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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浅浅决定回国的那天,收到了父亲的结婚请贴。天意,浅浅当时是这样想的。
      刚才飞机还在半空时,她的邻座,一个三十出头的美女突然侧身问她,“小姐,很久没回国了吧?”
      浅浅微笑,“很明显吗?”
      美女点头,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那到不是,你知道的,女人的直觉而已。”
      浅浅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只有在国外呆久了,才能深刻体会还是呆在自家地方舒坦。”
      “你多久没回国了?”浅浅忍不住问。
      美女一边掰着指头,一边嘀咕,“我算算,跟着他私奔那年我应该是十九岁,那么。。。应该有15年了。”
      浅浅有些意外,怎么可以有人如此平静地对着一个陌生人说那样的过去。
      “哎,好后悔啊。”美女仰天长叹,“我的青春就这么白白浪费在那样一个人身上。”
      浅浅忽然伤感起来,轰轰烈烈的爱情好象永远得不到善终似的。
      “你呢?”
      “我?”
      “你为什么回国?”
      她心里不由的一紧。是啊,她为什么回国。安定的工作,平静的生活,固定的朋友圈子,她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又想回来?
      “回来参加一个婚礼。”半天浅浅才想到被自己扔在行李箱里的请柬。说完,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仿佛在困境中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
      “应该是要回来常住的吧?”
      美女说的极为小声,也没侧脸看她,浅浅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话。
      然后,她们之间再无任何交谈。浅浅开始心不在焉地翻着些过期杂志,美女则一直闭目休息直到飞机着陆。
      下飞机的时候,有些混乱,她们就这么“失散”了。机场大厅里,浅浅试图寻找她,人没找到,倒引来了机场工作人员的注意。他们还真的以为她和自己的亲人走失了,弄得她尴尴尬尬的。

      浅浅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橙黄色的夕阳大片大片的,仿佛半个天空都将被其吞噬似的。她盯着门铃好一会,许久才轻轻地按了下去。按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一些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尽管过了那么多年。原来记忆中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就算过了再久,再怎么刻意想忘记,它们还是在身体的血液里,骨髓里,甚至某个细胞里,静静地潜伏的,等待着有人把它们叫醒。
      开门的是张嫂,他们家的老佣人。浅浅酸了鼻子,一下扑到她的怀里。张嫂大概是惊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二小姐?”
      “是我,是我,张嫂,我回来了。”
      张嫂放开浅浅,摸上她的脸,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我没眼花吧,真的是二小姐?”
      浅浅头点的仿若一只波浪鼓,“您没眼花,就是我,你的浅浅啊。”
      张嫂终于信了,眼里泛着泪光,一把抱住浅浅。
      浅浅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淡淡地,像是栗子的香味。她记得小时侯,每次她哭着要妈妈,张嫂就把她抱在怀里那么摇啊摇,一直到她不哭了,张嫂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的栗子,慢慢的一个个剥给浅浅吃。在她的记忆中,张嫂的口袋里总有掏不完的栗子。
      她缓缓的把手插进张嫂的衣袋里,然后她笑了。
      “张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回来?”她拿着手中的几粒栗子朝张嫂摇摇,调皮地眨着眼睛。
      张嫂只是笑着不停地摸着浅浅,从头发到双脚,无一放过。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进屋?我快饿死了。”浅浅边说边把一个剥好的栗子放进嘴里,好香。
      “你看看我,见到你太高兴了。来,快进屋。”说着,她一手牵起浅浅,一手接过浅浅的行李,“今天啊,全家人都在,大小姐也带着大姑爷来了。真好!”
      一家人看到浅浅回来又惊又喜,林震浩更是愣得说不出话来,拿着筷子的手就那样一直停在半空。
      浅浅看得心里内疚,笑得竟有些虚,“大家这是怎么了,我这才出国了多久?”
      “你还晓得回来啊?”林震浩忽然大怒。
      张嫂从厨房里拿出一碗盛满了白米饭的搪瓷碗,搁在浅浅面前。
      浅浅真饿了,除了飞机上提供的那一餐饭,她几乎没吃什么别的东西,拿起筷子就开始拨饭。红烧狮子头,清蒸桂鱼,糖醋小排,天知道她有多怀念张嫂做的菜。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也太安静了吧。猛一抬头,整一桌的人瞪着眼睛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一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小乞丐。她一个抽气,险些没把自己呛死。坐在身旁的姐姐林叮叮伸手轻轻拂着她的背,心疼道,“慢点吃,又没有谁和你抢。”
      咦,这句话怎么这么熟,这原该是张嫂的对白啊,“呵,看到姐姐你,我本能反应而已。”
      叮叮白了她一眼,“没良心的。”
      “这也难怪浅浅,我感同身受啊。”郑铎益声援浅浅。
      “还是姐夫够意气。”浅浅朝桌对面伸出自己的大拇指,不过姐夫这笑容也太勉强了点。转头,浅浅顿时明白了,姐姐正朝着可怜的姐夫恶狠狠地做的嘴型。
      谈笑间,只听得林震浩轻呵一声,很明显是故意的。
      浅浅看了姐姐一眼,又注意到姐夫正在对面朝自己使颜色,立马摆出一个大笑脸,往父亲碗里添块排骨,“来,爸,你的最爱。”
      林父整个一哭笑不得,“是你的最爱吧?”
