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志》三耳

2、夜逃

　　第二章夜逃
　　入夜，无妄独自睡在厨房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都是白日里遇到的姑娘，心想；“这姑娘虽凶悍，却也可爱至极，同她一处，有说不出的欢喜。也不知还能不能遇到？”
　　想到此，越发难睡，生怕不再遇上。正想着，忽地坐起身来，捶床道:“哎呀！那姑娘说,明日遇上便踢我。定是明日还来！我需瞧瞧去！”
　　第二天，无妄早早吃完早饭就进山去了。着急的向溪边走着，心想：也不知那姑娘在不在？越想就越觉得心里跳得厉害，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安慰道；“说好了今天踢我，定是要来的。” 走近溪边，见空无一人，无妄又四处看了看，发现仍是没人，便呆坐在溪边，好生失望。
　　快到晌午时，无妄想：那姑娘该是不来了，还是走罢。刚起身，就听见有人在说：“呆驴！就要走啦！”
　　无妄闻声望去，却是黄铃！见她高坐在树干上，微微偏着头，手拿着松果边抠边看着无妄，在等他回答。
　　无妄一见便欢喜起来，忙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原来你早在这坐着呢！”
　　黄玲略带责怪的说：“你这呆头驴，我天没亮就来了，你却好，悠悠哉哉的！”无妄笑笑道；“你快下来罢!”
　　黄玲把松果轻轻朝他扔去，道：“你你你！我没姓名么？”无妄又说：“铃儿姑娘。”见黄玲仍然不理会他，思索了一会儿，才憋出口：“铃儿，下来啦！”
　　黄玲这才露出笑容，做出要跳下的样子，对无妄道：“无妄哥哥，接住我！”说罢便往下跳，无妄不忙多想，赶快把她稳稳接在怀里。两人看着对方，不禁笑了起来。无妄虽然感到害羞，却觉得这两小无猜的感觉甚好！
　　笑罢，黄玲从无妄怀中跃下。笑嘻嘻的问道：“无妄哥哥，你饿不？”被此一问，无妄肚子还真闹起了五脏庙，便点点头。黄玲拍手道：“正好我也饿了，你去生火，我来弄点吃的。”无妄还来不及说话，黄玲就一溜的跑开了。
　　无妄刚把火生好，黄玲便把两只野鸡扔到他面前。见她脸红扑扑的，腮边还挂着汗珠。无妄问道：“吃这个？”黄玲很认真的点点头，放下弓箭，走到溪边收拾起来。无妄嘴里念着：“罪过啊，你自己吃罢，我可不敢。”黄玲也不理会他，径自收拾好，烤了起来。
　　两人觉得干坐无聊，便聊了起来。
　　“无妄哥哥，你是几岁学的道？那颠道士是你师父？”黄玲瞪着眼睛问道。
　　“不许这样说我师父，我可生气了！”无妄严肃的说道。
　　黄玲见他恼了，连连摆手：“不说啦，不敢说啦，你可别气。”
　　“既然你认了错，就放你一次。”无妄顿了顿又说：“我是被师父捡来养的，师父是道士，那我当然就是道士啦。”
　　“无妄哥哥，你自己想做道士么？”黄玲问道。
　　无妄歪着头想了一会：“其实，我也不想做什么道士，我喜欢山下赶集时的热闹。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裳，还有••••••”
　　“还有什么？”黄玲急急追问。
　　无妄涨红着脸，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还，还有••••••”
　　黄玲急了，起身在地上直跺。见无妄呆头愣脑的不说话，快步走到他身边，猛踢了他一脚。无妄吃痛，“哎哟！”叫了一声，抬头不解的看着黄玲。
　　谁知，黄玲突然躬下身来，双手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腮边轻啄了一下，又猛一把将他推到在地，直直的看着。
