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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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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这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却绝对是令人头疼的事。
他的官衔可以不比你大,他的级别可以不比你高,但是你还必须要对他客客气气、诚惶诚恐的。没办法,圣旨在手,人家就捏住了你的七寸。真要闹出点什么事情,还真不好收场。
所以钟立文一边心惊胆战地开着车,一边还在祈祷着车后排的两人能离开那么一会儿,好让自己能打个电话给点上的人通个气。因此他车开得特别慢,还故意在超市啊专卖店的门口使劲地兜着圈子。是想着两人会不会突然想起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或者车开久了,下去上个洗手间的概率也会大一些吧。
可惜啊,临时烧香心不诚,老天也不可能会随他的愿。
没办法,钟立文心想:机会不是靠等,而是靠自己创造的!
钟立文一边暗自握拳,“吱呀”一声刹住了车。
“诶呀,你看我这脑子,领导来了,居然还忘了拿包烟什么的,我这就去啊。”
钟立文一边满脸堆笑,一边开了车门就要往下钻。
领导自然是谦虚地说不用了不用了,但这官腔嘛,大多数时候都当不得真,所以钟立文正在为自己的“胜利大逃亡”想要振臂欢呼的时候,李柏翘开口了:
“不用了。”
然后他打开自己的皮包,一手伸进去,变魔术一样地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来。
而后他还很不屑地看了钟立文一眼,那意思就是:
你才想到的,我几百年前就想到了。
看到没?学着点。
钟立文快哭了。
李柏翘!李柏翘!不要让你小子落到爷爷我手里!
钟立文在心中咬牙切齿着,挫败地坐了回去。
眼看着自己的办公室越来越近了,钟立文咽了口口水,心想这下要是还不服软,怕就真的要出事了。
向谁呢?这地方除了李柏翘,还有谁能帮上自己。
我鄙视你啊,我唾弃你啊,钟立文,但是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啊。
钟立文暗自垂泪,心里一横,他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很多遍,然后上前一把拉住了刚刚下车的李柏翘,对着他快速地耳语了几句。
李柏翘听完脸色就变了,他狠狠瞪了钟立文一眼:
“刚我就觉得有问题。”
他来不及多说,脑子里似乎就有了想法,匆匆快步跑了上去。
“柏翘、阿文啊,你们这边配手提了吧?我想先把底稿拷一下啊?”
“呃,配了,”李柏翘点了点头:“但是领导不想四处去看一下吗?钟立文他们这一块因为在市中心,所以对物流这一块很重视。就最先引进了远程控制物流系统,是我们整个香港地区最先进的。”
“哦?”领导表示感兴趣:“那我要去看看。”
李柏翘对钟立文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马不停蹄地将人带到了前台那里作介绍去了。
李柏翘长吁了一口气,总算争取到了点时间,连忙转身朝着钟立文办公室那边跑了过去。
“李……”看门的门卫看见有人跑过来连忙站起身,见到来人不由一愣。
“快开门。”李柏翘焦急地催促着。
门刚一打开,他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地上四处都堆着纸屑,分不清哪些是有用的哪些又是没用的。垃圾桶不知道几天没倒,里面还有几个吃剩下的苹果核无辜地躺在那里。货箱堆得乱七八糟,有几个还被拿下来当凳子,中间的一个被当成了牌桌,上面散乱地还堆着扑克。电脑和抽屉都是开着的,依稀可见快要发文的红头文件和业务用的公章。
李柏翘连忙把那篇机密文件的页面给关上了,结果另一个页面“腾”得蹦了出来。
李柏翘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赶紧“砰”地合上了电脑。
他的脸几乎红到了耳根子。
这个,这个想不出来形容词的钟立文,居然,居然还看这种东西!
下次不带纪检监察部的人来抄了他的老窝!
他强忍住了怒气,转而瞥向了四周,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几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一切等混过这次再说,混过这次再说。
他无力地站起了身。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钟立文心里是忐忑的。
他倒不是在怕李柏翘会看到什么,因为他神经一向大条,出门之后电脑里在放什么他哪记得?他只是知道办公室里很乱,很难收拾,不知道自己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够不够。
所以当他看到那整齐的货堆和干净的桌面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慢慢落了地。
李柏翘正在桌子前整理着文件,红头归红头,附件归附件,文件夹在他手里就如同战场上训练有序的士兵,整齐地躺在桌面上,然后逐个记名,被放进了文件架上。他做完这些,长吐了一口气,环视四周,这才觉得这里到底像一个基本的办公室的模样了。
然后在看到门口的人时,他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钟立文在对着他龇着牙齿笑,他的这种表示感激的方式让李柏翘觉得他是在嬉皮笑脸,缺乏职业性和反思的态度,再联系上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就更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钟立文一见李柏翘脸板了起来,笑容也僵住了,热脸贴着冷屁股这事情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钟立文自然也就不高兴了,暗自哼了一声,把头也别了开来。
一片混乱之下,领导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转而对李柏翘说:
“柏翘啊,你帮我去外面买两节电池吧,五号的。”
李柏翘“嗯”了一声,匆匆就出去了。
原本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情,钟立文还没觉得有什么,但下面一句话却让钟立文觉得,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
“阿文呐,”领导坐到了桌前,开了电脑,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财务部门的李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钟立文心头一震,抬起眼来看着对方。
这几件事情合在一起,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了。
非常时期,又刻意地支走李柏翘,再加上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借着检查的名义下来搞侧面考核的,那李文升走人的几率怕又是提高了不少。
想是这么想,但问题钟立文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总人很敬业负责,虽说有时候对下边人的要求可能严厉了一点,但是没有他,我们财务上运行得不可能这么有序。而且,李总一向很支持我们搞项目,就像刚刚去看得那个物流系统,如果不是李总费心去扶助我们搞这个专项,可能光调研这一项的费用,我们都很难解决得了。”
平时并不是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一说起来才发现要感激的事情居然这么多。钟立文暗地里在咂舌,但转念一想,却有了新的一个见解,心里嘀咕了起来:
“李柏翘啊李柏翘,你看见了吧?我替你老子说了这么多的好话就等于也给你说了这么多的好话,刚才欠下的人情咱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了,以后咱两还是势不两立!”
