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包围城市》花深红

32、女人是老虎

　　然而，就连严郝自己也没想到，他嘴里吃着金大宝做的饭菜，听着金大宝一边收拾家务，一边喋喋不休地跟花喜雀一样，把自己成功应聘上岗后发生的事情无巨细地从头说到尾又从尾说到头，原本因为金大宝脱离掌控而略有不快的情绪居然沉静了下来，故意端着的晚娘脸不知不觉松懈，嘴角露出一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甚至隐约生出些岁月静谥安宁的感觉。
　　总之，不想发火，也懒得发火了。
　　不过，等他发现自己苦心收集的猛男杂志变成了一摞垃圾纸盒时，那简直是一口心头血堵在嗓子眼里，偏偏金大宝还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怎么把垃圾纸盒拉开使用……
　　严郝觉得自己没被活活气死真是心脏坚强。

　　接下来的日子，严郝开始变得忙碌。由于对世纪花园方案的初步构想得到了天地高层的认可，正式落实方案就成为了当务之及。因为这事，杨天跟严郝所带的两个团队直接从暗斗升级成明面上的“火拼”，在设计部里互相见了面不是互相挑刺就是疯狂越界抢工作。
　　为此，设计部部长笑得嘴都合不拢，对外恬不知耻地说是良性竞争。
　　严郝听了嗤之以鼻。古语有云，文人相轻，他和杨天虽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文人，但也有几分沾边，互相瞧不起对方的设计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相轻归相轻，他本身对杨天并没有多大恶意，理念不同，各凭本事赚钱而已。
　　他更为烦恼的是，木梓轩自上回考查世纪花园一事之后，顺势又调了回来，有事没事就来设计部转上一圈，时不时地介入他的设计团队，给点建议意见什么的。令人讨厌的是，木梓轩提的几个观点颇有针对性，哪怕严郝不情愿，最后还是采纳了。这么一来，他更是不好干涉木梓轩明显别有目地的接触。

　　由于种种原因，严郝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继续跟金大宝发展点超友谊的感情，有时甚至回到家里，金大宝已经睡下了。
　　他倒不觉得又回到了一个人生活时的空虚，因为就算再晚回来，厨房里头一定温着金大宝给他煲的汤。
　　至于早晨，他们可以算是赶着同一个时间段上班。虽然坐在一张桌子边吃饭，可严郝赶起工作熬夜是常事，受低血压的影响，在早餐解决之前，他始终保持着面瘫状态，连开口说话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倒是金大宝越发显得话唠，跟打报告似的，抓紧时间把自己前一天上班遇见的事情或是碰上的困惑全部倒给严郝。
　　严郝最初只当耳边风，渐渐地，偶尔也会指点金大宝几句。每每看到金大宝看着自己一脸崇拜信服的样子，严郝竟飘飘然跟吃了人参果一样舒坦。

　　就在这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时光流逝中，日历翻过了一个月。严郝虽然看到木梓轩还有种恨得牙痒痒的感觉，却已经能做到表面上“心如止水”了。
　　世纪花园的设计已经出了初稿，目前正等着天地高层的审核，如果通过，严郝手下的团队则需要进一步完善，不过这后期的工作就不关严郝什么事了，他只需要最后把关。
　　能够闲下来胡思乱想的严郝一边挑剔地在镜子中脸上寻找看不见的皮肤问题，一边琢磨木梓轩近期逐步升级的纠缠，思考着对策。
　　以他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性格，是绝不可能答应木梓轩做情人的，可现实略为坑爹，木梓轩的确非常了解他，进退拿捏十分有度。像木梓轩这样的身份地位外加个人魅力，放下身段来小意献殷勤，确实很有杀伤力，更何况，木梓轩曾经是他爱过的人。
　　严郝可以发狠话说绝不原谅，但却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一时头脑发昏，被木梓轩拐上床。一旦上了床，很多时候所谓的立场就站不住脚了，底线只会一步步退让。
　　他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将来有一天成为不能见光的小三。必须在木梓轩更进一步之前，想个办法彻底断了那点余情！
　　严郝下了决心就立刻开始行动，他打电话去美容会所预约了一套SPA疗程，准备把前一段高强度工作影响的身体状态好好调理一番。
　　下一步嘛，该好好调|教金大宝了。

