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爱字描长》小香芋

16、16

　　原本的三个候选地点变成了两个，眼见着交作品的日子越来越近，小组众人不敢再犹豫，只得敲定了‘绿歌’的采访，君绍航找人做了后期，赵志伟和凌瑞也加紧写了几篇论文分析。

　　等把作品交上去，莫凉玉总算松了口气，趁着赵志伟等人缠着李教授要点评意见，她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

　　有人在身后犹豫的喊：“……凉玉。”

　　是许佳，脸上尽是愧意，咬着唇不敢看她。

　　这个女孩儿并没有坏心，她只是太过胆小，在人群中总是随波逐流，莫凉玉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未免吓到她，还主动笑了笑，“怎么了？”

　　许佳垂下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对不起……我相信泄露采访内容的那个人不是你，可是……可是我不敢说出来，赵志伟那么凶，我怕……”

　　她心里有些柔软的情绪划过，像是小时候挡在街边受伤的小猫小狗前，凶神恶煞的赶跑那些恃强凌弱的小男生，这个世上不是所有女生都像她一样，非黑即白，行侠仗义都带着几分张牙舞爪，而她和许佳一起经历的太少，她不是颜曼，更不是宋离渊，“我没有怪你，只是一开始有些失望罢了，许佳，其实你并没有错，明哲保身而已，这是大家都会做的选择。”

　　莫凉玉转过身，向门外走去，才几步，忽又停下，“对了，一直忘了告诉你，那天你采的薰衣草很香，花环编的也很漂亮。”

　　几天之后，创业杯本赛季的比赛结果出来了，校园要示橱窗里，大红的海报上，几个烫金的名字在太阳下反射着明晃晃的光。

　　赵志伟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和凌瑞抱成一团，“赢了！竟然是咱们赢了！”

　　莫凉玉也有些惊讶，特意去创业杯的校园网站看了看，在学生投票中，他们组以远胜第二名几百票的傲娇姿态拔得头筹，一看视频下的评论，凉玉霎时笑开，她怎么忘了顾修言那张雌雄莫辨的妖孽面孔，生生就是少女杀手，有几个女生发了满屏流口水的表情，誓要办一张‘绿歌’的终身会员卡。

　　颁奖结束后，李教授递过来一张请柬，对他们说：“巴黎夜城给你们定了包间，一会你们都过去，人家赞助商要请你们吃饭。”

　　请几个穷学生在B城数一数二的食府吃饭，这位神秘人真是好大手笔。

　　莫凉玉不由自主的看了君绍航一眼，小王子不耐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竟然也不是冲着君家的面子。

　　几人打了车，匆匆赶往巴黎夜城。金碧辉煌的食府门口，连区区门童都是不凡气度，赵志伟轻咳一声，竭力装得淡定，哆嗦着把请柬递了过去，那门童脸色一凝，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对讲机召来一个如花似玉的服务生，一身玫瑰色的小旗袍，穿得玲珑有致，温声道：“几位请跟我来。”

　　经过旋转门，大厅中央是巨大的喷泉，汉白玉砌成的池子里，游弋着几条灿灿生辉的龙鱼，长长的走廊里，深灰色的兔毛地毯一路延伸到尽头，绵软厚实，踏上去，只觉得如坠云端，两旁是素雅清淡的墙纸，浅米色的底上盛开着一朵朵洁白的木芙蓉，簇拥着花心处的一抹淡绿。

　　凉玉皱起眉，胸口怦怦跳起来，只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再转过一个弯，众人纷纷吓了一跳，只见走廊两旁分立着几个黑衣人，一张张棺材脸上均带着墨镜，目不斜视的挺立在那里。

　　保安哪里有这等气势，恐怕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雇的保镖，莫凉玉更是奇怪，心里像积了一团雾气，闷闷的说不清，终于，服务生停了下来，将他们引到包厢前，门上飞扬着‘落梅’二字，她轻轻敲了两声，一边推开门，一边笑道：“各位请。”

　　渐次展开的视线里，那个男人坐在主位上，静静望过来，一张极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气定神闲的笑意，像是在等待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又带着猎豹玩弄爪下之物的欢喜。

　　刹那间，莫凉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只是望着他，牙齿就忍不住狠狠磨在一起，咯咯作响。

　　赵志伟惊呼道：“天啊，竟然是傅先生！”

　　君绍航也有几分意外，忍不住看了凉玉一眼，莫名的皱了皱眉。

　　傅沉南站起身，朗笑道：“果然是T大的精英啊，个个仪表不凡，快入席吧，我替你们点了餐，如果不合口味，还请多多担待。”

