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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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好军装的最后一颗扣子，如往常一般将衣领和袖口都整理完毕，严叙拿起了挂在一边的军帽。
离开公寓时，他有意无意地朝对面房间瞥去一眼——
关着的房门明晃晃地昭示着睡在里面的人此刻还没有醒。
天色还暗着，到处都泛着一股湿漉漉的气息，预兆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小任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严叙快步走过去，上了车后便一言不发地闭起了眼睛。
开车的间隙里，任易频频望向后视镜，打量着后头儿那位的情形，心下有点纳闷。
按说两口子同居的头一宿，合当是情热似火如胶如漆的时候，第二天早上不是都该精神抖擞么？哦对，咱首长腿上有伤，兴许昨儿晚上是累着了呢……看不出嫂子也是个热情人儿……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一个没忍住便嘿嘿笑出了声。随即心一慌，果然从镜子里瞥见严叙睁开眼，正向自己投来质询的视线，立刻收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专心致志地开起车来。
抵达师部驻地时，天光终于微微透白，严叙下了车刚走出没几步，蓦地被人从后面叫住。
“严叙！”来人一身迷彩劲装，身姿飒爽模样俊朗，大步流星走过来，到了近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朗声笑道：“有日子没见，可想死兄弟我了。”
“回来怎么也没提前打个电话。”看清楚对方是猎鹰特种大队的副队长丁骏时，严叙一向少有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惊喜，眼底也隐隐见了笑意。
两人是陆军学院的同窗，同年毕业进入部队，又同批通过选拔进入了猎鹰大队，在一起并肩作战过数次。刚当上特种兵不久那会，曾经为了执行一个任务在一片沼泽地里潜伏了三天，险些双双丧了命，也由此结下过命的交情。直到后来严叙因为腿伤的缘故调离了特种大队，丁骏继续留在那，由于表现优异，加上前任副队因伤退役，便被破格提拔了上去。
“我也没想到这次任务能结束得这么快……诶，听说你马上要结婚了？怎么回事，赶紧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你去过师部办公室了？”严叙没立刻回答，反问道。
“是啊，刚打那儿来，韩政委把你的事儿可都跟我说了。你小子够能折腾的，拖着一条伤腿还逞英雄，真是闲自己活得腻味了……老实交代，你从哪拐来的弟妹？”
“住院那会认识的，是个护士，刚毕业，”严叙的声音沉了下来，明显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档案落进部队医院了，以后想见面有的是机会。”
“护士？”丁骏闻言迅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严叙，别怪我多心，你是不是还……”
“我说了，过去的事我不会再想，可现在呢，”严叙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现在就连我结个婚，你们也非要往那想 ，你说吧，我还能怎么办？”
“嗨，我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丁骏不由得露出懊恼的神色，讪笑两声，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得，怪我嘴欠，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这个了……走，咱往里边去，让我看看你手下带的青茬儿训练成什么样了。”
“怎么，刚回来就手痒了，想比试比试？”一提到自己的兵，严叙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
“比试就算了，保不准让人传出去再落个欺负人的名声，不好不好。”
“等到了靶场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就冲你这话，今天我一定奉陪到底！输了我认栽，赢了就当给这些新兵蛋子们好好上一课。”
久别重逢后的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径直奔着训练场走去……
……
训练场上，高炮三连的战士们正在进行自动步枪射击课目训练。
远远地，场地外有两个暗绿色的人影朝这边走来——
“严首长来啦！”顾显北眼尖，一眼看清了来人。
严叙走过去，示意训练先暂停，面对着眼前数张神采奕奕的年轻面庞，退了一步将身后的丁骏让进大家的视线里：“这是猎鹰大队的丁副队，今天到这儿来，顺路考验考验你们这半年的训练成果，对你们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猎鹰？！”顾显北和身后一众战士们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顿时变得锃亮锃亮的，泛着憧憬的光彩。那可是部队里最神秘、传说中实力最强的特种大队啊，他们这些小兵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
