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灵异事件簿（花流）》子不语殇

5、深夜来访者

　　夜色很沉静，偶尔有风拂过，牵动着两旁的草木沙沙作响。

　　流川枫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前进在熟悉的小路上，月光清冷，树影婆娑，映得小路上一片斑驳。
　　拐过转角，电话亭又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它们安安静静的伫立在夜色中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个女人不在，橘黄色的昏暗灯光静幽幽的洒下来，笼罩着第三个电话亭。

　　它比其它三个家伙更加的古旧，漆皮已经剥落，塑料窗上布满了划痕，按键上的字也有些模糊不清。远远望去，宛若一张狰狞的脸。

　　大概是灰尘堆积的太多，让它呈现出浓重的暗红色，与其它电话亭的鲜亮格格不入。

　　除此之外，它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呢？

　　流川枫也不知道，只是莫名的被它牵引着注意力。

　　一阵冷风打断了他的思绪，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冷的风？

　　回过神，刚才还空无一物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女。

　　她垂着头，栗色的卷发遮住了脸，长长的垂到腰际。

　　熟悉的校服，高挑而削瘦的身影，在凉薄的月光下显得单薄而诡秘。

　　朦胧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拉得兀长。宛若干枯的树枝。

　　是昨天晚上在电话亭处哭泣的女人。

　　流川枫怔了怔，深夜中眼前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少女，谁都会觉得不正常。

　　但是他足够沉得住气。

　　少女不说话，他便也不动。两个人在静谧的夜中对峙着。

　　时间在耳边哗哗流过，少女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安静。正当流川枫考虑要不要骑车绕过她的时候，她却对着他缓慢的伸出手。

　　比月光还要惨白的指尖与手臂，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可不可以再借十元给我？”

　　她开口，声音清冷，却夹杂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莫名其妙的的要求，莫名其妙的在夜晚的时候拦住他，向素不相识的人借这么一点点钱。

　　流川枫有些茫然，但很快便意识到，她可能是想给某个人打电话。

　　还是打给昨晚那个人，然后等待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或许夜晚总是让人过度敏感，才会让流川枫产生这种无关紧要的多余的想法。

　　他犹豫了一下，从衣兜取出十元的硬币，放在她的掌心。

　　手指无意间相触，那柔软的手指，凉的瘆人。

　　她低声说，谢谢。

　　然后径直的走向了第三个电话亭，投币，拨打。

　　她打给谁，那个人是否会接。最后的结局，并不是流川枫会在意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再与女人说话，骑上车子，漫不经心的驶回家里。

　　头晕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可能是医生开的药起了作用。

　　他想，单凭这一点来说，那逼着他吃药的红毛猴子还是值得感谢的。

　　习惯性的伸手去开灯，灯管却和昨晚一样，依旧没有亮起的意思。

　　奇怪，白痴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他皱眉摸了摸开关，觉得这灯真的要修一修了。

　　他揉了揉头发，决定先去洗个澡。

　　浴室的灯也是坏的，他有些疑惑。大概是这房间的电路出了问题。

　　不知道那个白痴会不会修呢？

　　流川枫很快又摇了摇头，怀疑自己怎么会想到让他帮忙。

　　那个猴子，捣乱可以，正经事就算了吧。

　　舒服的洗了个澡，他疲惫的躺在了床上。

　　困倦总是轻易的在他合上眼睑的瞬间将他吞噬，那一觉睡得极其舒服，梦中充斥着甜腻的黑暗，几乎将他淹没。

　　睡意正浓的时候，他却毫无征兆的醒了。

　　没有惊吓的梦，没有外界的干扰，甚至连困意也消失了踪迹。

　　像是一个闹钟，在特定的时刻准时的响起。

　　他茫然的摸了摸头，甚至觉得意识在白天都没有这么清晰过。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门铃响了。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诡异刺耳。

　　像极了梦中听到的电话铃音。

　　声音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意识到现在不是该发呆的时候，于是起身开门。

　　站在门外的，正是刚才在电话亭前向他借钱的那个女人。

　　她依旧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脸，站在背光的屋檐下。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声音透过密密麻麻的卷发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他怔了怔，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时针指向十二点，不偏不倚。

　　这个时间来道谢？

　　询问的眼神落在女人的身上，她依旧像棵枯萎的树一样，毫无生机的站在门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事么？”今晚的风格外的冷，流川枫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与她这样一直对峙下去，更不可能将她拒之门外。

