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首歌》箫曜

8、第一首歌命殇

　　我定定地看着她和我握着的手。那妇女手里的汗渍仿佛渐渐渗透到了我的肌肤。整个手似被一层无形的塑料包围着，既不透气也不干净，如抓了泥鳅般的滑腻。她看看了我们交握的双手，再看看我紧皱的眉头，顿时哈哈大笑，一点都不尴尬地放开了我的手，对我摆摆手，说明天在村口等我。我疑狐地望着她，却转身上楼。
　　弯腰进入阁楼，我摸出被扔在角落里的手机，惨淡的手机灯光忽闪忽闪。这是一款蓝屏的翻盖手机，上面除了时间，什么也没有。我合上手机盖，顺手扔进橱子的角落。“人去茶凉”昔日的友情、亲情在纷纷扰扰下都烟消云散。我顺手拾起柜子上的残烟。这还是我在火车上因为抑郁而买的七星烟，淡而无味，消磨时间的工具罢了。我随手抽出香烟，夹于两指间，做出抽烟的姿势。淡淡的烟丝味顺着指尖飘入鼻孔，很清香又很沁脾。我两目寻找着可以点燃的工具，终于在柜子的夹缝里看到了一小盒火柴，旁边放着一只快燃尽的蜡烛，烂如泥似的瘫软在那，仿佛在嘲笑着这房屋的过客。我忍不住想要把蜡烛压扁，手指却自动跳动选择火柴。我点燃了香烟，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忽亮忽暗的烟头，这星星之火像极了黑暗中扑朔着的小兽之眼，让我有“扑火之娥”的冲动。于是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苦涩的烟味顺着牙齿缝蔓延开来，经过上颚，冲上鼻腔，鼻腔忍不住的释放，却看见圈圈点点徘徊于我的额头。我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着我的脖子，让我的视线模糊起来。我一瞬间把烟头插于手臂上，热量和燃烧顿时顺着手臂延伸开去，直到心脏。我激灵了一下，神志清醒了起来，痛楚像蛇般缠绕着我。我赶紧扔开烟，跑到窗户，猛然间推开，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我像被断了气又接上的病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肚子里的那个东西也不安分起来，不停地踢着顶着。顺着太阳的余光，我看到自己左右两臂上或深或浅有着许许多多的圆形疤痕，包括这次，烧焦的肉皮往上翻着，露出了鲜嫩的肉机理，仿佛是初生的太阳，刺得眼睛发痛。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这样的癖好，似乎还是刚学会抽烟的那阵儿开始，每当不能自已的时候就会伤害自己。我也就这么点勇气来对待自己了。我用温热的手掌遮掩住这些伤疤，暗暗鄙视着自己的懦弱。
　　此时此刻，已是正午时分。这儿的太阳相比于城市里的还算是温热的，只是我站在这阁楼上，已经汗流浃背了。正转身离开，却看见村口那最庄重的楼房阳台上站着一位男子，正面朝着太阳，在画板上不停地涂抹。我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却是早上遇见的男子。这男子神情严肃又带着点疯狂，在画板上不停地画着，仿佛要抓住这一刻的时光。我似乎看见了太阳光折射在他脸上的光翼，是这样的神圣。他挥舞着的手臂像那些向着太阳朝圣的虔诚的信徒。我尽然觉得如此的纯洁和干净，也许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里，会找到我想要的生活。
　　我关上窗，蜷缩在床上。这闷热的阁楼像一个蒸笼，蒸着我这个肮脏的人。我的汗如流水般渗透出来，沾湿了整个床褥。我又沉浸在曾经的光怪陆离中，像吸了毒品一样，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