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巫女大人》子珮

16、所谓感情

　　阿信横抱着皓月，走进她房间。
　　他再一次感到她的娇小，抱在怀中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猫一样。
　　他把她轻轻地放下在矮桌上，抬起她的小腿，凝重地观察着她脚腕上的伤口。

　　很严重的样子，捕妖夹的锯齿深深地印在上面，留下一排血洞，血不住地往外溢出，顺着脚跟滴落……如果再深一点，就能见到骨头了。

　　阿信拧着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蓝色的眼睛中尽是忧虑，他忘了掩饰。
　　皓月撑起身子凑近伤口看了看，却依然是一脸的淡然，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阿信问：“痛吗？”废话！当然痛啊！
　　“也、也不是很痛。不过！你不要像上次那样按下去喔！”皓月说。
　　“我去叫文叔他们？”温柔的蓝眸对上了她的视线。这样的伤口要马上处理。
　　“不要叫醒他们。书房的柜子里有药和纱布，你去拿来吧。”

　　书房里一直备着药物，也是因为半夜受了伤回来实在是很平常的事，皓月不想打扰到文叔和阿菊阿桂的休息。或者更确切的说，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本来皓月想自己动手清理伤口的，但是阿信却自觉地动起手来。轻轻地拭去血迹，涂上外敷的草药。皓月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两天前的那场莫名生气的吵闹之后，他们都没有正式地说过话。
　　如今，室内静悄悄的。他们都不说话。

　　血已经止住了，阿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皓月看见他的手上衣襟上都沾着血迹，可是他却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脸。“那个……”皓月的声音划破了宁静，“我捉到袭击案的元凶了哟。”她从怀中拿出那手帕，像在显摆似的摆出一副笑脸。

　　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果然，皓月是为了这件事而受伤的。

　　“为什么要相信我呢？万一，真的是我做的呢？”阿信以低沉的声音问。她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我从来就知道不是你。阿信，你宁愿咬伤自己都不愿意伤害别人呢……”
　　她看到他的心，无时无刻都与他嗜血的本性对抗着。他是善良的。

　　阿信抬起头，蓝色的眼睛对上了皓月认真的眼神。
　　“以后，我也保护你，好不好？”
　　“啊？”皓月其实听到他说的话，不过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个意思……
　　“不许再受伤。”

　　他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皓月以为他要吸取气息，也微微地张开了嘴。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地吸取她的气息，他只是轻轻的吮吸着她的朱唇，轻柔地探入她口中，安抚般地轻触着她的舌尖。皓月觉得感觉好奇怪。看着阿信轻阖的眼睛，沉迷的样子，她不知道这是他给她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阿信在心里面承认了，他对她产生了感情。

　　*
　　第二天一早，皓月要去武士府赴三天之约。
　　可是立仁受了伤，她自己脚上的伤势又不能下地。

　　“文叔帮我借一匹马吧。”早上要出门的时候，皓月吩咐着。但是，文叔责怪地说：“还是叫一顶轿子吧。别让皓月大人你自己鲁莽地又弄个伤上加伤……”可是她一贯不喜欢坐在那憋屈的小盒子里面。
　　正在她挽起衣袖要据理力争的时候，阿信弯下腰稳稳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只扔下一句：“我把皓月送去。”就抱着挣扎着的皓月出了门口。

　　“不要！放我下来！这么抱着去成何体统！”皓月在他怀里不停地扭动着，两只脚也不断地上下甩动。
　　阿信怕她弄到脚上的伤口，威胁道：“你再乱动下去，我可不介意在大街上‘吃早饭’……”