　　同样的一个月，对于严郝来说充实得很，一瞬眼就过去了，而对于金大宝来说，却有点度日如年的味道。
　　并不是说仓管的工作很闲，虽然确实算不上忙……但管理一个仓库真不是只要记录一下物料増减或是盖个章就完事的，整理仓库，打扫，清点，都需要花大力气。
　　金大宝不怕吃苦，再加上自己正处于实习期，也该是好好表现的阶段，因此干活相当卖力气。可令他头疼的是，林秘书三天两头来小仓库领一下东西，还指定要他去送，或者找各种理由借调他去干打杂工人的活儿。
　　这也不算什么，至少金大宝看来，不过是个别扭的大姑娘看他不顺眼，找找茬，可从别人嘴里，就成了金大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无耻纠缠林蕊了。

　　一开始金大宝迟钝得很，在食堂碰上有人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慢慢的，原本人流量稀少的小仓库频频有人造访，不是拿根笔就是要个本子，琐碎得很，还专门指名使唤金大宝。
　　仓管这里从来没明文规定说只有后勤才能领取物资，不过是长期工作下来自发形成的便利方式，现在大伙儿愿意自己来领，又没违反什么规定，后勤更是乐得轻松。
　　凭心而论，仓库里头就金大宝一个年轻劳力，多做些也确实没什么，可针对性如此明显，就算是泥菩萨也得生出三分火气。
　　金大宝再笨也明白自己被针对了，而针对的原因不明。
　　不过他心里憋屈归憋屈，在严郝面前只几句带过，不敢多说。他都能猜到自己要是老实说了，严郝会有什么反应，肯定是让他辞了工作回家做保姆……
　　就算如此，严郝还是给了些指点的，比如告诉金大宝新人进公司总是需要夹尾巴做人，还教了几招为人处世的小技巧。金大宝听是听进去了，但以他的情商，实在没法举一反三，以致于他看严郝的目光越来越敬佩，但实践嘛，则无。

　　最后点醒金大宝的人是刘大爷。
　　人都会下意识地宽待自己，严于律人。刘大爷也不例外。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金大宝是从非正规招聘渠道进来的，而且还是明摆着接自己的班，这换了谁都不那么舒服。
　　虽说他挺通透一人，很快就想通了，再说金大宝挺有老人缘，很少有老人会不喜欢金大宝略带憨气的笑容。可流言一传出来，他仍然先入为主，也认为是金大宝有意攀高枝。但清者自清，他细细观察下来，金大宝平时聊天什么的，从没见他提起过林蕊，倒是嘴里总挂着五叔公，有事没事总爱说“我五叔公”怎样怎样，分明都没开窍呢。

　　“大宝啊，你对林秘书真没什么想法儿？”刘大爷既然发现金大宝是冤枉的，立马不忍心了。
　　“怎么可能？我要娶也不会娶城里姑娘啊。”金大宝一呆，下意识反驳起来。
　　饶是刘大爷性别为男，也深深觉得金大宝这招无差别大范围攻击实在是……招人恨呐，幸亏丁丫头不在，要不非得跳起来力争不可。“那你是得罪林秘书了？要不她怎么总找你帮忙？”
　　“……”金大宝也跟着郁闷，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跟别人解释？认真说起来，他好歹帮林蕊追过小偷呢！大概城里姑娘都这么奇怪？
　　“不对，我看林秘书除了爱让你帮忙送东西，好像也没多为难你，上回让你多跑了两趟，还给了你一瓶矿泉水呢。”刘大爷想不通了，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回事儿呢？
　　要说喜欢吧，除了让金大宝天天到她办公室报到一回，也没别的动作嘛~当然，电视里头是老放富家小姐穷小子的戏码，可以他几十年吃盐的资历来看现实可能性太小了，这身份差别大着呢，金大宝再好也不是她那碗菜啊！但要说找茬吧，似乎又够不上级别，谁找完茬，还顺手递瓶矿泉给受害者的？

　　“大爷，我和林秘书清清白白的，啥事也没有。”金大宝有些不高兴了，听刘大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是说林秘书跟他有点什么。
　　不明原因的，金大宝对自己和林蕊排放在一起感到有些排斥，甚至脑子里头一晃而过严郝那张凶巴巴的脸。
　　“大宝，人言可畏啊！”刘大爷摇头晃脑丢下一句，踱着步子继续巡逻他的一亩三分地了。
　　金大宝站在原地沉思片刻，不知不觉地联想到严郝说的一些话，突然明白过来，重要的不是他跟林秘书到底有什么关系，而是大家都不乐意看到他们太过接近。
　　谁稀罕啊？金大宝嘀咕起来：皮肤没五叔公白，腿没五叔公好看，蛮不讲理跟个女妖怪一样。有句话怎么说的？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他倒是忘了严郝冲他发脾气的样子了，其实哪怕是想起来了，在他心里，也比林蕊要可爱得多。

