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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贰拾 ...

  •   过了一个时辰,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花公子从容不迫,一如平常。
      宫人用余光偷瞄负手而立的人,清秀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神色破绽,头顶响起的声音也异常平静,“陆大侠并无大碍,你们退下吧。”有的舒一口气,有的暗自疑惑,各自退下。
      司空摘星高悬的心噗通落地,抬脚便往房里冲,西门吹雪伸手去拉却抓个空,皱了皱眉,目光落回到花满楼背在身后的手,道:“忍,会内伤。”
      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一丝猩红沿掌纹流淌,花满楼淡淡道:“不忍,会死。”
      “陆小凤!”
      一声惊呼才让两人想起房里还有个司空摘星,花满楼忙进来解释,“他是假死,别担心。”司空摘星稍稍安心,却是满腹狐疑,又见花满楼掌心渗血的掐痕,苦笑道:“好像最担心的人不是我。”
      花满楼似被剥夺了所有表情,淡淡地往桌边一坐,连解释来龙去脉的语气也平静如死水,唯独提及陆小凤时泛起一丝涟漪,才让人觉得房内的声音是活人而非器物发出的。
      司空摘星道:“既然要制造假象,刚才你在门外的话又怎么说?”
      “现在还没有做完准备,仓促放风出去,难免被人借力打力,先发制人,”花满楼的指尖沿扇骨边缘滑动,到末尾轻巧地勾弄几下,解下一块美玉,“司空兄认为,这枚扇坠能不能换六种翡翠各一小块?”
      司空摘星的目光在鹅蛋形玉器上一圈圈转悠,咽了口唾沫,强自撑住,“花家的传家宝你能不知道行情?”
      花满楼把扇坠交给司空摘星,突然站起来向西司躬身一拜,“楼有件事情请二位帮忙。”
      见花满楼如此郑重,西司对视一眼,正色听他道来。
      字字句句犹如磐石砸进心中,二人脸色渐渐凝重,眉头却皱也不皱便答应下来。
      “办完这事需要多久?”
      西司十分默契地计划片刻便给出答案,“大概要到今夜二更左右,完事后马上飞鸽传书通知你。”
      花满楼点点头,纤细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盖住眼底波澜,片刻似一生一世这么长,终于作出决定,“司空,西门,如果今夜我不能全身而退,你们回来带陆小凤离开,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回百花楼。”不要让他触景生情。
      司空摘星皱了皱眉,“他醒来之后肯定会问你在哪里。”
      明知他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花满楼却像他一定能醒来那般,蹙着眉仔仔细细地考虑司空摘星的话,半晌回答:“告诉他……我去云游了,即便他一直追寻,至少心怀期盼,还会是活跃江湖的小凤凰,不知多年之后他会不会找到属于他的红颜,呵……”抬头直视二人,“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他。”
      西门吹雪对上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睛,一向面无表情也不禁叹了口气,“希望永远没有需要瞒住他的事。”与司空摘星飞身离去。

      两个人的房间只剩一个人的呼吸声。
      花满楼写了一卷纸条,锁好房门,出到阁外召来巡卫的御林军,“请问怎样可以找到头领大人?”
      御林军道:“花公子稍等片刻,我们替您请大人来。”
      一个御林军闪到墙角不知吹响什么暗哨,不稍半盏茶的功夫,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花满楼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挥退御林军,对头领低声道:“麻烦转交皇上。”悄然将纸条塞进头领手中。
      头领会意,迅速收好纸条,“好说好说,花公子还有何吩咐?”
      花满楼声音更低:“还有一事,希望大人今夜三更昭告六宫:陆小凤突然‘暴毙’。”
      时间仿佛凝固,半晌,头领眼珠一轮终于反应过来,“这、真的假的?”
      花满楼顿了顿,吐出俩字:“真的。”
      头领不知头不知尾,生怕惹祸上身,推托道:“不是奴才不帮花公子,只是奴才一人哪有本事将消息‘昭告六宫’?”
