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可怡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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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发烧了。
她觉得全身发烫，嘴唇干裂，全身骨折般地疼痛，连呼出的空气似乎都能够一点就着。这两天她所经历的比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都还要多，她有限的智力无法想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她却宁愿自己不要好，也不要醒，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相信，自己一直是在做梦。
曾经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好好地挣钱结婚生孩子。伟明不在了，她能做的就只有挣钱了。她从没想过仅仅几天，连这点愿望也显得这么奢侈，她的生活就好像完全和现实剥离开来，自己悬在半空，无法逃脱也无法落地，她怀念伟明曾经给她的踏实，那是睁眼可见，伸手可触的踏实。那是他们中学的第一次郊游。当时他们步行到郊外，面前横了一条小河，男生散步两跳，女生也嘻嘻哈哈三三两两挽手而过。但她却忘着那光滑的鹅卵石发愁，她从来觉得自己平衡不好，害怕滑到，尤其是今天，尤其在伟明面前。所有的人都朝她大声嚷着，快过来快过来啊，她反而变得愈发紧张。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边伸过来一只白净的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语言，年轻的眼神就是最好的邀请。她没有推辞，心下却有一团蜜好像化进了水里，满腔的甜。她的那颗心仿佛不再漂浮，终于落了地。
她希望那条小溪在瞬间能够无限延伸，让他们立于卵石之上，将周遭所有的人隔开来，就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永远。
下意识里，她紧握了握自己的右手，那里好像也真有一只手也紧握着她。
熟悉的踏实让程乐乐心下安定不少，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兰又庭坐在床头，面无表情，任她紧握着自己的手。
乐乐当下觉得甚是难为情，她做着与别人的春梦却握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当然，如果他还能算作人的话。
兰又庭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把她的手抽出来放在一边，转身端过水和药。
“吃了它。”
“不吃。”
“你在发烧。”
“发烧有什么关系，人只要一死，反正都是冷的。”
“谁说你要死了？”
乐乐来了怒气，狠狠盯着眼前的人：“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说你们要在最好的时候来取你们最需要的东西。”
“是，我们已经取到了。”
“取到了？”她脑子里的问号又开始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出来。“你取到的了什么？”
“对很可怡人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它，可怡会死。”
“你可不可以不要绕圈子。”不耐烦的回应，她仿佛忘记自己应该害怕。
“乐乐，”某人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不用解释，简单直接点就好。我不笨。”
“简单点说，我们要取的，是”，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是可怡的灵魂。”
“哈，哈，灵魂？！”程乐乐觉得自己来了精神，在临死前听到这么一个一本正经的冷笑话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许笑！你要知道，这两个字是何等的高贵和神圣！”对方抬高了下颌，眯起了眼睛，一脸正气。
程乐乐想起了当年她去北京故宫博物馆的时候看到的子母鼎，她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跟当时看子母鼎的表情是一致的。
她很想把这个对话继续下去，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着可以用作话题延续的词句。
“恩，这么说吧，兰先生，”此刻的她似乎恢复了简单的思考能力。
“鄙姓纳兰。”
“所以你应该叫纳兰又庭？”
对方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那我们这么说吧，兰先生，哦，纳兰先生。这个，嗯，嗯，”她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灵魂，嗯，灵魂，”她急地搔了搔脑袋，这个话题貌似她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摸过啊。她崇拜如伟明好像也几乎从不谈起呢。
纳兰又庭先开口了，“简单地说，灵魂是生命的一部分，完整的生命都是□□和灵魂的统一体。”
“嗯，这个我认同。”
“□□会新生，成长，然后死亡，消失。灵魂也会。”
“我同意。”反正书上都这么说。
“□□的消亡会让灵魂失去依托，而灵魂的幻灭会让□□也随之消失。”他停了停，努力研究着程同学的表情。
“但是我们，找到了一种可以保存灵魂的方法。”
这下，乐乐彻底失语了。
“我们生而为人，却不是普通人。我们的灵魂从一出生开始，就被保存了一部分，这是最原始，最纯洁的部分，也是最有力量的一部分，因为，它有着重生的力量。” “世界从不是单纯的，从灵魂落地一瞬间的开始，她就从最纯洁的颜色逐渐被各种杂质所吞噬。我们必须尽全力保证她最初的样貌，其实你们从来不懂，生命最初的消亡并非因为□□的孱弱，而是灵魂的消失。”
