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绝句•冷岩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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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谁人不识君。
冷岩花可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孤陋寡闻。
呵，这不就是所谓江湖少年，人种龙凤。不就是少小仗剑，负尽声名。
可是。管他去死。
冷岩花瞪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孱弱少年，这么想。
“烦劳姑娘把我移到墙跟便好。”那人软声细语。
冷岩花一脚踩在他胸前，怒：“别死在我眼前闹晦气！”
冷岩花咬着王家烧饼和李记包子，思索着怎么取道怀阳，早日回去，也不晓得况料峭游今朝她们处置得怎样。如今不比往日……唉，好啦，往日也是这般只她们辛劳而秦怀锐这个家伙不过插科打混的混帐加早死鬼而已……
“多谢姑娘搭救……”身边少年聒噪的很。
她急急瞪眼：“可别乱污我水准，我哪里救得了你？你身上带了不下百八十种瓶瓶罐罐，还累我中这劳什子痒痒丸，手一刻不得安生！”……其实如果不是她偷偷翻那些东西，是不会误中这种毒的吧……
这少年倒是守礼，这决口不提，只是赔罪：“若不是姑娘在我胸前的那脚解了穴道，寒天腊月只怕是要冻死街头……这药已服下，姑娘再挺半个时辰便好。在下对不住了，改日再报姑娘恩情，就此告别。”伸手便作揖。
冷岩花摆摆手，斜着眼瞄他，很是不屑他小子也是在江湖上的老混混了这么不上道：“为给你看病抓药花我的十两银子、定的这偏远独家客栈的天字号房，买的棉衣、披风外加西域马，供应的三餐饮食水酒瓜果，我姑娘发发善心舍了本便是，你总要给个一百两我们便各走各路好吧？”
少年面色僵了僵，有些发蒙的表情让她忍俊不禁，当下笑了场：“我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救你就指望着你报恩，别想的那么轻巧，连马都给你买好，当然是要你跟我回去当牛作马！”吊儿郎当地叼着筷子拿眼睨着他，说不出的得意。
少年只得笑：“早听说朱女侠英姿，今日总见着了。”
况料峭拉住她，低声问：“你好大本领，请得动凤凰台的第一神医慕容危楼。”眼前这少年正为今朝疗伤，看来命是保住了。
她得意地笑笑：“我只说能请到，你还不信。”
况料峭也撇嘴笑她：“是是是，如非姑娘本事惊天，又怎可一步登天，做的四大守空子之一。”
冷岩花垂眸笑：“自然不敢负你期望。”只顾埋头吃菜，举止粗俗，真折损堂堂鹧鸪宇的名号。
况料峭许久低声道：“我无意讲这些，你莫往心里去。若你难受，我赔不是。”
她抬眼笑，明亮得好似秋光：“怎么会？来来来，今朝腌的酱罗卜最筋道不过，你也来尝尝才过瘾！”罢了扭头冲少年喊，“喂，你若医好此人，天天吃得这种美食！”
慕容危楼回头腼腆微笑。心中明白这人最爽朗不拘，不当以常理度之。随她话头走才少麻烦。
“她怎么样？”冷岩花往嘴里丢花生米，边问他。
慕容危楼拿布巾擦擦汗，道：“这‘并刀’之毒，并非不解，只是难些罢了。火候最难掌握，药材倒不难寻，我写个方子，遣人抓来我自己煎便是。”
