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彼岸无花》猫翼子

1、上回

　　“真的要走么？”
　　他修长的手指扶住门框，试图再一次挽留她。
　　“嗯。”
　　而她只是冷淡地应了声，孤独的眸子扫过他银白发丝下苍白的容颜，便是这样淡淡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不答应呢？”
　　像是威胁，又像是请求，带着最后的一丝期望，却拖出哀婉绵长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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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的女孩像是停留了片刻，转瞬间仿佛有千万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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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终究是没有回头。

　　“记得天天要吃药，别着凉，照顾好自己。”
　　女孩微低下头不愿看他，不温不火地留下叮嘱的话，那话语，不知是否出于真心，或者，仅仅是因为敷衍。
　　女孩转瞬间消失在他面前。

　　速度已经提升地这么快了么……
　　浮竹默默地矗在原地，良久，他肩膀微微一抖，弯下身剧烈地咳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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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是你的尊严不容许你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么……

　　“队长，您注意身体！”副队长似乎是听到了他咳嗽的声音，连忙拿了外套急匆匆地跑来，“现在风很大，您要注意保暖！”
　　“咳咳……谢谢你，清音。……咳咳……”浮竹顺手接过外套，披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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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侧的女孩垂下头，带些不安和犹豫地盯着自己地面，咬了咬唇忽然开口问。

　　“浮竹队长，寒雅已经动身了吗？”

　　十三番队副队长，虎彻清音，她有着温暖明亮的深棕色眸子，淡橘色的柔软短发。

　　“是的。……刚走。”
　　浮竹凝望着雅离去的地方，不经意间深深地蹙眉，仿佛那清瘦的背影依旧停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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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远的路，她一个人去可以么……基力安出没的大荒漠……队长，寒雅她一个可以吗？”
　　清音似乎还在担心，问了半天，却发现队长似是在沉默，眸光像是飘落到了很远的地方，显然，她的队长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清音闭上嘴巴，心里却微微泛起酸涩。
　　这一次寒雅出行，她心中不是没有过欣喜的。虽然温和的浮竹队长对待每一名队员都非常温柔宽容，但她知道，在浮竹队长心里，那个叫寒雅的女孩所占的分量，是最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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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第一次见到寒雅时起，她便清楚了。
　　那天，亲自执行任务的队长回来得比预定时间延迟了许多。
　　她很担心，就带了一小队人马去接应队长，也就是在半路上，队长出现了。
　　那时候，浮竹队长的怀里，就躺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少女，那个少女，似乎还有意识，却竭力地想从队长怀中挣脱出来，那时候，她手中似乎还有一截断骨一样的东西，白生生的，占满血污。
　　那时候，浮竹队长脸上的温柔与关切，是她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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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能地觉得，那个少女对浮竹队长而言，非常重要。

　　人们就是把这种感觉，称为虚无么。
　　她裹紧了身上的布制斗篷，却并未放缓脚步。
　　地狱蝶依然在指引着前方的路，她紧紧地跟着。
　　这一次的任务，是去与静灵庭相距甚远的大荒漠，收集大虚的情报并长期驻守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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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主动要求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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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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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逃离他吧……
　　她要抛弃他给的尊严与荣耀，追寻属于自己的自由和虚无。
　　既然无所依托，那么，便只能选择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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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番队里，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的。
　　如果所谓的羁绊只会带给她孤独，那何不如将一切都斩断？
　　是的，何须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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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又为何要离去？
　　因为，我太骄傲。

　　既然决定尊严是受到了侵犯，那么，干脆将所谓的尊严全部抛弃，离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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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竹……我的孤独，你何尝会懂呢。