“好好表现，别让个外人小瞧了，”严叙的语气虽然平淡，却能看得出心情不错，“拿出最好的实力，都露一手给他看看，让他知道知道模范红三连的厉害。”
“别听你们参谋长瞎说，就是随便过过手，这身子骨真是挺久没跟年轻人切磋了，”丁骏眼看这群人大有同仇敌忾的架势，赶紧接了句，随即又呵呵笑道，“要不今天来点简单的，咱们不练射击，就练一练单手换弹的速度。”
连里有几个以速度快著称的兵，听到这儿立马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顾显北。”严叙沉声喊道。
“到！”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点，顾显北立刻一脸兴奋地出列，小跑着来到近前。
“你站到那去，给他们掐时间。”严叙从军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秒表递给对方。
“啥？……报告首长，明白。”对方顿时霜打的茄子似地蔫了，垂头丧气往旁边走。
“平时还得多练练，知道嘛。”严叙忽然伸出手，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顾显北刚刚黯下去的目光又是一亮。严首长一向以冷面著称，什么时候鼓励过别人？这说明首长看好自己，自己还是大有希望的。
他一边乐颠颠地想，一边摇头晃脑地跑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丁骏从排头一个兵手里接过一把95式的自动步枪，搁在手里颠了颠，扭头冲着那些士兵们大声问道：“谁来？”
立刻有两个人同时跨步出列：“报告，我想跟丁副队切磋切磋！”
两人都是今年连里刚评出来的神枪标兵。
“那就来吧，”丁骏手指抚过漆黑的枪身，笑道，“放松点，这只是一次练习。”
“报告！严首长说过，射击场就是战场，要把每一次的训练都当成较量！”
“报告！我们首长还说，枪就是战士的第二生命，要把枪号牢牢刻在心上！”
丁骏闻言，还在微微一愣的功夫，那两名士兵已经走过来就位。
“枪号03127491！”“枪号03127563！”两人嘹亮的喊声响彻靶场。
“真有你的！”丁骏朝着严叙比出个手势，也走过去就了位。
给一支枪上弹匣的速度最快能有多快？普通士兵四到五秒，身手敏捷的大约得三秒，而尖兵只需要2.5秒。在战场上，0.1秒的毫差都可能与旦夕性命相关联。
最终的掐算结果，丁骏的速度是1.9秒，而其他两个兵都在2.3到3.0秒之间。
差距看起来似乎并不算大，然而明眼人都清楚，如果不经过几年真枪实弹的锤炼，这零点几秒的距离也许永远都难以企及。
“状态一般，没发挥好……你们严首长的速度可比这快，”丁骏把枪扔给原主人，随即话锋一转，大言不惭道，“严叙，你这些兵不错，很有老子当年的风范，以后要是跟了我准保大有可为。”
“想挖墙脚，那得凭本事。”严叙不冷不热道。
丁骏看他那护食的样子，哈哈一笑，没有马上急着离开，而是心情大好地冲着不远处摆了摆手：“那个掐表的小兵，过来。”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小战士了——目光简直灼热得能在自己身上灼烧出两个洞来，既然来都来了，那么指点两招也不过就是个顺手的事儿。
“诶…您叫我？”顾显北前后左右张望了半天才傻头傻脑地走过来，简直让丁副队长哭笑不得。
严叙站在边上注视着这一幕，紧抿的唇角慢慢浮上一丝细微的笑意，那笑仿佛是一缕和煦的春风，缓缓吹过融雪后的冰山……
※※※
“报告。”
“进来”
师政治部政委办公室的门随即被人推开。
“韩政委，您找我？”严叙走了进来。
“来啦，去沙发上坐吧，”师政委韩城韩城摆摆手，示意进来送茶的警卫员退下，笑着转向严叙，“中午吃过饭了没？”
“吃了。”严叙点头。
“那就好，哦对了，你前一阵申请的结婚证明组织上已经批下来了，”韩城从抽屉里摘出一份文件夹，走到严叙面前递给了对方，顺便在沙发上坐下，“你递交上来的那些材料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不过小严啊，作为长辈我还得劝你一句，你可要仔细想好，这个婚你是真打算要结么？”
“家里目前对这个准儿媳挺满意的。”严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避重就轻地绕了个弯子。
“这我倒是看出来了，不然不会费心帮她安排到军医院里来，你要是真能和这姑娘好好定下来，也算了了二老的一桩心愿，为你的事儿，他们俩可是没少操心，”韩城叹息一声，顿了顿，沉吟道，“你知道曾晓她父亲也是位军人么？”
严叙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她没跟我提过。”
不知怎的，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晚，在漆黑的舞台上，曾晓站在一束追光中央，用蒙语轻声唱着那首草原民谣的动情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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