冷岩花吐吐舌头，并刀之毒江湖排名第五，让他说来不过是拉肚子的寻常症。丢了筷子给他：“尝尝鹧鸪宇的饭菜，我差人重热了呢。”说到底穷苦人出身，省的寒酸。
他不介意地恩了声，吃了中途竟差不多睡着了。冷岩花笑，可还不是个孩子怎地？却不知当日要害他的人是谁？心中掂量着，一面给他披了衣。
慕容危楼平日里马虎，行医的时候却再仔细不过，一碗水滚三滚，什么时候下药材，都极有讲头。自从秦怀锐死后，她们四个协力顶下来，平日里都忙的紧，此次游今朝是中了青衣门之毒，怕是与段慑阵有仇的古晶灼的相好婆娘搞的鬼。平白让她们几个忙断腿。
抽得空拐了望湖楼的醉鸭回来给这少年补，最后还是大半落进自己肚里。心满意足舔舔手指，发现少年在端详自己的脸，当下笑：“怎么？终于发现本姑娘天生丽质了？”
其实冷岩花算不得美，只是眉骨很有些英气，反倒让人难忘。
少年又脸红：“……我只是听说鹧鸪宇的故主人挑下属，总要一种容貌的，却不知你同她们象在何处。”
冷岩花立马扶了发角让他看自己的额头：“看见没？全鹧鸪宇只我有这眉上疤，象你们凤凰台的那女人。”
慕容危楼听罢有些黯然，当初的官样栩姐姐终是中毒去了这么多年。
冷岩花咋呼笑着转了话题：“你可知道谁象的最蹊跷？哈，莫过官水生，他明明是男子，却有人家姓！早年里秦怀锐本不收他，他便这么说，真正死皮赖脸进了来！……”
想到官水生这个成天偷懒摸鱼嘴巴抹油被人拎耳朵打转的家伙，慕容危楼不禁也笑了起来。
“你真要去？”冷岩花问正在收拾包裹的少年，此次江湖追讨另一魔教景教，决战五里坡，自是凶险。
慕容危楼笑：“我只怕那里要死太多人。”
冷岩花叹口气，摸出个令牌给他，见慕容危楼看罢吸口气的样子，倒笑：“鹧鸪宇虽与青衣门有隙，但我救过她西飞倒也是真，你有她家令牌稳妥的多，放我这儿总无用。”
慕容危楼掂量了半天，说：“你若有事再唤我。”
她立马笑骂：“怎么咒我死才甘心！”
游今朝叹：“现在五里坡战事正酣，也不晓得救我的小兄弟是死是活呢，病时隐约见着一副白净面庞，若是死了可真可惜了。”
“哎呀！”冷岩花大叫，“近日忙得昏了头，两月已过！我还得赶紧赶去看他怎么样！”
况料峭啐她一声：“你不怕人家说长道短？那里尽是青衣门的人，就算不碎尸万段你，传出来你私入她们地盘，咱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里通外敌多折她们斗志！”又转了头瞪游今朝，“你何必挑她这事！”
游今朝只是笑：“又不是身家大仇，他们段慑阵的的事，总不能以此折损了同慕容的交情，宇里的人都明理，没大碍。倒是我是他救的，总担心恩人的安全不是？”一句话堵死了况料峭的口，她只得哼了一声，怨道：“若折损了宇里的人，又怎么向他交代！”
二人都知道她口里的他，是早死的秦怀锐。一时都无语。
终还是去了。火场里一片废墟，此时无为崖已败，青衣门没讨得便宜，也已携众散去。初秋的凉气弥漫在郊野，问了却无人知道这里曾来没那温厚少年，又在哪儿。是生是死。
少年医好的人已经可以下地走路。闲了便说笑话给这温和严肃的少年逗趣，每每失败。末了叹：大夫麻烦你画个笑脸贴脸上让我瞧，天天瞅着你这脸我怕再好不了。
少年好脾气：“我一向这个样子，不过你大大好转，否则我真得画面具不可。”
终于送走了这难缠病号，已是初春。他再现江湖，却听闻，现今鹧鸪宇三字可是臭极，人人讨打，几无立锥之地。原因不过那与段慑阵结仇的古晶灼失踪，恨极的青衣门贺西飞着人讨伐之力。
却不知，那爽朗欢笑，细腻心思的人现在怎样。是死是活。
白狼河北音书断。
冷岩花暗暗骂这黑脸寡妇，怎么还没过门便这般难缠，不过是自己相好不见便寻死觅活。