      浅浅就知道天底下的父亲就自己的老爸最好哄,一块排骨就轻松搞定,不过甜言蜜语还是多多益善的好。“你看,我都把自己的最爱拱手相让了,你就别气我了。”
      “要我不气也行。。。。。。”
      全桌人正色,屏息。
      “你倒是说说,这次回来你准备呆多久啊?”
      “恩,这。。个。。问。。题。。么。。。。。。”浅浅一字一停顿,她是故意的。她知道在场的人都在抓狂,可她乐在其中。
      “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话,是不是国外呆太久了,连中文都不会说了?”林父实在忍不住。
      “我这次回来呢,主要是来参加某人的婚礼的。据说某人偷偷瞒着全家人谈恋爱,怎么也不给个说法?”浅浅回了句。
      叮叮捂着嘴偷笑,郑铎益则倒吸一口冷气。
      浅浅说的也是事实,收到父亲请柬的时候,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连忙拨了个电话给叮叮,这才证实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咳。。”林父单手握拳,抵在嘴边,又轻咳一声,“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
      “什么叫以后再讨论,你们下个星期就结婚好不好,都迫在眉睫了。”浅浅最擅长倒浆糊。
      林父实在挡不住,只好讪讪道,“我瞒着你们去谈恋爱是不对,可事已至此了,拜托你们就别让你们老爸难堪了。”
      看着一向威严的父亲难得露出的害羞样,浅浅心里暖洋洋的。她替父亲高兴,替父亲庆幸,终于能在人生的半途找到一个真心相伴的人。浅浅知道,父亲一直忘不了她的母亲,母亲刚离世的那些年里,父亲时常一个人躺在书房的靠背椅上,有时一躺就是一个晚上。记得有一次浅浅半夜起身喝水,经过书房,门半掩着,她以为父亲又在里面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竟是漆黑一片。爸爸,你睡了吗?浅浅边问边开灯。她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当时的样子。父亲手上夹着一支烟,红红的一闪一闪,快要烧到手指。一双幽深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书桌。听到女儿的叫唤声,他眨了一下眼,说浅浅,你怎么还没睡。说话的瞬间,浅浅看见一颗豆大的水珠从父亲的眼睛落了下来。恩,我就睡,爸爸你也早点睡。浅浅替父亲重新把灯关上,虚掩了房门。她慢慢地顿下身子,用双手把自己紧紧抱住,轻声呜咽起来。她知道父亲又在想妈妈了,那张全家福从框起来的那天起一直放在父亲的书桌上,从来没有离开过。
      再大了点,浅浅进入了反叛期,只要看到父亲带着陌生的阿姨回来吃饭,就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最后往往是闹得不欢而散。几次过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父亲带着别的阿姨回来吃过饭。懂事后,浅浅很不好意思,回想当时,其实其中几个阿姨人品还是不错的,和父亲也很般配,对自己和姐姐有很温柔,怎么竟就这么被自己给搅和了。为了弥补,她开始当起了红娘,时不时督促着父亲尽早找个老伴。可父亲竟一点都积极不起来,浅浅终于知道,父亲是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的了。
      不能同母亲从始至终,白头到老固然是一种遗憾。可父亲能在有生之年重新接纳并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浅浅知道父亲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来说服自己的。
      “你到底怎么样啊?”林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怎么样?”浅浅还真玩上了瘾。
      只听“啪”的一声,林震浩重重地把筷子摔在桌上,起身就走。
      见形势不对,浅浅只得松口,“哎,别人帮我把工作都联系好了,我总不能这么不给人家面子吧。”
      林某停住脚步,嘴角渐渐弯起,肩膀忍不住地抖动起来。
      “爸,你没事吧。”郑铎益这是明知顾问。
      浅浅回头,刚好和笑得一脸大红花的父亲碰个照面,两人同时“扑“地一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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