领导点了点头,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什么,又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后来等李柏翘回来,这话题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如此折腾得半死,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一个点,离开的时候钟立文客气地说要送,李柏翘说不用,单位有派专车过来了,那模样让钟立文觉得和急着送瘟神差不多。
我靠!走着瞧!钟立文悻悻地想。
三天之后的傍晚,有人通知钟立文说检查组的人要回去了,临行之前的最后一晚肯定要安排晚宴的,而且特别正式。钟立文在单位一向以酒量大喝酒豪爽出名,这次自然是要叫上他过去挡一挡的。
钟立文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
出乎意料得是:李文升居然也回来了。
酒席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开始了,众人不分青红皂白,举杯就先敬了李文升,恭喜他高升。钟立文这才知道:虽然正式的文件还没有下发,但是内部消息肯定已经放出来了,这次被总部挑中的,确实就是李文升。
他环视着四周,却突然被一抹不和谐的因素给吸引了。
众人都在笑,只除了一个人:李柏翘。他那表情像笑不是笑,而似乎是……强行想要挤出笑的感觉。
不对了,他老头子高升,下一步铁定就是他自己了。怎么竟然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
钟立文心里好奇,席间就自然对着他多看了两眼,越看就越觉得奇怪。
李柏翘话不多,众人敬他酒他也不含糊,拿起杯子来就炸,别人说什么笑话他也沉默地听,却始终融入不进去。那模样不像是贺喜,倒像是独自喝闷酒。不过众人都在兴头上,除了钟立文自己外,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不过看他一杯接一杯地下肚,钟立文皱了皱眉头。
李柏翘酒量不行是众所周知的,一般上酒席能不喝就不喝,不得已的时候也就嘴唇碰碰抿两口了事,就那样,一轮过来脸还红得和灯笼似得。今天这架势:喝醉简直是必然得了,再过会儿肯定出状况。坐在他一旁的李文升很快也看出了什么,不时低下头去和他耳语两句,似乎是在问他觉得怎么样,但李柏翘只是摇头。
装能耐,穷折腾。钟立文翻了个白眼。
果不其然,又一杯酒下肚之后,李柏翘咳嗽了一声,捂着胸口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他轻声对李文升说了两句什么,然后站起身,居然还很体面地对大家说抱歉,然后转身就朝洗手间走去了。
李文升诧异地看着李柏翘的背影,刚站起身想跟上去却被人拉住了。他是今天的主角,想要逃跑没那么简单,只得焦急地辩解:
“我得去看看柏翘。”
“诶呀,李总,今天你哪儿都不许去!柏翘不行了?阿文,去看看。”
钟立文会意,站起身就离开了酒席。
洗手间里水声哗哗,李柏翘正对着洗脸池,拿着蘸水的毛巾捂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钟立文觉得每次和李柏翘在一起都会很尴尬,现在这情形,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一些什么,只得走到他身边站定,一边长吁短叹一边还在心里吐槽两句。
突然,一个脑袋撞到了自己胸前,钟立文吓得浑身一抖,好不容易稳住了,居然还听到了下方清晰地几声抽泣声。
什什什什什什么状况?
李柏翘的毛巾依旧捂在脸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很委屈的样子:
“你别走啊,你走了我要怎么办呐?”
钟立文顿时傻眼了,这台词恶俗得电视剧里经常碰到,怎么今天,今天……
等等!刚应该进来的是李文升,那李柏翘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李文升,那他这番举动,应该原本是向他父亲的,撒娇?
钟立文打了个冷战,他第二次傻眼了。
靠!虽然单位强制我们上班的时候穿工装,虽然我和李文升身材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但是明显两个人好吧?老子这个男主角当得冤呐!
李柏翘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他怀里蹭着,过了会儿似乎是情绪上面好点了,便拿手围着钟立文的腰,很乖巧地缩着动也不动。钟立文也被吓得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直着手臂,慢慢拍了两下:
“李柏翘!李柏翘!”
你再不放手,等会进来个人,肯定以为咱两在搞断臂,到时老子就是长着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但是李柏翘呼吸均匀,一点动静都没有,仔细一看,居然就这样子睡着了。
娘哎,我发现这么大个秘密,不会被灭口吧?
钟立文一面无语望天,一面还要心惊胆战地这样想。
梁笑棠一口水差点全呛气管里,他搬个凳子挨着钟立文坐下,一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他生怕自己听错了。
“我说李柏翘,我们的李大总监,可能……”钟立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一字一顿地说:“没——断——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笑棠愣了一会儿,随即上气不接下气地狂笑了起来,一边还忘形地使劲捶桌子,让很多人对着他看着。
“喂,你别闹这么大动静行不行?”钟立文急了,压低了声音:“我是信得过你才对你说的。”
“我说兄弟,”梁笑棠强忍住了笑意,一手拍了两下自己笑痛的肚子:“你这可真是重大发现啊。”
钟立文摊手表示无奈:
“我之前就在想嘛,一个人活了二十六年,怎么处理事情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五十岁?原来这是以他在别的地方的欠缺,弥补得来的啊。”
“李柏翘太他妈人才了,”梁笑棠慨叹了一句:“外表看上去像辆装甲车,内心原来是个芭比。”
两人对视了一下,突然不约而同又捶着桌子爆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