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影》月熙然

38、第三十八章 寅夜救人

　　紫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家中那张结实的鱼网或许可以派上用场。想到此，她不由兴奋起来，转头就往家里跑去。门前的小径都是青石板铺砌而成，平整光滑，如果将此人放在鱼网上，肯定可以顺利将其带回来，紫蝶心里思忖着，不觉已到了自家门前。

　　门扉虚掩，紫蝶用手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开了。堂屋的门敞开着，黄晕的灯光如暖阳静静流淌在院中青砖的甬路上。紫蝶刚走进院中，一只黑犬便从阴影中迎了上来，亲热地在她脚边蹭来蹭去。“黑子，乖”，紫蝶伸手摸了一下那只几乎要扑到她衣襟上的大狗。

　　“萍儿回来了吗？”叶妈妈听得院中声响，走出里屋，站在光亮处问道。

　　“娘，是我，柳儿睡下了吗？”紫蝶跨步进屋，从衣橱里取出一床厚实的被子。

　　“睡了。小人儿欢天喜地玩了一整天，就望你早点回来。天黑时还倚在门边要娘，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叶妈妈边说边往厨房去准备热饭。

　　“娘，我还要出去一下”，紫蝶伸手止住了她。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马上便回。”

　　叶妈妈疑惑地看着挟着被子匆匆出屋的紫蝶，“你拿被子做什么？”

　　紫蝶从院中的石磨上拿起鱼网，“回来你就知道了”，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叶妈妈担心地跟了出来，却见紫蝶的身影飞快地向东边山下跑去，后面还跟着体型庞大的“黑子”。

　　紫蝶来到山脚下，就着月色，见那人还静静地躺着，松了一口气。她将鱼网展开，再将被褥摊平在网上。黑子静静地俯在一边，瞪着眼睛瞧着这一切。一阵风过，黑子突然兴奋了起来，“汪汪”地叫着往山上冲。

　　紫蝶大惊，怕它误伤了人，连忙喝住。那黑子虽惧于紫蝶的吆喝，不敢上前，但仍上窜下跳，狂吠不停，似是嗅着了什么新鲜气味。

　　紫蝶不敢耽搁，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身子，将一只胳膊伸到他后背，双手用力，托起他的上身，一声极弱的呻吟从那人喉中逸出。

　　此人身材颀长，体格健壮，要是平日，如此重量紫蝶肯定负担不起，但今日救人心切，力气竟比素日长了不少，双手一较劲，竟踉跄地立了起来。

　　尽管步履维艰，紫蝶还是强撑着走了十数歩，将他轻轻放到自己做的临时担架上。黑子被主人训了一通，老实了许多，此时见主人忙碌，便乖乖地坐在一旁摇着尾巴。

　　“走吧，黑子”，紫蝶整理好临时担架，将鱼网的末端攥在手中，双手用力，担架便在平整的青石路上滑行了起来。

　　叶妈妈正立在门前翘首以盼，见月色下慢慢现出了紫蝶的身影，忙迎了上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妈妈走到近前，才发现紫蝶后面拖了一条如此巨大的“尾巴”，不由大惊失色。

　　“路上发现的一个人，许是生病了”，紫蝶安抚道。

　　叶妈妈才收敛了惊惧，拍着胸脯道，“原来还活着，真吓死我了！”

　　母女俩齐心合力地将那人搬进了院子。

　　“放到厨房里去吧”，紫蝶低语道。

　　厨房里间铺着晒干的新鲜麦秸，散发出清新的味道，娘俩摸黑将那人连被轻轻放了上去。

　　“我去点灯”，叶妈妈从案上摸到了火柴，“嗤”的一声轻响，房间亮了起来。

　　紫蝶正站在那人身旁，失声惊呼了起来，“血，好多的血！”那人穿着深色长衫，山中月色朦胧，血渍却是看不出来。到得屋内，灯光明亮，紫蝶近距离细瞧，却见那血色灿烂，将一身长衫染出朵朵猩红。

　　紫蝶见他胸前还是有鲜血缓慢渗出，不由担心，抬头道：“娘，快把家里的烧酒拿来，再找些干净的布。”叶妈妈慌得挪着小脚去找东西，嘴里只念阿弥佗佛，罪过罪过。

　　叶妈妈虽然慌张，动作却仍利索。须臾，便将紫蝶要的东西全部拿来，顺便还拎了一壶热水并一条雪白的毛巾。

　　“这衣服怕是要不成了，都被血糊在身上了”，叶妈妈在边上瞧得仔细。

　　“那拿把剪刀剪开吧。”

