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落情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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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十里长街，万家灯火，人声鼎沸，此夜未央。
夜更深，然人声未息，更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在风梧寻得我和小顺后，我们三人便一直随着人流涌动。到些略微热闹的地方，我和小顺不那么健壮的小身板不免受到挤压，而风梧一直在身后护着我们，着实让我们轻松不少。
风梧看着我一直护得十分妥当的零嘴，眼中闪过不赞同的意味，我只得心虚的向他笑笑。
终于从西坊夜市走到了东面的街道，虽然同是酒肆店铺，但东市显然要清静一些，店铺里置办的物事也精致许多，所以来往东市的都是一些薄有资产的上层百姓，或是达官权贵。
虽然不及西坊热闹，但是东市的街道也另有一番滋味。
我和小顺依旧兴致勃勃地在四处观望，不时翻弄街边摊上的物件。小顺不知何时买来了两只半面的面具，一只上面绘制了精美的莲花纹饰，火红的莲纹蹒跚了半面脸颊，颇具妖艳妩媚，而另一只上面只在左眼眉骨处淡淡的绘制了靛蓝的夜蝶纹饰，略向上扬的翅膀没入鬓角，使得整张面具十分清逸灵秀。
我挑了夜蝶纹饰的面具，戴在脸上，小顺将红莲面具喜滋滋地往脸上戴时我将它夺过，往风梧手中塞去，诱他戴上。风梧绕不过我不依不饶，只得戴上，即使被遮住了俊逸的面容，一身玄色银边锦服的他依旧十分惹眼，尤其是配上那妖异的红莲面具，更显得他在灯火阑珊处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和吸引力，我从未看过这样一面的风梧。
我嬉笑着说好看，不许他摘下，周边的人也被吸引住目光似的，偷偷投来好奇的视线。我亲自挑选了一只猫儿样式的面具给小顺赔罪，这才哄劝了他高兴起来。
路上也有大胆的小姐装作不小心撞到风梧身上，借以引起他的注意，而风梧总是不解风情的在撞上的那刻便避开身去，即使那小姐真要跌倒也不伸手去扶，真真做到了君子止乎于礼。即使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我也能猜到他是略微蹙着眉毛的看着那些娇羞的小姐，而我对这些小闹剧只是窃笑不已。
笑笑闹闹地走过了大半街道，也不知窜到了何处，我和小顺只关心街旁诱人的夜宵吃食，连身边的气息何时变得旖旎也不知晓。空气中弥漫的脂粉味盖过了食物的香味，我抬头一望，顿时呆愣。
前面一溜的红楼金粉，莺声燕语，袅袅娜娜。二楼的美人靠上倚着妩媚多情的姑娘，街上也不时有滑腻白嫩玉臂，牵着被甜腻的声音诱哄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们，步入一夜千金的销金窟里。
原想为何风梧不阻止我和小顺，转过身去撞上风梧略显僵硬的眼神也就明白，他也从未来过这等章台红院。
我暗叹一声正待招呼他们离去，不知哪来眼尖的姐儿攀住了我和小顺的胳膊，娇笑着招呼我们：“哟~哪里来的小哥儿！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快来快来，让姐姐们好生伺候你们快活快活！”
“啊！不了不了！我……”还不待我将话说完，我已看到小顺挣扎不得，被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架进了眼前的落情阁。
“哇！少爷！救命啊,救我……”小顺力竭的求救声被淹没在各色娇笑和招呼的声音中。
转头求助的看向风梧，哪知他情况更不堪，他周身已被三四名烟花女子包围，若非是他身上若有若无散发出的冷酷气息，这些女子早就扑挂到他身上了。
我心下暗叹一声，只能向那名牢牢挂在我手臂女子妥协，“姐姐盛情难却，小子只得从命。”
“呵呵~小哥哥说话真有意思！”
好吧，爷我从了，但爷是去嫖的。
于是我挺起英勇无畏的胸膛，正了正脸上的面具，给风梧使了一个眼色后，义无反顾地步入了传说中男人的殿堂。
即使声色犬马围绕，我还是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淡淡叹息声。
落情阁内浮动着奢靡酒色，浑浊欲望，这迷乱污浊的空气让人不禁呼吸一窒，这些长期浸淫此间的人们，当酒色掏空了身躯，还剩什么来享受这些浮世繁华。
在门口几经挣扎的小顺终于挣脱了纠缠的手臂，谁曾想却撞到了我怀里,也撞歪了脸上的猫儿面具，我顺带着也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毫不出彩的面容。望着他惊吓有余带着迷惑的目光，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拍拍他的手臂道：“既来之则安之，少爷说，此番权当体验，毕竟即使男人不经历也需见识这一些。”