　　无妄只觉的一时间，天旋地转，差点忘了自己是谁。回过神来，脸上烫得辣痛，急用双手捂着。大眼瞪着黄玲：“你，你，我同你又无冤仇，为何害我？”
　　黄玲被他问得一愣：“我如何害你了！？”
　　“师父说过，女儿家就同断肠草。你如此亲近我，莫不是想将我毒死！”无妄气鼓鼓的说着。
　　黄龄笑瘫在地，一手指着无妄，一手按住肚子：“这呆驴！你师父怕你破了清规唬你的，怎么当真了？昨日你还背我，不见你死。哈哈哈•••••••呆驴呆驴！”
　　无妄听她一说，脸窘得更发火辣：“我师父拐个弯教我，少与女子接触，你今儿还笑我。我，我不同你一处了！”说罢，蹭起就走。
　　黄玲手快，见他要走，急忙顺势抱住他的条腿，道：“哥哥莫走，玲儿知错，不敢笑了。”
　　无妄被她抱住了腿，身上一片酥麻，哪还舍得走。又听她急急认错，顿时觉得自己太小气。便蹲下对黄玲说：“算啦，是我小家气，你快些放开我。”
　　黄玲听他说不气，高兴的放开。
　　“呀！我的烤山鸡都快烤成炭了！”黄玲边高呼，边用树叶把鸡划下。
　　“噌噌，这鲜烤的鸡肉就是特别嫩，哎呀，口水都流出来了。”黄玲把一块塞入口中，赞叹起来。
　　“你径自坐着，我去摘些野果。”无妄见她吃得香，肚子更饿。
　　黄玲笑着说：“那可不行，你要是走了就不来，我岂不是在这白坐，还是我们一起吃罢。”
　　说完，把一只鸡腿扔到无妄手里，油蹭花了他大片衣襟。
　　“哎呀！粘到衣服上了，若让师父瞧见，那还得了！”
　　无妄一手扔掉鸡腿，跑到溪边上，也不顾什么，赶紧脱下外衣，泡到水里去洗。
　　黄玲坐到无妄身边的石头上，摇头叹息道：“可惜呀，这鸡腿又大又嫩，竟被这呆头小道给扔了。”
　　“你还说风凉话，若遭师父的罚，恐怕半年都别想进山了！”无妄边说边用力搓洗着衣服，身上筋骨时突时平，嘴里直喘气。
　　黄玲见他光着身子，有点不好意思。又看他骨肉紧实，呼吸粗重，胸膛起起伏伏，不由得两颊绯红，低头不语。
　　无妄几把扭掉湿水，坐到火边烘烤。不一会儿，胸膛便被炭火烤得发烫，抬头看黄玲垂着脑袋，便好奇的痴痴去看，正迎上黄玲偷瞄的眼眸。
　　见黄玲目光闪闪，嘴角轻勾，两颊绯红正燃，说不完的娇羞美艳，道不尽的蜜意柔情。无妄忍不住用手轻轻刮过她的脸庞，过指腻滑，肌骨滚烫。刹一刻，仿佛天地骤停，狂澜乍起！
　　无妄只觉口中干渴，身上更是燥热难挡。看黄玲娇嗔姿态，自有一股迷离风流！越是心痒难耐，便一手把黄玲拉过，抱了满怀的软玉温香。
　　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况这一个是黄花少年郎，一个是娇俏美婵娟。云雨初试，你侬我侬，自是不在话下。
　　哎，说是春宵芙蓉，谁料是祸根深种。若是一心清修，还赚得个寿终正寝，落在俗世，恐怕天数难逃了。
　　也是天命难违，这石矶子次日归来，未察觉得有何不妥，依旧如常一般三五天出门。无妄一有空便约佳人相会，欢好不知时日，转眼就过了半载。一日，又约在山中见面。
　　“这可如何是好！”无妄愁眉不展，急急说道。
　　“如何？还当如何？如今就该你我成亲，免教人说我是不洁之人！”黄玲便哭边说。
　　“成亲！我是道士怎能成亲？何况，我师父定然不会同意的！”无妄连连摇头。
　　“都这时候了，还当什么鸟道士！再过几日，肚子可就大了！”
　　“嗯…让我想想，该如何…”无妄小声说道。
　　黄玲见他吞吞吐吐，急的脚一跺：“罢！罢！罢！不如我现在就勒死这小孽种，省得日后烦扰！”说罢，用力捶打肚子。无妄一见，急忙上前阻止：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正在想办法么！唉…我师父，当真是不会同意的。”
　　“别说你师父不同意，要被我爹爹知道，恐怕也是要打死我的…无妄哥哥，我们跑吧！跑到开封去，那儿离得远，地方大，也好谋个生路！”