　　于是，皓月只能乖乖地任由他抱着。
　　她的右脚缠着白色的绷带，娇小的身躯缩在阿信怀里，懊恼地看着街边行人投来诡异的神色，举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阿信倒是稳稳地抱着她，高大的身材，强壮的双臂，显得一丝也不吃力。他面对路人投来的眼光，也不像皓月那样闪闪缩缩。步伐也不急促，慢慢地走在大街的正中间。
　　如果皓月没有看错的话，那蓝色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到了武士府上，皓月坚持要自己下地。阿信倒也听从地把她放了下来，他是想看看皓月这个样子还能怎么逞强去走路。
　　谁知皓月单脚着地，一路从门口跳到了会客厅……真顽强。

　　皓月与井川三相对而坐。
　　皓月从袖中拿出那金色的手帕，摊开在桌上。“这个就是所谓的妖怪？”井川有些质疑。
　　“别急嘛。”皓月抽出桃木剑，握紧剑柄，轻轻念咒，以剑尖点了一下手帕中间的那点血迹。全场的武士一片寂静。不一会儿，听到翅膀振动的声音。
　　“是蝙蝠！”有人惊呼道。只见一只蝙蝠从井川良房间的方向拍翅飞进了会客厅。那蝙蝠在黑色之上是透着一层金色的光的，绝不是一般的动物。它在会客厅的空中盘旋着，发出奇怪的鸣叫声。

　　“就、就是这东西吗？”井川抬头看着那蝙蝠妖，露出惊叹的表情。
　　“是啊！它在你家有四十年了！”皓月说道，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什么？！”井川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最近它攻击人类，吸取人血，却也是另有原因的……”皓月故弄玄地说道。
　　“什么原因？”
　　“问你爸去……”他比较清楚啦。
　　“……”
　　“那么我们谈谈价钱吧！”皓月双手一拍，那蝙蝠妖便直直地冲向手帕。在撞到手帕的那一瞬间却活生生地消失了，只冒出一缕白烟。在座的武士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啊，再也不敢嘲笑巫女了……

　　这个“价钱”出乎了井川武士的意料……
　　巫女大人要求他教导一只吸血鬼用剑。悲催的是，井川根本无法拒绝，因为在他看来，家里藏了一只蝙蝠妖达四十多年，这件事传出一定不是好事。更何况，此刻他并不知道这蝙蝠妖和他父亲有什么联系。就连自家的家纹都是一只蝙蝠呢。万一，万一这蝙蝠妖攻击人类的事情是他父亲指示的呢？
　　井川大将只能答应了皓月的要求。

　　此时，在外厅等侯的阿信还不知道皓月把他“卖了”去学剑术。

　　*
　　下午时分。
　　一身藏蓝色衣衫的阿信怀抱着皓月，在泉山的石阶上踏着落叶而行。虽然天色还不错，阳光穿过枯枝和残剩的树叶投在了他们两个身上。但是已是深秋，寒风不住地往衣服里面钻。
　　皓月不禁往阿信怀里缩了一下。他的怀里好温暖，是因为契约的缘故。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妖怪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这么说来，在阿信身上耗费的气息总算有些回报——存着用来取暖……

　　看着怀中乖乖地靠着他胸口的皓月，阿信不禁微笑了起来。

　　刚才走出武士府，在大街上，那家伙还顽固地在前面单脚跳着，阿信只是跟在皓月身后走着。于是慢慢地，皓月发觉路人看一个在大街上单脚跳的巫女的眼光比看一个男人在大街上横抱着一个女人的眼光还要来得诡异。哎呀，左脚还跳得抽筋了。皓月回过头去可怜兮兮地看着阿信。
　　于是阿信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再一次横抱起她……

　　“阿信，你在笑什么？”皓月抬头看他，总觉得他有在微笑着。奇怪，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学会笑的？他却只是低头看着皓月，没有说什么。
　　“你累吗？”他抱着她走了好久了。
　　“不累。你抱起来很轻。”嗯，以他的力气，以后可以这么一直抱下去也没有问题。
　　“阿信，我没有吃中午饭，好饿。”
　　“我也是。”她提醒了他，于是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吸取着气息。

　　当他满足地放开她的朱唇，皓月像是在抗议地说：“好吧，我还是好饿。”