      花满楼一想头领的身份,蕴含几分诱惑道:“不妨告诉大人,那天皇上的暗语意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果大人肯从中助力,日后论功行赏定少不了大人一份,”陡转话锋,“今夜三更,消息必须一传十,十传百,越快传遍宫中越好,烦请大人费心安排。”如此,个中内情一字不提。
      头领的眼睛滴溜溜转几圈,故作勉强应下花满楼的请求,又攀谈几句后离去。
      花满楼转身回九天阁,庭院刮起一阵大风,花满楼迎风踱回陆小凤房前时不由得想,今夜放出的狂风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此时被朱墙围成的四角天空仍旧蓝澄澄如一块水晶,四下死寂的宁静恰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花满楼走到朝南大窗前,九天阁位于宫中最偏僻的一隅,地势却是宫中第三高,向外远眺东西六宫尽收眼底。今夜的皇宫幽寂无声似一潭黑水,他虽然目不能视,却清晰地感觉到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暗流汹涌,更胜平常百倍。
      西司的信鸽传来寥寥几字:事成,赶回。
      花满楼揉着纸团,似反复搓揉自己的心,每向前一步就离血淋淋的决斗和生死分晓更近一分,他不能更不会后退。
      打听消息的宫人也回来了,“花公子,伺候凌天殿的说今天下午头领大人见过一次皇上,出来后似乎忙着做什么事,早早回去布置人手了。”
      花满楼并不意外,果然一说事关头领的仕途就能让他用心,想必他已经安排好人手遍布宫中,只等三更的梆子一响便齐齐放出消息。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花满楼回到陆小凤的床边,不点灯,黑暗中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想用自己本就不高的体温温暖他。
      瓦片突然叮当作响,是西司翻窗而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梆!——梆!梆!”
      浸没十二宫的黑暗中突然响起窸窸窣窣,仿佛山风穿越竹海,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簇簇小黑点奔走在宫墙之间。
      渐次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过了一会又接连熄灭,唯独宫阙最中央灯火通明,似一颗气焰嚣张的小火球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终于开始。
      一炷香后长廊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第一个推门而入的太医显然没料到事件主角在房中,结巴道:“花……花公子,陆大侠在……在哪里?”
      花满楼一指床铺。
      众太医顺势望去,果然和迅速流传的消息一致,陆小凤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副死人样!
      为首的老太医为难片刻,道:“皇上说陆大侠的死太过蹊跷,派我等来验尸。”
      如果太医来个解剖、取样什么的,那么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陆小凤就要变成真死人了。花满楼一步不离地跟着太医,西司也紧紧盯住太医的一举一动,太医见试毒的银针变成黑色,立时冷汗淋漓,挪到花满楼身侧道:“花公子,陆大侠这是被人下了毒啊……”
      “生归死长”果真毫无破绽,但花满楼多希望它漏洞百出,暗叹一声,面上却波澜不惊:“在下陪诸位一同去回禀皇上。”

      皇后连夜面圣,甜美却逼人的话音在凌天殿回荡:“皇上,陆小凤畏罪自杀,此时正是除去乱臣贼子的最好时机,万万不可犹豫!”
      天凌一言不发,目光擦过洛卿岚身侧凝视殿外,纸条上只写让自己派太医去验尸,其余一笔带过,纵使天凌猜到几分内情,也被望来望去不见人的状况动摇了。
      一把年老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陆大侠乃遭人暗下毒手,微臣建议彻查陆大侠几日来的饮食。”
      天凌眼前一亮,这一声真是及时雨,把他从“逆耳的忠言堆”里解救了出来,贴近老太医,低声问:“陆小凤真的死了?”
      众人只见老太医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天凌立刻惊疑不定地看向花满楼,他确信自己的心腹不会欺瞒,但花满楼怎么可能让陆小凤死?!沉吟片刻,吐出一字:“查!”
