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巫女大人》子珮

17、不许解除契约

　　橘彩云摔门而去之后，皓月与藤田泉仍在和室里静静地坐着。

　　“本来，是向你们交代一下后事的。今天却又弄成这般模样。也罢，再缓缓吧。”藤田泉沙哑的声音让皓月觉得：师父真的是老了。她在他生前倒没有这么觉得。可是看着这般愁眉苦脸再加上那布满皱纹的面容，不由得让人揪心。

　　藤田泉叹了口气：“我虽已为鬼魂之身，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很多事。以至于今日都尚未能安心上路。且不要说阴阳界的事和妖怪的祸乱，也不要说这个动荡的时世兵荒马乱。就单单是你们两个，都能让我死得不安心。”他苍苍的白发披散在肩上，驼背显得有些严重。

　　“师父，是徒儿不孝……”皓月跪坐着，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本以为像师父那般生前叱咤风云的人物，死后就更应该没什么牵挂和束缚才对。可是，即使他化作了鬼魂，这两个徒儿依旧让他担心着……皓月觉得自己身为师姐，实在没有做好。至于师父的鬼魂迟迟不去的原因，皓月觉得事有蹊跷，老头子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交代她们去办的。只是他不说，她也就只好不问。

　　*
　　另一边，橘彩云怒气冲冲地走向大门。

　　虽然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但对待妖怪，她从小就与皓月不同做法。
　　橘彩云见妖就捕，从来不问是非因果。她不会把妖怪的生命看作生命。把妖怪抓起来玩-弄是她最大的爱好，至于玩腻了之后，甚至会很残忍地把妖怪杀掉，也不分那妖怪是不是犯了“触犯人类”的罪。藤田泉责怪她乱惹杀戮之孽，常常是一边骂一边绑起来打。貌似她的这种残忍和任性在14岁以后才渐渐地收敛了起来。

　　皓月在8岁那年收了立仁为式神，被橘彩云嘲笑了一大番：“师姐你真笨，救那么一只残暴的妖怪。也不想想等他以后某一天妖性大起，把你吃了都不会吐骨头的。笨蛋！还说什么妖怪里面也有善良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反正，她是不会相信任何妖怪的。也不会做什么“定下式神契约”之类的事情。要她在妖怪身上耗费灵气，简直是妄想！

　　她觉得师父和师姐都不理解她。橘彩云怒气冲冲地想着，一脚踢开庭院角落里的一堆落叶。她的气却还没有消。娃娃脸上尽是狂躁的神色。
　　嗯？妖气。她猛地发觉了一丝陌生的气息，一转身，看见了一个修长的藏蓝色身影站在阳光中。

　　清爽短发，一双剑眉。他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阳光仿佛能直直照进他眼底。是那么的澄澈。他那身藏蓝色的男式和服把浅蓝色的眼睛衬托得更加瑰丽，衣襟上微微露出了锁骨。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微微地斜靠在门口那朱红色的柱子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橘彩云。

　　橘彩云望着阿信，有些发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嗯？不对。他身上有妖气……
　　竟然是一只妖怪？橘彩云眉头抽动了一下，刚才自己竟然一时间被妖怪吸引住了。她转眼一想，这妖怪想必就是皓月新收的吸血鬼吧？按皓月脚上的伤，她不可能是一个人跳上泉山来的，原来是吸血鬼带她上来的呢。只是橘彩云想不到，皓月新收的这只妖怪，竟然长得这么好看，让她一时误认为人类。

　　而阿信此时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橘彩云有些不高兴：“看什么看！”阿信微微地转了头，不理她。

　　哼，什么态度。橘彩云心想着。也好，正是气在心头无处发泄呢。她抿嘴笑着，走向阿信。
　　“在等你的主人吗？”她轻蔑地说道：“长得还不错嘛，像个人类。师姐收了你，是为了暖-床吗？”她哼笑着。
　　阿信继续没有理会她，只是垂下眼眸看着那洋溢着邪恶气息的娃娃脸。
　　“你拽什么拽啊！不就是一只依附人类气息而活着的妖怪吗？！”橘彩云看着他毫无畏惧的表情就觉得很生气，一手扯住了他的衣襟往下拉。
　　这么一拉扯，她看到了阿信锁骨下的那个咒印。她知道是皓月的杰作，立仁脸上也有一个。

　　“松开手。”阿信低沉地说道，他快要被激怒了。
　　橘彩云却丝毫没有停止纠缠的意思：“呀，咒印。主人落下的记号。被奴役的命运。我有办法帮你消去哦，求我吧？”
　　“不需要。”阿信冷冷地拍开她拉着他衣襟的手。他之前的确是想过要解除契约，因为还是不相信人类。但是现在，他不想了……

