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杀人夜中》丛晓暮

4、第四章 怀疑

　　寝室里弥漫着死一般的沉默。

　　倒不是没有任何动静，蒋祀收拾他东西的时候，物品碰撞，时不时就会发出声音。但这些声音似乎更衬托出寝室中那份古怪的紧张。

　　他能感觉到顾丕一直在盯着他。

　　盯着他把小包里的衣服拿出来，盯着他把电脑放在桌上，盯着他拿出自己杯子。

　　盯得他后背寒毛直竖。

　　最后还是蒋祀忍不了，主动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默：“你不写论文了吗？”

　　“你不搬走吗？”顾丕没理会他的问题，执拗地想得到他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蒋祀语气很冲：“我为什么要搬？”

　　顾丕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校验他说的是否是真心话，得到确定答案后，就转过身去，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蒋祀得出结论：这个人真的是太奇怪了。

　　蒋祀收拾完东西，也把电脑打开。看着空白文档，脑子也一片空白。

　　他的毕业论文还没开动。他论文的指导教师就是他保送研究生后的老板，最近偶尔要去给他干活，老板太忙了，一直没给他开题报告的反馈。

　　就算他想动手，也无从下手。

　　他深呼吸，给自己打个气，把保存在草稿箱里，用委婉到不能再委婉的表达方式完成的，催促导师给他反馈开题报告意见的那封邮件发了出去。

　　没想到很快就得到导师的回复。

　　导师那边解释了，他早就看过蒋祀的论文内容，最近忙这就忘记给他反馈意见了。

　　在回复邮件里，导师肯定了蒋祀的论文方向，让他继续写。

　　后文的时候，竟然也跟蒋祀闲聊起来，问他关于他们寝室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蒋祀无奈，只能简单给导师解释了他知道的事情始末。

　　导师意犹未尽地回了个“已阅”，两人这才结束这番邮件沟通。

　　得到正常回复意见，蒋祀也开始着手继续他的毕业论文。

　　天色将晚，今天这个时间，图书馆估计是关门了。蒋祀决定明天再去图书馆查资料。

　　“要带饭吗？”

　　“带。”

　　蒋祀听到问话，下意识地回了个带字。然后才意识到整个寝室就他和顾丕两个人，这个问题自然是顾丕问的。

　　他咬咬嘴唇，有点想收回刚刚说的话。

　　顾丕已经把大衣穿好：“吃哪家？”

　　蒋祀只能故作随意地继续道：“一楼的那家双拼饭吧，茄子和鸡肉拼。”

　　“好。”

　　寝室门开合，顾丕没说多余的字，就出了寝室。

　　蒋祀坐在椅子上，望着关上的寝室门，愣了两秒。随即甩了甩头，把视线转移回笔记本屏幕上。

　　望着没几个字的word文档，蒋祀看了两眼就把它关上了。

　　他打开学校的论坛，刷起帖子来。

　　他发现学校里的其他人仍然在用隐晦的词语谈论这件事，他们猜测着高洋的情况。似乎有人透露了高洋没能抢救成功，他没说，杜霁有他的嘱托估计也不会说，顾丕这种性格，根本没什么跟他交流吧，那应该也不是顾丕。难不成是王皓说的？

　　其实就算是说了也没什么了吧，他们也改变不了现状。

　　只是老高是因为什么呢？他现在也不知道。

　　正在他漫无边际地让大脑里的思维飘荡时，王皓给他来了消息。

　　王皓：老三，你在哪呢？

　　蒋祀：寝室啊，你要回来吗？我在呢，不用担心锁门的问题。

　　王皓：不是，为啥你还在寝室？

　　蒋祀：？？？

　　蒋祀：不然我应该去哪？

　　王皓：能去哪去哪啊。反正也没课了。你回家或者出去租一间小房子都行啊。

　　蒋祀：好好的我干嘛出去住。

　　王皓：什么好好的，我告诉你，我知道老高是怎么死的了！

　　蒋祀眼睛瞬间睁大，心猛地一跳。他盯着手机屏幕对方名字下面的“正在输入中”，屏住呼吸。

　　王皓：老高是中了毒！

　　王皓：凶手肯定是那个不说话的小子，我早看他不对劲了。

　　蒋祀虽然感觉顾丕怪怪的，但不太愿意相信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蒋祀：你这也是推测吧？

　　王皓：我这就算是推测也八九不离十！我跟你说，我后来又被叫去了一次，临走的时候扒门缝，听到那些警察在讨论老高的情况，说什么这些大学生，害室友都是一个套路。说老高是什么什么元素，被吃进去了然后中了毒，在我们寝室查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毒药的来源。