      御厨房送来菜品的留样,摆了满满一排,几个太医沿着长桌逐样查过去,不可思议的表情越来越明显,最后指尖捏着光洁的银针不停颤抖。
      “什么中毒,根本就是无中生有!”一个死了,另一个居然活生生地出现着实吓了洛卿岚一跳,强撑着怒喝仍是底气不足。
      花满楼出列,不徐不疾道:“既然菜中无毒,想来毒是下在陆小凤每日的药汤中。”
      洛卿岚一挑眉,“药都喝完了,就算花公子怀疑也无法查证。花公子也不愿意挚友死后还受开肠破肚之苦吧?”
      花满楼早有准备,道:“在下恰好留了一盅药。”
      呈上来的药盅简直有火炉的个头,平日一小盅药闻起来难觉异常,但几日的药攒成一大盅就强烈地散发一股药香之外的异味。
      不试也罢,试了也是意料中的结果。
      乌黑迅速蔓上银白,也迅速蔓上天凌的脸,“把九天阁的宫人全带上来。”
      片刻之后,大殿黑鸦鸦地跪了一地人,冷汗在金砖上开出水花一朵连一朵。
      天凌扫一眼藕色宫女,“朕记得皇后宫中有一位宫人跟她模样相似。”
      洛卿岚心中一突,瞟一眼天凌,只见他似无意提起一般,还朝藕色宫女微微一笑,于是顶住四面投来的疑惑目光,勉强镇定道:“皇上日理万机,记混面孔了。”向宫女努努嘴角,“你把情况老实交代清楚。”
      藕色宫女哆哆嗦嗦伏在地上,嘤嘤地答话:“奴婢负责煎药和送药,绝不敢做半点手脚……至于花公子在药方中开了什么,奴婢也不晓得……”
      顿时目光似利剑齐刷刷改变方向,花满楼道:“当日我叫你大声朗读药方,全九天阁的宫人可以作证,药方是:金银花、茶花各一钱,菊花二钱,胖大海三粒,冰糖三钱。各位太医医术高明,可觉得有何不妥?”
      藕色宫女故意小声念药方便是因为心存疑惑,如今恍然大悟,看一眼远处的白衣人,原来他所做的每一件看似不合理的事都极其合理!
      洛卿岚听着宫人作证,太医也纷纷道此方清热解火,并无不妥,突然觉得一张无形地网铺天盖地撒下,慌忙向福太医递个眼神。
      花满楼念及那宫女尚存善念,不然不会用“喝酒伤身”这一暗语提醒自己,转口说:“既然煎药和送药没问题,抓药的……”
      “是谁?!”天凌冷声接道。
      “是……是微臣。”
      “回禀皇上,药中的毒名曰钩吻——”验出毒物的太医火速冲向大殿,人没进门声音已经一马当先冲击每个人的耳膜。
      福太医一脸惶恐,拳头砰砰砰直砸地面,带着哭腔,搬出早烂在肚子里的说辞:“哎呀!钩吻与金银花外形太过相似,只怪微臣才疏学浅,一个疏忽就……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举起袖子不停拭眼角。
      天凌看了眼貌似痛哭流涕的福太医和没有水痕的衣袖,冷哼一声,刚要发作,洛卿岚抢先过来拉住他的手臂,“请皇上三思,陆小凤本就是刺客,福太医非但没过,反而有功,难道皇上要诛杀忠良吗?!”
      趁天凌一怔,洛卿岚和福太医飞快地相视一笑。
      花满楼听完这段,走到福太医跟前,问:“福太医可记得药方中金银花的分量?”
      福太医不明所以,答:“一钱。”
      “福太医可知道一钱钩吻可以毒死多少个人?”
      福太医的眼睛倏忽睁大,仿佛看见一只无形的手越来越大,最后“咔嚓”拧下自己的天灵盖,他满口喃喃:“不,不,不!”
      “如果你真分不清钩吻和金银花,第一次抓药时就会按金银花的分量抓钩吻,一钱剧毒的钩吻下肚,陆小凤怎有命拖到今日?!你明明是怕事情败露,所以一点一点慢慢下毒,等毒素在体内聚积到一定程度,陆小凤便毒发身亡,这一切看起来与暴毙无异!”
      天凌指着福太医怒喝:“拖下去,杖毙!”