　　视线中捕捉到血红的光。
　　雅抬起头。
　　那是，基力安，大虚，那血红的光是虚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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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所谓的，虚无呀……
　　她叹息着，从腰间抽出她的斩魄刀。
　　“随我一起舞蹈吧……叹息吧，骨华。”
　　她抽刀的瞬间，漫天仿佛开出了白森森的花朵，那都是白骨，一根根散发出锐利阴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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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斩魄刀，名为骨华。
　　极其凄美的一把刀，始解后，漫天如同开放了白骨之花。
　　……大概，这是百年不得一遇的斩魄刀，属性及类型都极其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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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把刀背后的故事。
　　一把刀，一个灵魂，一个她曾深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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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力安血红的虚闪中，白骨随她一起舞蹈，天地间仿佛被森冷的白光笼罩。
　　片刻之后，她将斩魄刀收回鞘中，眼前的基力安已经全数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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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趣。
　　她又叹了口气，继续赶路。

　　这种荒诞而凄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多希望，身边能有人陪伴自己……
　　许久……
　　许久许久之前，这样的人，是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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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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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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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她不在乎。
　　她不是已经习惯了么。
　　一个人。
　　孤独的人并不孤独。
　　因为她还有孤独相伴。

　　已经有半年了。
　　自从雅去荒漠执行任务，已有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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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竹没有勇气去想，她在哪里是怎样地活着……她若回来，那双本便孤独的眸子……会更加孤独吧……
　　他是多么地想要了解，关于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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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年龄算，她去清音差不多大。
　　可是为人处事，性格以及种种方面，她都是那样成熟，那样冷漠而淡然。
　　时不时的，又带出那样带些任性带些刺的孤独。
　　雅所经历过的痛苦，也许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龄所应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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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对一切，一切关于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闭口不提的。
　　他对她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一个名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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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多么地想要了解，关于她的故事。

　　终于，元柳斋总队长下令要讲雅召回。
　　原因是，为了填补九番队队长一职的空缺。
　　寒雅，被正式任命为九番队队长。

　　召开队长会议的时候，浮竹又一次见到了雅。
　　她披着九番队的羽织，身材修长而清瘦，又显出几分娇小。
　　她脸上依然是那样安静的表情，漆黑的眸中淡淡地流转着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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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这半年，你过得……还好么？
　　多么想这样问出一句。
　　然而……
　　浮竹缓缓地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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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不再是他的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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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竟压得他心中痛得仿佛要窒息。
　　仿佛。
　　她已离他，越来越远。

　　散会的时候，他故意避开她，慢慢地向十三番队的院子走去。
　　胸口的寒意越来越浓，他弯腰咳嗽起来，竟咳了一手心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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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居然也仿佛，在那个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是心又冷又累了么……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袭清瘦的身影，背后却忽然多了件羽织，在他的视线无法触及的死角，那赫然是一个黑色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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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口闷闷地痛起来，嗓子里又泛出血腥气，浮竹捂着胸口弯下腰，才想起自己是不是该跟她说些“恭喜”之类的话。

　　不……还是不用了吧……
　　浮竹忍不住苦笑。
　　这样的客套，反而会在无意中刺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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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又不注意身体了。”
　　淡淡的，那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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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总会无意识地，又像是刻意地用“您”这样恭敬的字眼称呼他，明明已经纠正了很多次……依旧是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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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竹愣住，却没有回头。
　　……他害怕，那是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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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梦么……？
　　那是……雅么？

　　她将自己身上的羽织脱下，搭在他身上。
　　“这样不行……你的羽织怎么可以……”
　　浮竹这才回过神，伸手想要拒绝。

　　“披着吧。”
　　她平静地答道。
　　“我送你回去。”

　　那一路上，他们都很安静。
　　一直走到十三番队院门口，浮竹将羽织重新为雅披上。
　　终于忍不住，浮竹问她。
　　“那些年里……很孤独么？”
　　雅迈出的步子僵在那里。
　　良久良久，她慢慢地回答说：“我习惯了。”
　　然后她转身走了，一路上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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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竹却一直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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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简短的一句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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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个白底黑字，分明而清晰的“九”，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