　　王皓：我一回忆，我们把老高送到医院之后回来，谁动了犯罪现场？不就是那个家伙？我们都又累又p~疲躺在床上，就只有他把地都拖了！肯定是那时候处理的证据！

　　王皓想说“又累又怕”但说出一半感觉会影响自己的伟岸形象，于是半路把怕字变了个音。

　　被王皓这么一说，蒋祀原本不太相信的，也变得将信将疑起来。不过他不能和王皓说自己的想法，否则王皓就要更加笃定是顾丕了。

　　他直觉上感觉不是顾丕。

　　蒋祀：没道理啊，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顾丕，那他图什么嗯？老高和他没什么冲突，其实都没啥交集吧。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做出这种事情？

　　王皓：这……总有什么矛盾是我们不知道的吧。可能老高抢了他喜欢的姑娘？

　　蒋祀刚准备继续打字回王皓，旁边就传来寝室门开合的声音。

　　“回来了。给，你的双拼饭。”

　　蒋祀吓了一跳，赶快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顾丕走近他，把在食堂打包的外卖递到蒋祀眼前，手还抬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蒋祀只是和他对视，却不把外卖接过去。

　　“哦~噢！”蒋祀盯着顾丕，把外卖接了过来。

　　顾丕这人其实长得很帅气。是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帅气。他五官端正，双眼不大但十分明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也很流畅，只是平时没什么笑脸，总是板着一张脸，偶尔还习惯性皱眉，导致他气质十分沉郁。就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有很多女孩子上赶着往他身边凑。

　　但他一个都没理，大学近四年时间似乎都是单身，一个人行动。

　　蒋祀想：可能班级里和他说话最多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想到这，蒋祀更加感觉王皓的推测有点过于荒谬了，如果顾丕喜欢一个女孩，和她谈朋友，还有人能把那个女孩吸引走？

　　他不信。

　　顾丕把饭递给他，就回到自己的铺位，坐了下来，继续使用电脑。

　　蒋祀小心地看他一眼，赶快又回了王皓几句，说他要吃饭了。王皓叮嘱他一定早点搬走，小心着点顾丕，说不定顾丕过几天就要对他下手了。

　　蒋祀道，你还是好好写你的毕业论文吧。没事儿别想这些了。

　　“唔！”

　　他边打字边吃饭，嚼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把舌头咬了一下。

　　咬的这下有点狠，他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混着红色血迹的肉糜显得格外让人不适。

　　蒋祀用纸巾把东西包起来扔到自己脚边的垃圾桶里。

　　转头就看到顾丕又站在自己身侧，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了？”

　　他捂着嘴，含糊道：“不小心把舌头咬了。”

　　“我看看。”

　　蒋祀打算起身找水杯：“不用，我没事。”

　　没想到他没起来，被顾丕用手按着肩膀一下子按回到座椅上。

　　“张嘴，我看看。”

　　蒋祀感觉到肩膀沉重的压力，面对着面无表情的顾丕，他突然有点害怕。蒋祀只得乖乖的把嘴张开。

　　顾丕的表情变了。

　　他眼睛微眯，眉头皱起，嘴角却像是喜悦一样微微翘起。

　　蒋祀看着这样的顾丕，心里打了个突。

　　“等着别动。”顾丕说完就走出寝室。

　　蒋祀不明所以地坐在椅子上，竟真的没动等他回来。

　　顾丕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杯子。他把杯子递给蒋祀，又在他面前放了一个盆。

　　“漱口。”

　　蒋祀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在顾丕的注视下，接过他手中的水杯，喝下一大口含在嘴里。

　　“！”蒋祀瞪大了双眼。

　　这水怎么那么冰！

　　顾丕像是读懂蒋祀的表情，淡淡道：“冷水，有助于止血。”

　　他是直接在水龙头接的水。现在本就是冬天，学校还是采的地下水，双重叠加，蒋祀猜想要不是有水压在，估计这水能在管子里结冰。

　　“可以了，吐出来吧。”他用眼神示意蒋祀直接吐到面前的盆中。

　　蒋祀含住那口水的时候，就猜测到面前这个盆的作用，他本来想推辞不用的。

　　没想到顾丕竟然直接从水管里给他接了自来水，冰得他嘴唇都有点发木，得了允许，蒋祀忙不迭地把嘴里的水吐了出来，直接吐到面前的盆里。

　　顾丕把水杯又送到他眼前：“继续。”

　　蒋祀像是被压迫的小精灵，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还是不得不又在顾丕的盯视下漱了好几次口，到最后他感觉自己舌头不是被疼木的，而是被冻得麻木了。

　　顾丕看起来倒是很满意，到最后他脸上似乎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诶！我来吧。”蒋祀看他要把自己面前的盆端走，赶忙要拦他。

　　自然是没有拦住，还是让顾丕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