      最悲剧的不是阴谋败露,而是自己千辛万苦地算计他人,到头来竟发现是他人算计中的一部分。
      福太医瞬间神经错乱,突然扑向花满楼,“是你,是你!你早料到我们不会直接下毒,故意开金银花这味药材让我们掉包,甚至精确到分量!我还暗自偷笑人算不如天算,原来算来算去都没逃出你的手心!”
      天凌抓住字眼:“你们?!来人,将福太医收押天牢,一定让他招出幕后主使!”
      “皇后娘娘,我为您卖命多年,您不能弃我于不顾啊!”福太医此时的模样让人联想被一箭穿心的大熊,面朝下扑倒,双手死命伸长去够朱红色裙摆。
      洛卿岚又羞又急,对着地下的人就是一脚,“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污蔑本宫,今后本宫定会尽心尽力照顾你一家老小,你放心去就是了!”
      “好,好!我跟你同归于尽!”福太医笑得花枝乱颠,掰着指头一件一件事情数来,时不时手舞足蹈,配上动作,某日椒房殿内的情景立时重现。
      天凌听着,嘴角不禁往上,往上,再往上,转瞬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掉下来,冷面道:“洛氏造起狱讼,朋扇朝廷,无力为六宫之表率,来人,拟废后诏书!”
      废后?洛卿岚垂下柔荑,眼角含泪,“你一直在等这天,是不是……是不是?”
      天凌报以冷笑。
      没人看见洛卿岚离开天凌殿时,眼底的幽怨被一抹凄厉代替。夜风中,渐行渐远的朱红色颓然鲜艳着,妖异着,只是,无人再赏。
      御林军拖着福太医远去,疯癫的高歌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异常悠远。
      天凌挥退众人,只留花满楼一人。

      “来陪朕下一盘棋。”
      天凌自顾自摆好棋盒,见花满楼站在原地不动,道:“你认为洛家会善罢干休吗?”又见花满楼摇摇头,“所以,陪朕一边下棋一边想想对策。”
      花满楼坐到天凌对面,执起白棋,又放下,轻叹一声,终于执子落下。
      一子又一子,花影投在棋盘上,窗外暗香浮动,落子声和铜制更漏的滴答滴答时而相合,时而相错,回荡在偌大的凌天殿中,时光安逸而绵长。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个便衣御林军面无血色地嚷嚷,跑得急了,脚下一软,连滚带爬进了大殿。
      天凌不用听也心下了然,便衣却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讲一大串:“洛家连夜派飞骑送兵戒到六位亲王处,我们的人一路拦截,但洛家派了顶尖高手护送,我们的人支持不住了!”
      天凌盯着棋盘笑了笑,“朕的大龙死了,真应景呵。”
      便衣听见更加惶恐,急道:“恐怕洛府的人快到亲王府了!皇上!”
      天凌投子,道:“传令四支亲王精军守住四方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其余人等随时待命。”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了。”花满楼突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指尖把玩一枚白棋,仿佛盘上棋子,只为他用。
      便衣看见房里一只白狐狸和一只紫狐狸无言相对,嘴角不禁抽一下再抽一下,诡异的气氛压得他只想速速离去,偷偷往后挪动几步,腰间毫无预兆地挨了一击。
      “皇上,大喜啦——”
      如果来人不是一个御林军,天凌会认为他听到的下一句话是“某某妃嫔有了”。
      “皇上,六位亲王收到的兵戒居然全是赝品!现在他们正调集人手一同去兴师问罪,六亲王聚首洛府真真壮观!”
      即便一切是自己的计划,花满楼听到这个消息仍高兴得呼啦一声站起来,震得棋盘一跳。虽然一枚传家宝换六块小翡翠不是很值,但这个结果绝对是无价之宝。一代偷王潜入洛府偷梁换柱显然不是难事,天黑黑又心急火燎的情况下,洛大将军自然分辨不出兵戒真伪。何况假兵戒出自“鲁班神斧门”传人朱停之手,本就能以假乱真。花满楼唯一担心的是六位亲王也被朱停骗过,现在看来朝中眼明心亮的人物不在少数。

      天凌让两个便衣下去领赏,转身道:“没想到隐于世外的花七公子一出手就这么惊心动魄。”
      “在下的‘一臂之力’已经尽了,请皇上平反上官家与我花家的冤案。”
      天凌逼近一步,“如果不呢?”