呵，我才不会明说，这只是我一味的好奇而已。年方二九，不入章台，这也不是如何光鲜的事情。
“可我还想给我媳妇守身如玉啊！”小顺哭败着脸，神情十分沮丧。
我敲了敲他的脑壳子，不知是该笑他天真还是该嫌弃自身荼毒少年的邪恶心思，“别胡说！什么守身如玉，你还是个天生怕老婆的不成？”
门口那一堆莺莺燕燕听了小顺的童言无忌，早已花枝乱颤地笑作一团。
原本我就只想见识，并非真心想要做什么出格之事，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倒令我不能不做些什么了。
“哟~这是在做什么？都挤在门口还做不做生意了？！”
做作甜腻的嗓音随着一道臃肿的身影挤入我的实现，左右姑娘们齐声道嬷嬷好。我打量着一直无缘一见的鸨母，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子道:“我家少爷今儿第一次到你们落情阁，请嬷嬷张罗些最好的，若让我家少爷尽兴了，另外还有打赏。”
鸨母那媚笑中没在肉里的精光小眼一直没有离开我手中的金叶子，当我递上时，一把抢过生怕我后悔似的，口中自如地应对着：“那是自然！萍儿，翠泱，拂柳，若沫，冉虹，伺候三位大爷去雅间！”
“是了！嬷嬷！三位公子随我们来，奴家自当好生伺候！”
如此，愁眉苦脸的小顺，略带好奇的我和一直冷漠以对的风梧，被带进了落情阁最好的中庭雅间。听闻中庭雨花玉雪台是落情阁最红的一些花魁才有资格登上，一旦登上，旦夕之间身价剧变，坊间闻名，贵胄竞相求访，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优伶艺妓纷纷以登上雨花玉雪台为傲，而达官显贵皆攀比于作谁家花魁的入幕之宾。
显然，今夜又是花魁登台表演之日。
循着曲曲折折的廊台楼榭，好一番凭红倚翠的波澜之后，终于到了雅阁之内。雅间正对着雨花玉雪台，打开雕窗便能看的真切，耳边弥漫着叮咚零星的琴瑟之声，天顶上悬挂着巨大精美的烛台，将中心的一片风情映照出旖旎的色彩。
龟公引我们入内，雅间内已备好酒水，待龟公谄笑着询问我们是否需要姑娘作陪时，风梧先我一步出声拒绝，也许是风梧身上的气势略有些骇人，龟公也不再多做诱告，只嘱咐一声今夜是落情阁第一清倌知画姑娘出阁的日子，便退下了。
我了解地斜睨着一片清冷的风梧，暗笑不语。
没料到风梧却在此时出声，声音清寒如瑟，“哼，此等腌臜之地的女人，怎能相配！”
我呵呵一笑，指了指窗外那些自命风流的公子之流，道：“风梧如此不屑，人家青年俊才可争相做这知画姑娘第一位入幕之宾呢。想来做这第一人还颇为不易。”我指向光线晦涩的对面，“瞧，如此隐蔽却又视线绝佳的地方，若不是有些财力怎能买下这一席座位。”又指了指对角处已放下珠帘的窗户，“那处本就光线幽暗，可又挂下珠帘，若不是非隐藏自己身份不可，做什么如此神秘，只是寻花问柳罢了，一般的文人骚客，达官权贵不都以此流为好么。”
看来，这第一清倌知画姑娘还能给我带来意外的消息。
我狡黠一笑，脑中形成一个颇有趣味的念头。
“少爷，小墨先去外面打探消息，您且在这里欣赏知画姑娘的舞姿。”
说罢，就要退出房门。
“去哪里？”风梧微蹙眉头。
“就是那最神秘的客官那儿啊。放心，小墨自有主意。”
微微一笑，就退身出去。
在进门时我便发现，这里跑腿小厮的服饰和我身上这套相似，我只需稍稍改变发型，就能和小厮无异。如此，我便能混进各个雅间探知一二。
我在走廊拐角处站定，等人过来遣我去伺候，果不其然，略等一会便有总管似的人前来呼喝我去各家雅间等候吩咐，我唯唯诺诺地应着。
端着酒水和果品，进入那一件件隔音甚好的雅间，开门或是袭来一片淫靡之声，或是娇笑靡靡不断，一切放浪形骸在此处昭然若揭。我目不斜视地摆放着食物饮品，眼角略略扫视房间周遭，各类情况大致明晰。
这等酒色之地果然不乏暗中钱权交易，朝中权臣和商场富贾之间的隐秘勾结，若是落情阁的老板暗中另有其人，想必此处是绝佳的搜集情报之地。
终于到了那间珠帘垂挂的雅间，轻叩门扉，我低声道：“爷，小的送来阁中新酿的百花酿。”
门内一片静寂，当我以为是否是我的声音被周围传来的调笑琴音盖着，正踌躇着是否再开口一次时，门被打开，站在我眼前的是一名高大的黑衣劲装男子。
他接过我手中的端盘，用身躯遮掩着不让我看到房内的场景，冷然道：“下去！没有吩咐莫来打扰！”
我心头一凛，耳中震鸣，暗想此等功力非一般江湖人能有，低垂着头边口中怯懦应道：“小的不敢！这就退下。”
虽然只是一眼，但我眸中将房中的一切大致捕捉清楚。
房内具是安静，只一点烛光摇曳，似乎是两方人在此地密谈，具体却不得而知。
我待退下，耳边却传来一丝细微，却终生难忘的熟悉嗓音。人，顿时浑身一颤。
是他，和谁？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落情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