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蝶忆凝香

1、楔子

　　M市。瓢泼的大雨打在棕榈树坚硬的枝叶上，声声淅淅沥沥。昏黄的灯光下，雨滴不断落下。
　　一阵风过，掀起窗帘，茶几上的烟灰缸中堆满了烟头，红色的星火时灭时亮。我和姚思嘉着一身黑色制服站在茶几旁，我用手摩挲着坚硬的文件夹壳，光滑中带着些许粗糙，静静地等待着站在窗前的蒋夫人的回复。
　　桌上，静静地摊开着两份明细的遗产分割书和三封私人信件，遗产分割书上甲方已经龙飞凤舞的签上了大名，力透纸背，而乙方却静静地留着空白。桌上早已拧开的钢笔笔尖仿佛已经干涩。而那三封私人信件仿佛被狠狠揉过，却又一点点抚平开来。
　　蒋夫人再次拿起一根烟，手工火柴在黑夜里划出一道鬼魅的弧线，明灭的瞬间，蒋夫人转过身，笑着坐回沙发，点头示意让我们坐下。旁边的管家走上前来，准备给我们斟茶，却被蒋夫人摇手制止。
　　夫人亲手拎起紫砂茶壶，略显苍白的手指扣紧壶把，朱蔻的指甲泛着光芒，点点水流飞溅到杯底，君山银针便在玻璃杯里时起时落，绿色的嫩芽也在滚烫的茶水汇总，舒展着自己曼妙的身子。
　　“有时候，人生一世，不过也如这茶叶般沉沉浮浮，能熬到最后，才能浸出最清冽的茶香。”蒋夫人静静地说道。
　　思嘉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夫人这话说的是，当年我爷爷也爱极绿茶，告诉我，人生如茶，经
　　得起沉浮，才历得尽风雨。”
　　蒋夫人抬头，眼眸扫过思嘉，问我道：“那份分割书，是郭老先生一个人的意思？”
　　我略一思忖，答道：“文件是按照郭老先生的意思起草的，不过这份分割书是由郭董事长过目后再交由我们律师所全权负责的。”
　　“那你律师所为何单单挑选这么年轻的你来接任这个任务，成为郭老先生遗产负责的首席律师呢？”蒋夫人玩弄着闻香杯，细嗅着茶香。
　　这个问题，在我离开H市前，梅大律师在把任务交给我前，就在办公室里问过我。我给了夫人当初我给梅大律师的同样理由：“我离过婚，家里也被迫申请过破产，就在前几个月，我受尽了亲友的碎语和周围的白眼。但我相信，我有激情，我有很强的工作能力。因此，我可以做到，只要所里面给我这个机会。”我顿了顿，笑着说：“同时，我也想向周围的人证明，这个世界，没有奇迹，没有童话，只有自己的奋斗。”
　　蒋夫人听完，眼底闪过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那种感觉，竟是种——怜惜？蒋夫人幽幽开口说：“今晚时间也不早了，外面又下着大雨，如果二位不介意，不妨坐下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聊聊一些陈年旧事，到也免了我长夜寂寂。不如今儿晚，就着这好茶，我有个故事给二位分享，如何？”
　　我和思嘉相视一眼后，笑道：“愿闻其详。”
　　夫人静了一静，说道：“人生如茶，除了经得起沉浮方才浸得出茶香外，其实到头来，所有的沉浮不过也变为叶伏贴沉没于水底，曾经的绿意盎然不过化为棕褐。同样，人生沉沉浮浮，万贯家财，到头来，也抵不过一抔黄土。”夫人品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不过在叙述的时候，我会将真名隐去。与其说是痴男怨女的悲欢离合，倒不如说，”夫人顿了顿，突然望了我一眼，“是一个女孩一步步成为一个女人的故事。三十年前的夏天，中国东南沿岸的Q市，曾经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家族内部财产纠纷案，故事便是从那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