　　“我来，你一个姑娘家对着大老爷们不方便”，叶妈妈拿着剪刀对着那身绸衫就是“嗤啦”一下

　　“啊”，紫蝶又是一声惊呼，那人身上血渍斑斑，似是有不少伤口，深深浅浅地交错在一起，中间的一道最深，鲜红的肉都翻在外面。

　　叶妈妈将开水倒在盆里，用湿毛巾轻轻擦洗，不一会儿，一盆水便成了红色，毛巾也成了血色。这一擦洗，倒看清楚了此人身上一共十余道伤口。

　　叶妈妈将烧酒倒在先时找来的棉花上，一道道伤口细细涂抹。许是烧酒灼人，那人有了反应，一双浓眉蹙成了川字，口中低语道：“水，水”。

　　紫蝶忙从壶中倒了半碗水，放在唇边吹了吹，觉得温度适中，才用柳儿的小勺子一匙匙地喂到那人业已干枯发白的唇中。

　　“蝶儿，上次你摔伤了，张大爷拿过来的止血药粉好像还没使完吧？”叶妈妈已完成了消毒的任务，正看紫蝶喂水，突然道。

　　“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马上去拿！”紫蝶将手中的碗和勺子交给叶妈妈，跳着跑开了。

　　药粉装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中，是张大爷特意从宁远城的药店里买回来的。紫蝶将瓶塞拔开，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

　　“今天可正式派上用场了”，紫蝶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叶妈妈用洁净的布带将中间最深的刀口包扎了起来。

　　一切忙妥，那人的呼吸也渐渐沉稳起来。紫蝶见他面上渐渐有了血色，一颗悬着的心方慢慢落了地。

　　“瞧他的长相，倒是挺俊，怎的会浑身都是伤？”叶妈妈擎着油灯，感叹道。

　　紫蝶“噗哧”一笑，“长相好跟受伤有什么关系？”她瘫坐在凳上，浑身都泄了劲，只觉得腿和胳膊好像都成了别人的，自己丝毫做不得主。

　　叶妈妈见她握着拳头，有气无力地捶着小腿，心疼道：“去床上，我给你捏捏去。”

　　“娘，我还没吃饭呢！”紫蝶的肚子叽哩咕噜地叫了起来。

　　“哎呀，真是忙糊涂了！”叶妈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是不是也让他喝点稀粥？”紫蝶看着静静躺在麦秸上的陌生人，只觉得他异常地柔弱和孤单。

　　“也好，受伤的人吃点清淡的东西最益于肠胃，也有利于体力恢复”，叶妈妈附和道。

　　紫蝶吃完了饭，叶妈妈的稀粥也熬到了火候。

　　“我来喂，你坐一边歇息”，叶妈妈端起了粥碗。

　　“喂，醒醒，年轻人”，叶妈妈轻轻拍了拍他脸颊。那人的眼皮动了动，似要睁开，但最终还是耷拉了下来。
　　“我喂你喝点稀粥”，叶妈妈对着他的耳朵大声道。

　　那人轻哼了一声，似乎明白了叶妈妈的意思。

　　一勺，两勺，三勺，……紫蝶在边上细细数着。虽然他吃得极为缓慢，但却一连吃了十余勺，看那样子，还意犹未尽。

　　“娘，我先去歇息，实在支撑不住了”，紫蝶走到跟前，看那人吃饭。

　　似是听到她的声音，那人慢慢睁开了眼，虽然血丝密布，却是极豪气的一双星目。紫蝶见他醒来，不由欣喜，“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阿弥佗佛”，叶妈妈虽然说着，手中的勺子却不见停。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星目”声若蚊蚋，显是受伤颇重。

　　紫蝶笑着摇了摇头。

　　“快不要客气了，好好歇息吧！”叶妈妈已将手中的一碗粥喂完。

　　“星目”听话地阖上了眼睛。

　　紫蝶小心地替他掩上门户，和叶妈妈回到堂屋各自歇息。

　　夜里，就听窗外哗啦啦下起了大雨。明天的生意做不成了，紫蝶想着，不由就伴着雨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蝶儿，快起来，出事了！”紫蝶正在酣眠，却被叶妈妈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