　　“私奔！这可万万使不得！”无妄一听，吓得脱口说出。
　　黄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气急说道：“好你个臭道士！算我看错你！如今咱各走各路，我现在就带着孩子跳崖去，你自个缩着脑袋过你的日子去吧！”说完转身便走。
　　无妄急忙起身抱住她，哭道：“求求你！别!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黄玲听他哭求，转身与他拥着：“无妄哥哥，不是我有心为难你，可到了这步田地，也唯有如此了。”
　　“可我师父并非寻常人物，想要跑出去，谈何容易啊”！无妄想起石矶子乃得到高人，便开口说道。
　　“自是艰险万分，但总强过等死。你我到了外面，将一切打点好，等孩子出生后，再来向你师父和爹爹请罪，你看如何？”
　　无妄叹了口气：“就只能这样了，都依你吧。”
　　“为免夜长梦多，你我今夜就走”。
　　“今夜！也罢。那何时何地”？
　　“今夜两更，依旧此地会和”。
　　“为何不在山下”？无妄不解的问。
　　“你师父并非等闲之辈，若被发现，两人总有个照应。就算脱身不成，同你死在一处，也不枉此生”。黄玲口气坚决，不由使无妄暗暗感动。
　　无妄见她果敢，也分析起来：“现在已是寒冬，一旦入夜，山口便刮会起大风暴雪，自成天然门户。想由山门逃出，不太可能”。
　　“啊？！这般如何”？黄玲一听，心下打气鼓来。
　　“嗯…此山后腰有一处名飞来峰。乃上古水神共工与祝融相斗时推撞而成，立于深湖之上，有吊桥置在缝隙，贯通里外。若从此处逃去，便可过桥出山。只是…”
　　“只是什么”？
　　“此峰乃是我师父修行之地，清气所罩，若你我闯去，只怕会被发现”。
　　“无妄哥哥，这伸缩都是一刀，我不想孩儿尚未出世，就死在腹中，说什么也要拼了”。
　　无妄将手放在黄玲小腹上，仿佛感受到一个鲜活的生命，便低头对黄玲说：“今夜二更，就在此地，望勿负约”！
　　黄玲听他这么说，顿时放下心口大石。她之所以约在山上，其实也是怕无妄懦弱胆小，临时弃约。
　　两人商量后，便各自回家。临走前依依难舍，就如骨肉生离，步步回眸，又好似鸳鸯死别。
　　暮霭凄然，不知后话将如何。
　　日落时刻，无妄回到洞中。见师父尚未回来，便翻出师父平日衣裳，把有破损的一一补了个遍，将早已做好的新鞋摆在床头。
　　正准备收拾自己物品时：
　　“啪”！
　　师父的桃木梳子，不知怎地落在了无妄脚边，惊得他一身冷汗！
　　“何苦吓我！哦…把你带在身边，多少也有个念想”。便将梳子拾起藏入怀中。
　　二更，漫天大雪纷飞，风猛刮着树枝“唰唰”作响，当空皓月将山谷照得似白昼一般。
　　无妄急忙赶来，黄玲早已候着，在雪地里踱来踱去。她穿着厚重狐裘，背一把银色镶金长弓，三支同花龙头箭，迎风嗡嗡作响，发出几阵渗人寒光！
　　无妄除带了几本道术奇书外，就拿了师父一双除妖千斩刀和九丈盘龙扣。两人片刻不敢耽误，在山林里疾步奔跑，向飞来峰去了。
　　二人走进一条深幽小道。
　　“无妄哥哥，还有几时才到？”黄玲喘着大气问。
　　“快了，前方有光亮处便是。”
　　黄玲朝着光一路跑，终于跑到洞口。眼前之景，令她心中大颤:
　　只见足下再无余地，尽是一片浩瀚深湖！唯有一条长不见头的窄桥横于此上，与洞口相连。湖面阴风阵阵，同狼号鬼哭。烟雾缭绕，似蛟龙盘卧！
　　再看两峰，从水面直穿而出。峰身紧撞，高及天柱，手可摘星。更显周遭低平，奇峰高立像山中门户，好隔绝外世！
　　二人心下惊叹：此峰若塌，只怕是半池江山如玉碎，一方天地似裂锦！
　　有言道：若非猛虎生飞翅，谁能跃入此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