贺西飞冷眼看着她：“怎么，肚子里偷偷骂我怎会过瘾？不如讲出来让我听听也好。”
冷岩花当下笑起来：“怎会怎会！最知道贺姑娘大度有才情，不敢胡言乱语损了姑娘耳朵。”
青衣女子笑笑，也没当真，手指拨了下琴，叹：“想我初见他，不过是落拓人。却有明媚哀伤的眼……”
冷岩花也禁不住想起这口中赫赫威名的古晶灼，倒实在品味不出那所谓明媚，所谓哀伤，赶紧拂袖把汗擦擦：俗人一个，没有办法嘛！
青衣女子却看着她的脸把话头转了开，“……所以我见了那拿着令牌对我讲要放了魔教中人的少年，倒真想到了你——”
“我？我什么？”冷岩花不解地看着她，“我又不会拿你那青衣门的令牌用，自然送人最好。”
贺西飞笑了笑：“……冷岩花，你明白。早你能接替玉梯的地位做守空子，你能救得了我，你自然明白。……只是这慕容家世瓜葛，你也自是明白。”
冷岩花呵呵笑，却觉得今夜终究是秋，夜凉如水。丹凤城南秋夜长。
不久古晶灼终于回来。鹧鸪宇也平了风波。冷岩花带着官水生下江南，此番一定可广罗人才发扬鹧鸪宇。相处久了，倒真觉官水生实在是招笑的有趣人。常追了这人打，也实在快活。
回来却见况料峭笑靥初绽，问了今朝才知道况料峭乱世寻得知心人，也算难得。月凉夜她拉着冷岩花的手啜泣，说我以往待你总处处刻薄，现今终知了自己的错处，当初你为救玉梯吃下那么多苦，但她终是我姐姐，我耐不过，让你委屈了。玉梯已死，我愿你当姐姐般原谅我……
冷岩花突觉她长大许多，甚是安慰，只抚了她的发，笑骂：“我怎有你这般丑陋妹妹！”打闹着跳开。惹的她又哭又笑。往事，终是过去，没有什么逃得过。
段慑阵嫁的那天很是隆重，毕竟是雨铸张家最小的孙子迎娶。冷岩花与今朝躲在屋脚偷拎着酒吃，很是惬意。今朝笑她：“怎么，不敢见人家？当初心心念念来宇里找你，足足等了半月，我看他推口托词，只望留下，自己真不忍；你却下江南去，现在慕容满场子打转，你也不现身么？”
冷岩花突然很正经：“我怕害他。”
今朝拿手指捅她额头：“人家都没说什么你怕哪出啊？”
冷岩花笑着，深深看她一眼，憋足了对方胃口才道：“我本姓李。他自知道，否则单凭我的小把戏他怎会随我来给你治病。”
这世上姓李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但是今朝明白了，突然抱住她的身子，忍着哭声：“岩花是我害你！”
冷岩花直翻白眼，不大习惯地安慰她：“我与他什么也没有，话也说不过五十句，你激动个啥！”
深浅屋檐，重重人群，见了那少年温和旁视寻觅的眼。幸好幸好，什么都没发生。她微笑。
与官水生日日亲近了起来。同他讲话不需要多想。听闻少年慕容远赴沙场，实在英雄。鱼书欲寄何由达，便不如不寄。
况料峭的喜酒过后便是西飞的。苦尽甘来也算。官水生倒是问她：“冷岩花，你何时成亲，退下守空子我来替你好了。”那时官水生的亲亲女子一心指望他远离江湖考上功名。他只是年少不明白，有些人，永远也不属于江湖。
江湖风传慕容家少公子的喜事在酉月。冷岩花坐在空名城脚，但觉胡天八月即飞雪，当真是真事呢。沙场征事纷繁，饶她一个小店，在城中倒也赚得不少。只苦了一把青线刀，做了墙上摆设。
水远山长处处同。她只觉心意不同。算盘打得劈啪响，过往皆忘。其实本就无所有，什么堪忘。她哈哈笑。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绝句•冷岩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