　　可是她就这么站着，实在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请收留我！”她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有些局促的喊着。流川枫由此看见了她那张惨白的脸。
　　纤细的眉，褐色的眸子，直挺的鼻，粉嫩而润泽的唇。

　　是很温婉的一副面容，只是那双褐色的眸子里，此时装满了无助和悲凉。

　　怜爱的心总是有的，但这个女人突兀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承受的底线。

　　“放手。”

　　他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冰冷，却夹杂着命令的意味。

　　女人愣了愣，讪讪的收回手，红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外。

　　“你到底有什么事？”流川枫对她刚才的举动产生了敌意，语气便更加冰冷。

　　“拜托，只要收留我一个晚上就好……”女人低声恳求着，竟捂着脸哭泣起来。

　　哀怨却被尽量压抑的哭声，像是某种鬼怪不甘的哭诉。他打了个冷颤，头又莫名的疼起来。

　　“……进来吧。”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不过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祈求收留也确实没有拒绝的借口。如果第二天她暴尸荒野，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女人也不推辞，完全没了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兴高采烈的走了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流川枫不满的皱了皱眉，但出于礼貌，还是倒了杯水给她。

　　她红着脸说了声“谢谢”，低着头啜起了水。流川枫虽然有些疑惑，但却对于陌生人的事没有什么兴趣询问。他现在比较在意的事情是，他什么时候才能睡觉呢？

　　“真的……非常感谢你。”女人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眼神黯淡：“如果你不肯收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么？”大概是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流川枫有些好奇，难得的与这个陌生人搭上了话。

　　“我……已经不能回家了。”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她的头埋得更低，声音中已然有了哭腔。

　　“为什么？”

　　“因为家人不同意我和恋人在一起，我离开了家，已经不能回去了……”

　　“那怎么不去你恋人那里。”

　　“他……跟家里妥协了，说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嘴角勉强扯起了一抹笑，她的声音却越来越飘渺，最后在寂静的房间中消失了踪迹。

　　流川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都不是会安慰别人的人，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接下来的时间再漫长的安静中度过，窗子没有关，薄薄的窗帘被微风掀开了一角，洒进幽蓝的光线。

　　安静的太久很容易让人觉得困倦，而流川枫第二天还要练习，不能不睡一下。所以他让女人睡在了自己的卧室，而他则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如果一个人放弃了你，那么这个人还值得自己去抛弃一切的爱他么？

　　在沉浸于黑暗之前，他这样问自己。

　　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被子和床单都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有人住过。

　　反正是同一个学校的，即使离开他的家也能在学校遇到。所以他并没有多想，洗漱好匆匆骑上车直奔学校。

　　路途骑了一半，他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甚至眼前的事物都出现了重影。他迷迷糊糊的意识到，早上出来的有些匆忙，似乎是忘了吃药。

　　这种情况骑车是很危险的，但流川枫骑车的本事众人皆知。于是他在司机的骂声和路人的惊叹声中七拐八拐，一路硬闯，倒也是相安无事。

　　行至路口，他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很吵，也很急。

　　刚想停下车一探究竟，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接近，将他连人带车推到了墙角。

　　一阵宛如锅碗瓢盆撞击的混乱声响，自行车的零碎部件被撞得满天乱飞。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身上，沉重而温暖。

　　与此同时，一辆卡车与他擦肩而过。

　　“疼疼疼疼死了！”压在身上的活物爬了起来，揉着手臂大声喊疼。流川枫由此看见了他那张因疼痛扭曲到搞笑的脸，以及那标志性的红发。

　　“你这个死狐狸，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樱木便不由分说的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扯了起来：“哪有你这么骑自行车的？”

　　流川枫看着旁边交叠在一起的两辆破损的自行车，以及上紧拽着他衣领的满身是土的人，费了很大功夫才反应到发生了什么。

　　“……喂，狐狸？”本以为他会反击，可是这狐狸依旧摆着一张面瘫脸，无辜的四处张望。樱木一下就忘了喊疼，拽着他的衣领担心的摇了摇：“你没事吧？”

　　“放手，白痴。”流川枫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想站起身，却发觉这个白痴正坐在他的腿上。

　　“你说什么，臭狐狸，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虽然早预料到流川枫的态度，但此刻的樱木还是恼火不已。他可是拼了这条命才把这狐狸救回来的，他就不能表现得感激一点么？

　　“我说，放手。”流川枫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态度依旧冷冷的。或许是此时头晕的关系，他的心情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