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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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晓从书桌前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时针已经指向八点钟。
晚上的自留读书时间是在学校里三年如一日养成的习惯，到了这个点儿手里没本书就虚得发慌，估计这毛病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改掉了。
她站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手臂和脖颈，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静悄悄的，摆在桌上的饭菜这会儿早都已经凉透了。
菜是下午回来那会儿路过市场顺手买的——
之前半个月的时间几乎都用来排练节目和准备毕业答辩，忙得根本歇不下脚，终于能功德圆满，迎来了一整天难得的闲暇，曾晓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的雀跃，上午便顶着小雨出门逛了一圈，大致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采购了几样日用品，最后走进路边的一家书店。
结果这一头扎进去可好，连午饭都忘了吃，临近傍晚时分才从里面出来。
站在农贸市场的菜摊和外卖小吃车之间，曾晓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节省划算”的念头占了上风，拎着几捆青菜回到了公寓。
她对厨艺虽然算不上有多精通，毕竟在乡下时跟灶台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倒也勉强拿得出手，回来便捋起袖子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烧了几样简单的家常小菜。
做菜的间隙，曾晓偶然发现旁边摆放的调料居然意外的齐全，并且都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那位参谋长在家时不会都是自己下厨吧，听说新兵连的战士都得轮流去炊事班接受一遭“火”的锤炼——
曾晓想象了一下那人冷着脸手持大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在锅里翻炒的情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军人身份特殊，听严叙之前所讲，似乎平日里大半时间都要在营区留宿，很少回自己在市内置办的这套公寓。
出于房客的礼貌，曾晓在做好饭菜后掐算着时间还有些早，决定稍微等一等对方，便钻回了房间随手翻开下午在书店买的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事实证明，曾姑娘再次高估了自己的时间观念——一晃眼的功夫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去厨房盛了碗饭，曾晓来到餐桌前坐下。
对于严叙这个房主人今晚大约是不回来的事实，她其实并不怎么想承认，自己很卑鄙地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孤男寡女住在一块，就算互不相干，总归是一些不便之处的。
幸好由于昨晚自己失眠了大半宿的缘故，早上她醒来时，严叙已经离开，避免了实际说来还不甚熟悉的两人大清早蓬头垢面在同一个屋檐下碰脸的尴尬。
菜是凉半天了，好在刚盛出的饭还热乎着，搭配一下也不难入口。
曾晓才刚刚端起碗筷，正要往嘴里拨，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是开锁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
严叙一打开公寓的门，鼻间立刻飘来一阵饭菜的香气，令他下意识就停住手中的动作怔在那里。
当桌前那抹背对着自己的纤细身影映入视线时，一贯清明的脑海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那个久违而又无比熟悉的名字就在喉咙里几欲脱口而出。
“回来了？”下一刻，带着几分客气和疏离的声音生生将他拽回到了现实里。
对方听见动静转过身来，此刻正有些诧异地望向自己。
那是一张清秀温婉的面容，与记忆里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实在相差甚远——
即便是，她们都有一双如同晨星般好似会说话的眼睛。
“嗯。”严叙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低头脱去军靴，再抬头时脸上片刻前的表情已消失无踪。
“我还以为部队那边有事，你今晚不会……”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曾晓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尴尬，蓦地发觉自己这话在眼前的气氛下听起来实在有些暧昧——
简直就像一个等候多时的妻子在跟晚归的丈夫话家常。
“没有任务时，休息日一般不会限制外出，”严叙倒似乎并没有十分在意到她的话有什么不妥，将军帽在衣架上端端正正挂好，随口解释了一句。
“哦，那吃过饭没，我随便做了些，没吃的话可以一起……”曾晓冲他客气笑笑，斟酌着开口。
“不用，我吃过了，谢谢。”严叙朝着桌上的饭菜瞥来一眼，随即径自朝里走去。
曾晓暗暗舒了口气，老天，不用跟这个“冰山”中校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真是太幸福了。
“对了，”严叙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淡淡道，“证明今天批下来了。”
“这么快？”曾晓有些错愕，她以为怎么也得要至少一个来月。
“我下周会去趟京区，没特殊情况的话，周四应该就能回来，”对方依旧是一副毫无波澜的语气，“你如果没意见，周五上午就一起去民政局把事情办了。”
至于是什么事儿，自然不言而喻，两人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也好，我没意见，就那天吧。”曾晓释然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躲不掉，都是早晚的事。何况两人之前就已经有言在先，到了这会儿，自己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严叙点点头，正要继续往里走，曾晓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又叫住了对方：“昨晚你放在我那里的钱，我想了想，还是还给你比较好，平白无故的，这钱我不能收……”
昨晚严叙拿给她的牛皮信封被她暂时放在抽屉里，打算还给对方。
早上她打开信封时，着实被里面那一叠整整齐齐的红钞票吓到了。再者说，无论钱少钱多的问题，两个人毕竟不是真正的配偶关系，自己已经白住了房子，实在没理由再接受对方的经济馈赠。
在护专时导师很照顾自己，每学期都会替自己争取到院里的学费减免名额，加上三年来所得的奖学金，扣去生活费还能余下一些——
曾晓算了算，若是能省点儿些花，足够支撑自己去军医院报道前这几日的开销了。
“说了给你，不需要还，”严叙微微皱眉，再开口时声音明显沉了下来，“你要是实在不想要，就放在一边，以后让你帮着添置什么东西，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他撂下这样的话，曾晓也没有了坚持拒绝的理由，只好哦了一声，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以后再做计较，重新端起了碗筷。
出乎意料，严叙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打开了电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看起了晚间军事新闻。
两人之间就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新闻播报员平缓的声音回响在不大的空间里。
这似乎是对方独居时就有的习惯，只是可苦了曾晓，好好的一顿饭变得消化不良难以下咽——
就算彼此不说话，她仿佛也能从咫尺之外的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迫人的压力。
尽管在心里不断默念着要习惯要习惯，被拘谨的感觉依然让曾晓感到十分不适应，对着饭菜胡乱扒拉了几口，根本也没尝出什么滋味，便冲进厨房匆匆把碗洗了，简直是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
“啪嗒”，细微的关门声伴随着刻意放轻的动作传入耳中。
客厅沙发里，原本正在全神贯注看着新闻的严叙，视线从电视屏幕缓缓转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想起了白天自己在师政委办公室看到的那份个人材料。
当初曾晓把档案袋给他时，他根本没想过拆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就直接递交上去了，如果不是今天韩城无意间拿给他看，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看似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竟有着那么一个复杂的家庭和如此沉重的过往。
即便是久经风霜的韩政委，也不免对着那几页薄薄的纸张唏嘘不已——
白纸是死的，可毕竟，藏在背后不可言说的苦楚，却那么真切而又真实。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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