　　凌瑞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纷纷摇头表示欢欣，赵志伟更是深深鞠了一躬，只有莫凉玉和君绍航木头似的站在一旁，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小组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学商务金融的，自然对这位商业奇才钦佩不已，入座之后，争先向其发问，从投资理念到经营策略，一一接踵而来，俨然一场小型座谈会，傅沉南好脾气，答疑解惑似良师，每个问题都讲得深入清晰，犹声胜T大教授。

　　头上的灯光太过晃眼，如一场光雨倾洒下来，让人无处躲藏，莫凉玉和面前小臂长的龙虾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闭上眼，脑子里像有锥子在敲，头和胸口一并疼起来，她终于想起，灰色的兔毛地毯，浅米色的墙纸，洁白的木芙蓉，分明就是从他那间别墅里复制过来的，那是曾经烙在她记忆最深处的一抹残影，如今锋刀出鞘般的劈到她眼前来，霍然洞穿了肝肠。

　　迷蒙间，耳边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道带笑的嗓音，“……这位就是莫小姐吧？”她怔怔转过头去，那个男人，他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看着她，甚至连眼底那抹赞赏都无懈可击，“我看了采访视频，你提的问题都很好，上镜也大方明朗，丝毫不怯场，表现真的很优秀，一点都不像个在校学生，莫小姐一定前途无量。”

　　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他，他布了一个局，出钱赞助创业杯的比赛，决定他们的成败，再邀请他们共进晚餐，一步一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将巴黎夜城的装潢都改得丝毫不差，只为告诉她，看，你根本就无处可逃，五年的时间，你以为你忘记了，你解脱了，可他只要稍稍动一动手指，就能将你的生活搅得覆水难收，你不仅是他报复乔家的工具，更是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消遣。

　　一阵凉意从心底漫起，渐渐连呼吸都冻成了冰，她只觉得那些刻在骨头里的片段再次回荡在眼前，像是钉在灵魂上的耻辱架，终其一生都逃脱不得，她剧烈的颤抖起来，手臂碰撒了桌前的汤盏，滚烫的汁水翻洒出来，飞溅在她的胳膊上。

　　绍航坐在她身边，看得最是分明，飞快的拿起膝上的餐巾递了过去，莫凉玉一抖，胳膊上火辣辣的疼，倒是叫她清醒了一些，她接过他递来的餐巾，感激的动了动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在那小王子眼中看见了几分担心。
　　莫凉玉站起身，歉然道：“对不起，失陪一下。”

　　赵志伟啧了一声，大抵是在心里怪她坏了气氛。

　　洗手间里，凉玉将水龙头打到最大，在哗哗的水流声中看着镜子里的人，目光散乱，脸色苍白，活像个斗败的可怜虫。

　　冲了冲手臂上的红肿，她轻轻笑了笑，傅沉南，你看，这又是你给我的伤口。

　　“傅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她肯定是第一次见到您太紧张了。”赵志伟谄笑道：“您千万别见怪。”

　　“怎么会，等莫小姐回来，我还要好好和她聊聊，各位别光顾着说话，尝尝这里的招牌菜合不合口味，有什么想吃的，再叫人来添。”傅沉南夹了一筷子，抬眼的瞬间，恰好对上君绍航的目光，像是无波无澜的夜海，正是因为太过沉静，才引人寻味，傅沉南勾起唇角，回望过去，那一抹戏谑太过明显，直逼得君绍航瞳孔一缩。

　　“凉玉去了这么久，会不会有事啊？”许佳担忧的张望了两眼，刚要起身去找她，门忽然被推开，莫凉玉高挽着袖子，手上的水渍未干，就那么落落大方的出现在门口，她抱歉的耸了耸肩，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瞧我粗心大意的，让傅先生见笑了。”

　　她回到桌前，拿起一瓶尚未开封的红酒，看了看年份，挑挑眉，“傅先生真是慷慨，既然盛情难却，我也就不客气了。”她拿起开瓶器，三两下就拔出了木头塞子，赵志伟此时才回过神，颇有些尴尬的站起来，想要接过她手里的酒瓶，“那个，凉玉，我来吧。”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用，你坐下。”

　　赵志伟怔了两秒，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再也顾不上什么餐桌礼仪，她将两只高脚杯一一斟满，红色的液体直漫过杯口，她拿起一只，递到傅沉南面前，那动作过猛，甚至洒了一些出来，她像是看不见，只妩媚一笑：“傅先生，赏个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