“所以，你是说，可怡她需要，重生？”程乐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还跟上了这个谈话的进度。
“这不是必须的，除非，她现在所拥有的灵魂的力量已不足以维系她的生命。”兰又庭皱了皱眉头，思索着以乐乐的智商可以听懂的字句。
“你是说，可怡，快死了？”
“某种程度上是的。我们的灵魂有更强大的力量，足以弥补身体所引起的衰老，但是一旦超过身体的极限，又没有了灵魂的支撑，我们就会很快，消失掉。”乐乐注意到他用了“消失”，而不是死亡。
“可是，灵魂，灵魂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呢。”
“你说的很对，灵魂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兰又庭着重强调了无缘无故四个字。“灵魂虽然强大，同时也很脆弱，所以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污染，伤害它，不断地把它消耗殆尽。我们只是找到了可以尽量保护它的方法，很少有东西可以伤害到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愿意。”
乐乐觉得自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甘愿自己被伤害。
兰又庭好像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曾经心甘情愿地被伤害过，不是么？”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相信你应该会很明白。”
乐乐想到了伟明，她想到了伟明看妙人的眼神，她想到了那种被压得无法呼吸的感觉，还有涩在心头却始终无法流出的泪水。但她从未认真思考过，那算不算伤害。
她低下头，沉默了。
“她愿意，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
乐乐抬起头望着兰又庭：“莫越？”
兰又庭点点头。
“她很爱他，非常爱，爱到她愿意舍弃一切。而莫越，也很爱她。”他停了几秒钟，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最极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把自己的灵魂倾注到了莫越的心里。”
“她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这个世界上的人，爱与被爱，无非都是嘴上的三个音，纸上的三个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证明呢。所以人才会那么地不确定，总是反复地询问着，确认着，猜测着，总说着，我看不透你的心。”
“可怡不会问，因为她看得到他的心。但是莫越会，因为他太爱她了，爱的没有了安全感，他总觉得自己会失去她。”
乐乐想到了银幕上光彩夺目的她，想到了卫小青说的那个绯闻，这样的女人，风华绝代，光芒万丈，难怪莫越会觉得不安心。
“她本可以也把那样的话重复又重复就可以换得他的安心，但她真得太爱他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去爱一个人，所以她决定把自己的灵魂和他的融合，真正的融合。这样，莫越就可以真真正正感到她的所有的所思所想。可是，这需要可怡把自己的灵魂倾注一半到莫越的心里。虽然以她的修炼，仍然可以生存下去，这等于她将失去自己一半的魂力，而另一半却仍然有着影响她的力量。而且那一半的灵力暴露于毫无保护的情况下，那将非常危险。”
乐乐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对不对：“她这次受伤，是因为那一半？”
对面的人点头默认。
“就在她去戛纳的这段时间内，莫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他的灵魂肯定立刻消散了，同样，可怡的那一半也是。”
“如果当时我们在场，我们或许可以帮忙。但是事发突然，我们都没来得及赶到。就算普通人，遇此打击都很难挺过去，何况她还失去了那一半的魂力。她现在的脆弱程度，跟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躯体没有任何区别。最糟糕的是，她的身体早已过了人体本身的极限，完全是靠灵魂力在支撑。所以•••”
“所以如果她可能在灵魂还没恢复之前，她的身体早就垮掉了。”
“嗯。然后那个时候，如果我们没有适当的保存她的灵魂，她将像风一样的消散掉。所以我们必须赶在那样的情形发生之前，输入她的初元，也就是我们最初被保存的那一部分，这样她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乐乐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突然间恍然大悟，不禁长大了嘴巴：“啊，你是说，你是说，可怡的灵魂，就在这里，在那个湖里！”
“是的。而且幸运的是，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来打扰，所以她的初元被保存的很完整，我们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乐乐关心地问道：“那她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兰又庭自上而下瞄向她的脸：“她能不能好我不能保证，但是我敢保证，如果你再不吃药，你能不能好就很难说了。”
乐乐经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好像还在发烫，脸上烧呼呼的，她把手一伸：“药。”等她接过水，仰头喝一口，正准备把药放进嘴里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迎向对面人的的目光：“那你，爱过什么人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可怡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