      其中的利害关系早已深思过千百遍,花满楼胸有成竹道:“皇上不会。”
      爱而不得似钝刀,一下一下凌迟心脏,天凌的语气隐隐透出失望:“你对朕只有算计?”
      家族蒙受不白之冤的愤懑一并涌来,花满楼隐含怒气:“我只赌你不会斩断左臂右膀,你却连两家百余条人命也算计进来。”
      七童,你说朕算计?天凌冷笑,“你明知药方会落到洛卿岚手中,故意安排漏洞让她下毒,然后反咬一口,终于逼得洛家狗急跳墙,这一出偷天换日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如果洛卿岚没有派人趁陆小凤生病时潜伏在他的房间外,我不会写两张药方去试探。如果她不下毒,我也不会顺水推舟。从她想置陆小凤于死地那刻起,今日已是定局。”
      “呵,全是陆小凤,即便他死了你也不会留在朕身边!”
      “天凌,我只能还你——天下。”花满楼取出六只锦盒放在桌上。
      天凌木然地盯着锦盒,身为帝王,自己坐拥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唯独这一个人,即便自己放弃天下也不可得。甚至不算朋友,你只是朕的“子民”,除了这个书面称呼外再无任何关系。
      天凌默然踱了几步,不用“朕”这个自称,“你可知前段时间我大病一场,是因为雨夜坐在窗边自己跟自己下了一夜棋……”我第一次奉行“我等你愿意”这句话,就注定一辈子等不到。
      一向温文尔雅的人突然自嘲:“天凌,你说的对,我算计洛家,逼疯太医,甚至不惜搭进陆小凤的性命,手上沾满鲜血,我这种冷血无情、不择手段的人,你还是离得远一点好。”
      心里的河堤倏忽倒塌,隐忍、无奈、厌恶、哀伤、自责一并卷向花满楼,却强忍着翻滚的情绪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天凌深深地看一眼花满楼,你宁愿这样说自己,也一定要我放手?!

      良久,死寂的凌天殿响起沉闷的命令:“来人,拟旨。”

      洛皇后投毒以及洛家假传兵戒无疑是两颗重磅炸弹,投进朝廷和民间引发了一场十级地震,忠心但老眼昏花的旧臣从睡梦中被震醒,纷纷起来引导舆论往“君主圣明,盛世太平”的方向发展。
      天凌命重臣重审上官家与花家一案,因为早已在暗中查清疑点,故此案迅速得以平反,洛家又被加上一条诬陷忠良的罪名。之后皇城内抓到数位赫白族人,查证与洛家勾结,四件事凑一块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一个成语——四面楚歌。
      上官大人加官一级,成为当朝宰相,上官家数人加官封爵,风光无限。
      被查封的花家财产归还原主,分毫不差,天凌又给予花家政策上的通融,花家满门荣耀,更胜从前。
      余嫔自请出宫祈福,后在天凌的默许下得以回归民间。
      坊间流传有位大侠在此次风暴中被陷害致死,令人扼腕叹息。
      更令世人惊奇的是,圣旨倒数第二句居然是——
      “将花满楼逐出皇城,永不得入。”

      头领作一揖,道:“花公子,西门公子,司空公子,一路珍重。”
      三人异口同声:“后会有期。”
      头领轻叹一声,“花公子,你我皆明白,有的人,后会无期。”
      朱红色宫门关闭的那一刻,风轻云淡,天空高远,恰似启程那天。
      朱门里是一个世界,外是另一个世界,两不相干,而里外的人,也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走一遭,只似一场繁华梦,梦醒之后,各奔天涯。
      颠簸的马车里,花满楼抚摸冰冷的脸,自言自语:“陆小凤,你睁开眼时已经是江南了。”
      “你睁开眼好不好,好不好……”
      “我还欠你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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