　　有了刘大爷的提醒，金大宝开始了消极怠工，天天躲在仓库里头，把物料从左边搬到右边，又从右边搬到左边，权当锻炼身体，实在无聊了就把保洁工人的活儿抢过来干。
　　故意来挑衅的人也不会太过份，一般都是顺便刁难个几下，发现领物料时没见金大宝在工作台附近了，自然不能特意去问金大宝在不在，慢慢的就消停了。
　　就连林蕊，连接来了两趟发现找不着金大宝，终于意识到金大宝是在躲她。
　　“金大宝这才刚转正，就不在岗？”林蕊似笑非笑地问刘大爷，一只手轻搭在工作台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
　　小丁不安地瞟了刘大爷一眼，低着头装做正在忙着录入资料。
　　刘大爷特淡定地顶住压力：“林小姐，大宝在里头收拾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别人不知道林蕊什么身份，刘大爷却是知情人之一。

　　“……”林蕊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一时间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起初她只不过想戏弄金大宝，想看金大宝跟自己低头，可一次又一次，她似乎总忘了这件事，反而对金大宝稳若磐石般的性格欣赏了起来……
　　“林小姐，你回去吧，有些事你外公不会答应的。”刘大爷见林蕊半天不吭声，又暗示了一把。
　　“刘叔~”林蕊心中一震，突然对自己的心思似乎有些明悟，可又觉得不可思议，不自觉地娇嗔了一声，嘴硬道：“外公一向听我的话。”
　　“小姐，那是因为你说的话一向是对的。”刘大爷轻轻挥了挥手：“你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大宝这样的人海了去了。”
　　小丁缩了缩脑袋，把头埋得更低。天哪，她该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内幕吧？OTZ~好想缩小到不存在有木有？！
　　林蕊却根本没注意到小丁，晃了会儿神后什么也没说，扭头蹬着高跟鞋走了。

　　金大宝站在一排物料架子后头，把林蕊和刘大爷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别说他从来没想过娶一个城里媳妇，就算真要娶，他也从没往林蕊身上幻想过。
　　“大宝，别躲了，估计林秘书不会再来了。”刘大爷云淡风清的声音猛地听起来，居然有点像是仙风道骨的世风高人。
　　小丁终于忍不住开八：“大爷，林秘书那么漂亮，她哪儿看得上大宝啊？是不是搞错了？”
　　金大宝深以为然。
　　“去，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妈还天天张罗着给你介绍富二代呢，你怎么不肯？”刘大爷故做不满地在小丁头上拍了一下。
　　小丁跟刘大爷共事多年，两人之间的感情很不错，她自然不生气，而是嘻嘻一笑捂住脑袋撒娇：“哪儿啊，我算哪根葱。我就是不大信，林秘书眼光那么高，听说XX公司的小开连着送了一个月的花，999朵玫瑰哦，还约不到她吃一顿烛光晚餐呢。”
　　金大宝再也听不下去，借口上洗手间直接尿遁了。

　　在洗手间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仔细回想了一遍林蕊出现的频律，还有近来有意无意地让他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又给水又给点心的举动，金大宝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说一点虚荣感都没有，那肯定很假。不过金大宝觉得这事实在超出他的想像范围，再加上他确实从没把林蕊的挑衅往男女感情上想过，因此除了震惊就只剩下想逃了。他可是见过林蕊一套一套训人的样子，要真娶个这样的媳妇，那不是成妻管炎了吗？
　　金大宝虽然没有仔细想过自己未来的媳妇会是什么样子，可本能地遵循金家村的标准——贤惠、能干、跟着他一心一意过日子、当然还要能生孩子。
　　怎么看，林蕊都不像这种人。说不定，凡事还得反过来！……
　　不行，必须得躲得远一点！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金大宝不知不觉掏出手机给严郝拨了过去。
　　“大宝？”严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严郝……你忙不忙啊？”电话一接通，金大宝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讷讷了半天，才刮肠搜脑地掏出一句。
　　“你等一下。”严郝身边挺嘈杂的，似乎有好些人在说话，过了一会儿，那些背景音全没了，只剩下严郝走路的脚步声与轻微的呼吸。
　　金大宝突然想起了刚与严郝见面时，那双特别干净、漂亮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