，嘿嘿，不过，先这样玩一下也好。”
　　她的丹红色指甲有半米长……那是怨念凝成的。

　　皓月知道，最强的一只鬼魂已经附身在英霞身上……

　　“皓月大人，小心。”立仁从她身后上前三步，挡在了皓月前面。
　　“立仁，虽然真的不好对付。不过请不要伤到英霞。”皓月平静地说道。

　　可是被附身了的英霞已经扑了过来：“先杀了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巫女！”
　　“喂喂喂喂！等一下！”皓月惊呼着向一边退开了三步，那长指甲差点就刮到了她脸上。那怨气好重。被这样的指甲刮过，那伤是一辈子都不会好的呢！

　　那怨灵再向皓月奔来，立仁挡在面前，禁锢住她的手腕。
　　“嘿嘿。不敢伤害我是吧？”怨灵说道，长长的指甲逐渐地伸长，直指立仁的双眼……

　　“恶灵！散！”皓月及时闪身到英霞背后一手把符纸贴上。符文穿透了衣服印在了英霞的背上，发出“嘶嘶”声。立仁也看准了时机，用兽爪把那怨灵的长指甲活生生地折断。
　　“啊！”那恶灵痛苦地大吼一声，怨气外溢，把立仁震开在地上。

　　她回过头来，看见皓月咬着桃木剑在急急地作着结界的手印。那浓重的怨气使得怨灵的指甲又长了出来，她踉跄着向皓月爪去。
　　“啊！来不及了！你就不能等一下吗？”皓月咬着桃木剑惊呼着，双手还在结印中，一直一直地向后退去。谁这个倒霉鬼被哪个倒霉鬼墓碑绊倒了，“哇啊！”皓月向后倒在了地上。

　　那冤鬼俯身要攻击她。
　　皓月只好中断了结印，迅速拿起桃木剑顶着英霞的额头。那恶鬼定着不动，皓月以为她害怕了，谁知她却嘿嘿地笑着：“这样的话，这个小妞是会死的吧？”
　　讨厌！被威胁了！皓月恐惧地看着那充满怨气的红色眼睛，眼看着那指甲快要割到脸上了……

　　霎那间，一把利剑在皓月眼前晃过，切断了冤魂的长指甲。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从地上拉起来，护在怀里。嗯？这熟悉的感觉。“阿信！”她抬头，那吸血鬼正拿着剑指着英霞，一脸严峻。
　　“皓月，你这么晚不回家，我会担心的。”
　　对，而且睡不着，所以一路上凶神恶煞地逮住小妖怪询问巫女去了哪里，终于赶到了西边的墓地。

　　那冤鬼怒吼着。
　　阿信警惕地反手握剑，横在面前。
　　皓月说：“不要伤害她，她是英霞。”这下就难办了。阿信挡在皓月前面，只能躲着她的胡乱进攻。

　　混乱中，剑尖划过英霞腰间。割断系着烟杆的红绳。
　　那烟杆掉在了地上，英霞看着它，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定在原地。她恢复了一丝心智。
　　“海宇……”她念叨着。可是那怨灵还在侵蚀着她的身体，折磨着她。英霞想把那烟杆捡起，可是附在她身上的怨灵索性一脚把烟杆踩断……
　　那一刻，英霞崩溃了。她抓住自己的头发不断地摇头。皓月看不出是英霞还是那个怨灵在身躯里面占了主导。

　　怎知，此时，那段开的烟杆里冒出一股白烟。渐渐地凝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清秀的身影，头戴乌纱，那烟化作的双手，捧起了英霞的脸。她已是满脸泪痕。
　　那熟悉的声音却如此飘渺：“你我今日，已是人鬼殊途。英霞，等了两年就够了。不要执迷下去。放我走，也放自己走……”
　　话还没有说完，那白烟已经随风飘散而去。

　　“好机会！”皓月已经趁机结好了手印。双手一合，那冤魂被活生生地从英霞背后被扯了出来。立仁跃起，伸手穿过了那鬼魂的躯体，黑影消散……
　　“呼……”皓月舒了一口气。可是英霞还趴在地上哭着，泣不成声。
　　她走到英霞身边，蹲下来抚着她的背：“喂。你哭得好像一条鼻涕虫啊……”
　　“皓月！帮我把海宇找回来！把他找回来！”英霞拽着皓月的衣袖。

　　皓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英霞啊，我根本不能把人的灵魂从地狱里勾回来。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地狱这一回事。我只看得见人世间自己身边的妖怪和人，所以，我只会管自己周围的事情。因为失去是不可挽回的，所以珍惜眼前，尽全力去保护，不让他们落入地狱，才是我要做的事情……你，明白吗？”

　　英霞渐渐止住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