　　*
　　到了皓月师父的那所院子。
　　灰色的瓦背上积着落叶，庭院已是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那两个小巫女已经被遣回了附近的神社，也不知道老头子的鬼魂还在不在呢。

　　“阿信，你在这里等我。”
　　“嗯？”
　　进了大门后，皓月下了地，又开始单脚跳着走路……她不敢把阿信带到她师父的鬼魂面前。毕竟，一个是吸血鬼，一个是阴阳师。更何况，师父对待她另一个式神的态度可真的是很不好呢。

　　皓月本来把橘彩云回来的消息告诉藤田泉的。没想到推开藤田泉的房门之后，就看到橘彩云和藤田泉的鬼魂在相对而坐，在喝着热茶呢！
　　“师姐～你也来啦？”橘彩云摆出热烈欢迎，一脸纯真的表情。这家伙失忆了吗？皓月在心里大骂了一声。
　　藤田泉倒是看到了皓月脚上的上缠着的绷带：“皓月，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事要问问你的好徒弟！”皓月瞟了橘彩云一眼。

　　“小云！你怎么把皓月伤成这样！一回来就没有好事！”
　　“老头子你就会骂我！偏心！偏心！是师姐她自己踩到捕妖夹的！”
　　“什么？！你还在用捕妖夹这旁门左道的东西？！你真当我是死的？”
　　“话说你不就是死了的吗……”橘彩云嘀咕道。
　　“是、是喔……哎呀！你还顶嘴！”藤田泉暴跳起来敲了橘彩云的额头一下。
　　“痛死啦！死老头！”
　　……

　　又吵起来了，皓月自是懒理他们。单脚跳到他们面前，也坐在橘彩云旁边。
　　“啊，你们还有茶点吃！”皓月伸手就抓了几个茶点，欢快地吃着。静静听他们吵架。

　　“你怎么不骂师姐啊？师姐还收了一只凶残的吸血鬼做式神呢？！”
　　啊呀呀，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皓月回应道：“你才凶残呢！”
　　“我劝师姐你小心，妖怪就是妖怪，把你吃了你都不知道什么回事。”橘彩云冷冷地说。
　　这种争论在她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经常发生。皓月生气地说：“橘彩云！你从小到大都这么固执！妖怪也总有善良的！世界上的坏人比妖怪还多呢！”
　　“那武士府上的那只蝙蝠妖算是攻击了人类吧？那现在你就在我和师父面前把它杀了！”橘彩云咄咄逼人。

　　“不行！”皓月一口回绝。“那妖怪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救它的主人！与它定下血契的井川良重病在床，那蝙蝠妖，去吸血后，都是用来把血气渡给它主人的。它的主人井川良还以为是蝙蝠妖已经不听他的话……可是没有这只蝙蝠妖这么做，以他的病情根本不可能拖上两个月。而且，被攻击的人虽然被吓到，但也陆续地痊愈了。
　　所以，我不会杀一只善良的妖怪的，我要按照它主人的吩咐。把它送回山洞里……”

　　半刻都没有人说话。
　　“师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像你这种坚信什么‘妖怪善良论’，没有被妖怪害过的人，才会这么的天真……”橘彩云冷淡的语气中透着愤怒。皓月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橘彩云站起来就要走，出门口之前还冷冷地说了一声：“人类和妖怪之间，是永远也不会有感情的。”

　　虽说皓月的父母早逝，与橘彩云同样是孤苦伶仃的人。但是怎么也比她这个师妹幸福。
　　橘彩云出生时，她所在的村庄闯进了一只发了疯的妖怪。她的父母就是被妖怪吃掉的。

　　“我造的什么孽啊？！死了以后还要看着你们在我坟前吵架……”藤田泉叹息道。他这两个徒弟就是两个极端。橘彩云恨所有的妖怪，杀妖时不带一丝迟疑；而皓月重感情，一向把妖怪当做人类一样看待……

作者有话说

　　改错字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