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墙秋》程员外

3、云珠

　　“不要盯着我！”
　　我想喊，却喊不出。我只能坐着，眼前一片黑暗，只略略得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竖起耳朵细听，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清，突然一阵锣鼓声大作，一个人将我拉起，扶着我一步一步向某处走去，我想挣扎，却无法动弹，这时只见眼前一片火光，一个人从背后将我推倒，我便跪地不起，而火，近在咫尺……

　　“娘娘！娘娘！”
　　我一身冷汗，猛然睁开眼，才发觉，刚才的一切原是一场梦。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看看天色，不过午时一刻。
　　旁边的碧蓝忙着给我擦汗，我心中却惊疑不定。
　　为何又做这个梦？
　　为何这场景如此熟悉？
　　罢，罢，想来想去想的头痛，索性到陈庭走一走。

　　脚刚跨入陈庭的门，只见得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云珠。

　　“看来妹妹是大好了，气色不错啊。”
　　赐了座，我细细地打量着她，容长脸，柳叶眉，悬胆鼻，标准的美人脸。
　　尤其是那双眼，让人心悸。

　　“屋里的兰花还好吗？”我问，
　　“回娘娘，还好。”
　　“你是哪里人？”
　　“我是诸暨人。”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
　　“诸暨？”我想了想，“果然是出美人的地方。”可惜美人总是没有好下场。
　　“谢娘娘夸奖。”云珠抬手喝茶，手腕处一个细细的手镯若隐若现，并不如何华丽，我看上去却觉得十分熟悉，于是问道：
　　“你手上的镯子很特别啊。”
　　云珠听了却好似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才回话，
　　“是奴婢进宫时带来的。”回答时却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显是不想再让我注意。
　　我笑道，
　　“云珠啊，先是兰花，又是镯子，你到底带了多少宝贝进宫啊？让我一次瞧瞧如何？”
　　“回娘娘，宝珠的东西只有云珠当宝贝，娘娘见惯宫中的奇珍异宝，我的这些是入不了娘娘法眼的。”
　　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原意让我看了，我心道。
　　“云珠，到时候皇上要看，你也不让看吗？”
　　云珠登时白了脸，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她发慌的样子，我突然心生怜悯。
　　“云珠，真的是宝贝就不该带出来，”一顿，我慢慢地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一字一句道，“既带出来了，就得准备随时丢掉。”
　　云珠面露惊诧，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我却起身走出陈庭。想云珠肯定是聪明的。

　　走至月牙门处，却听得身后云珠问道：
　　“不知娘娘当初带进宫的东西现在可还都在？”
　　我立时停住脚，回头看去，云珠面无惧色，反而执着地看着我，那眼神，让人感到些许刺痛。
　　很久以来的第一次，我无奈地一笑，
　　“我也不知道。”
　　转过身，大步地逃离了她的注视。

　　我已明白为什么那镯子如此熟悉，因为在我妆匣的最后一格里，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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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赶走了树上的最后几片叶子。

　　厚厚的白雪似乎盖住了宫中的一切龌龊，把个皇城衬托得如此庄严肃穆，尽管雪的下面，还有血。

　　当时安王爷说，如果可以选的话，他情愿死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白雪，而不是一片莺莺燕燕。所有人都笑了。所有人都以为本朝这位风流王爷还是最可能死在牡丹花下。

　　可是也难说，因为事实上这位王爷总是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少有例外。

　　比如现今与辽人对峙的胜利。所以今日他虽未在大雪中死去，却在大雪中归来。皇上自是高兴，安老王妃更是喜不自禁。

　　朝中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也是为此不安的人之一，不安到向皇上参了王爷一本。

　　“你在想什么？”皇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居然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进来了。“回皇上，臣妾在想安王爷回朝，想必朝中要好好庆贺一番。”
　　皇上听了，居然看了我好一会儿。许久才道：“庆贺是自然的，只是未必朝中人人都真心欢喜。”
　　“哦？皇上怎么会这么想？”
　　皇上认真地看着我，缓缓道：“未秋，安王爷回来，你高兴吗？”
　　我扬扬眉，“皇上高兴，臣妾就高兴。”
　　他听了，摇摇头，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天下果然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皇后了。”说罢，他又正色道：“你哥哥曾经参了安王爷一本。”
　　“带兵不利，导致战事延年不息，更损失了一支三千骑兵的精锐部队，是么？”
　　皇上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臣妾的哥哥昨日已让人送信给我。”
　　皇上看向旁边的双耳瓶。
　　“朕知道他的好友赵靖钰被王爷以私通敌国的罪名给杀了。他是念在昔日情份才参这一本的吧。朕不怪他。”
　　“谢皇上。”
　　皇上又转过头，认真地问我：“你说赵靖钰真的是叛党吗？”
　　“既然安王爷所列证据件件确凿，想必是真的。”
　　皇上摇摇头，说道：“当年赵靖钰殿试时的情景，朕还历历在目。想不到一个文采如此之好的人，竟然私通敌国。”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门外，眼里只有惋惜。
　　“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
　　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