　　“不需要？”橘彩云抿嘴笑着：“那我就偏要！”说罢倒退着往回跑了几步，从身后抽出长弓，在羽箭上贴上符咒，挽弓对准阿信。满弦而发。
　　箭快得只听见“咻”的一声，才发觉箭头已经深深地插在了大木门上。阿信若是闪避不及，那剑大概就会直直插在锁骨下咒印所在的位置。疯女人……他瞪着她。

　　“想不到身手还不错嘛！”橘彩云笑着，又从背后抽出了三根箭。
　　简直是乱来，却没有一箭能伤到阿信。他的移动速度太快了，让橘彩云有些汗颜。
　　“我不信！从来没有什么妖怪能逃出我的追捕！”她喊道，眼中充满杀意。
　　再次拉弓瞄准。阿信站在庭院中，蓝眸半眯着，俊脸上已是藏不住的怒气。已经忍不住想出手了。“很好。”橘彩云说道。如果他出手的话，她就有借口把他杀掉了。
　　就在橘彩云把弓拉得嘎嘎作响的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皓月站在走廊上，皱着眉地看着眼前对峙着的一人一妖。一个是她师妹、一个是她门下的式神。

　　“师姐来得正好，我在给这吸血鬼解除契约，需要你的血呢！”橘彩云又是抿嘴笑了，却拉弓对准了皓月。
　　“开什么玩笑？！”皓月凤眼圆睁，以她现在的脚伤能怎么闪躲？！
　　她拉着弦的手竟然松开了！那箭便直直地对着皓月飞来。

　　皓月头脑一片空白之际，却已经被扑倒在走廊的木地板上。箭已经深深地插-入在身后的木门框上。她马上反应过来，是阿信飞身过来揽住了她……
　　她翻身坐起来，一眼就看见了阿信右臂上的伤痕。虽说躲开了箭，但是因为那箭上的符咒，对妖怪来说这种擦伤也会很痛吧。阿信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唤了她一声：“皓月。”
　　皓月按着他的伤口传着灵气，不一会儿，那伤口便神奇地消失了。

　　“想不到，还真是主仆情深……”橘彩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嬉笑着对着皓月说道：“看来师姐得了一件好玩具。”

　　“你这家伙！”皓月是彻底怒了。她知道橘彩云一开始想攻击的对象就是阿信：“你把阿信是吸血鬼的事情告诉武士府的人还不够？现在还想解除我们之间的契约？！”其实皓月昨晚见到橘彩云时，就怀疑是她把阿信的身份“通风报信”给武士府，才让井川以此威胁皓月……
　　“喂！什么通风报信的！这个我可真的没有做过！”橘彩云拿着长弓坚决地否认道。

　　不听她说完，皓月站起来，从腰间抽出桃木剑，取了火符贴在剑上，对着橘彩云念咒挥剑。
　　那剑上的火苗差点就烧到了她的衣角。

　　两个巫女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够了！”藤田泉的鬼魂之躯出现在她们中间，双手分别按着她们的额头：“还没有走出我的房子你们就敢这么闹！”他一使劲，皓月和橘彩云分别被往后推去。

　　“啊！”橘彩云撞在庭院的一棵树的树干上，落叶落了一地。
　　皓月则被站起来的阿信稳稳地接住。

　　藤田泉扫了阿信一眼，那眼神有些深意。

　　*
　　回到横山府。
　　阿信在给皓月的伤口换药。
　　因为阿信在身边，皓月受伤以后甚至不需要阿菊阿桂来伺候着。

　　她并没有听到阿信和橘彩云之前的对话……
　　对于橘彩云的话，皓月有些在意。因为被阿信知道了“契约是可以解除的”这件事情。

　　“阿信，解除契约很伤元气很麻烦的。所以，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好不好？”皓月牵着他的手，无辜的眼神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其实他也无处可去，并没有想过解除契约什么的。只是皓月坦白的挽留和不舍，让阿信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是的，他的体温都是皓月给的呢……

　　皓月继续说道：“只要你留在横山家，我就把阿菊或者阿桂许配给你好不好？”什、什么玩意！你还不知道他要的是你吗？！一根筋的皓月大人……想法实在很简单。
　　难道吸血鬼就是这么低级好打发的吗？阿信的蓝眸映着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悦，可是皓月还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一气之下，他把皓月拽到自己怀中。她小小地叫一声，被狠狠吻住了嘴唇，阿信正不安分地在她口中探索着，吸取着她的气息。

　　*
　　橘彩云说，出卖阿信身份的事情不是她做的。那么言之凿凿，确实也没有必要说谎。
　　皓月辗转反侧。
　　看来，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