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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楚峡毁仙躯 ...

  •   仙榻玉案上,笔尖挑墨,白宣之上顿了又顿,终而久久未落下来,黑瞳若玉,薄唇似锦,“杏帘近日可好。”

      楚峡道,“这几日都在休息,不曾有什么动作。”

      “倒是希望她就此安生了,”央尘长指抵住眉,“凉国的事,我亲自去办。”

      “可是木白山先前送来书信,有天劫显现,近日要众仙卜卦。”

      央尘沉吟一番,“我自有安排,近日我定然不在悬殿,云萝四处封印上古神灵及多,切莫不得出事。”

      楚峡微微抬头见央尘不在说话,便掀衣退下,,空荡荡的殿阁中,央尘的视线忽而落在砚台旁的那块冰上,端起来,恍然,初得冰中封印的花时,杏帘还未化人形,此番纠葛多年,竟也过了这样久了,不由叹息一声,那孩子眼中的执拗始终化解不开,了下手中的杂事过后,将她许配给楚峡,或许会好一些。

      不觉冰内杏花绯色慢慢向花枝漫上一层,恍若开的更加妖艳。

      殿外,楚峡恍若平常走过,只见得门上玄锁安好,肩上小狐轻叫一声,便知杏帘也正在安睡,一人一狐默契十足。

      看着床上投影离去,杏帘翻身坐在床榻上,犹如神助,厚厚一本典籍竟已学了个大半,说来感谢央尘,若非他使得自己学来保身的根基扎实,也无法有现在的顺利,杏帘知晓不得怠慢,央尘很快就会去解决凉国,自己必须要快。

      杏色长袖一挥,断然数根冰针钉入床板,根根如板寸来深。

      入夜,杏帘解下玉佛坠子,【朱雀,出来。】

      朱雀显身,眉间微皱,“为何用玉佛封住镯子。”

      “我没有时间解释,你且幻化做我的模样,先下悬殿里没有央尘,你只骗过殿外的楚峡就可以。”

      “您去哪里?”朱雀轻轻板住杏帘的肩膀。

      杏帘面上闪现不快,朱雀一僵,就见杏帘长袖一甩化作飞烟出了殿阁,在玄锁外道,“我定然回来,你留在此处。”

      朱雀瞪大眼睛,几时不见,杏帘恍若脱胎换骨,不由咬唇,怕是时候要到了,红衫掠过,宛若杏帘的背影懒懒靠在榻上。

      趁着夜色,杏帘一路小心翼翼来到诫泉。悬殿无月,泉水独见波光粼粼,不复白日清澈,此刻所见,更显深不见底。

      杏帘握在泉边的手指慢慢缩进,指腹沾了泉水,此刻散发出浅浅檀香,飘忽鼻下,萦绕不断。独占夜色而更显勾魂引魄。此番,必要弄清楚,到底有何隐瞒。

      手掌一撑,一抹杏色滑入水中,消失在深夜之中。

      来到凉国,清凉月影洒面,玩玩的空旷的街上还见一张布告张贴在显眼的地方,所画之人,就是杏帘。

      杏帘惊异,定然是央尘做了手脚,延迟了时间,这样更好,杏帘房顶声穿梭灵活,准准落在锦恒的寝宫之上,撬开琉璃瓦片,翻身卧在横梁之上。

      寝殿内依稀亮有烛光,杏帘看去,眉眼间瞬温婉起来,锦恒眉头紧锁,臂弯之中紧紧搂着一袭舞裙,正是梦遗曾穿过那件薨舞衫。

      恍然间仿佛还看见那个额见描画着凤凰泣血的女子在迷离之际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我很后悔……遇见你。’定然伤他入骨,如同钉入脊骨中的毒针,每晚痛彻心扉,难以安眠。

      杏帘猜疑,梦遗定然就隐在不远处,好在匕首没有丢弃,将其反握在手中,刃背贴着小臂上,跃下横梁,刀刃直逼脖颈,不料锦恒很是利落,一手撑住身子不倒,另一只手别住杏帘的手腕,杏帘吃痛,但是无法,应是让锦恒的颈上见了血。

      忽而,平地里一阵烟尘化作人形,单臂挡过杏帘的匕首,不等锦恒看清来人,便朝着他吹了一口气。

      梦遗将锦恒小心放躺在床榻上,指尖滑过他的面颊,眼中闪过不舍却又立刻垂下头将被子为他盖好。

      “你何必用这样的法子逼我出来。”

      “你在深宫足不出户,却知晓这样多事情,我想问你,你可曾听说过有关我的事。”

      梦遗哭笑,“我身上阴气及重,相通死物,只曾知道一些。”

      “……那你可知道恢复记忆的方法。”

      梦遗的双眸在夜晚烛光的反照下映着浅浅的灰色,“你不曾知道,解除封印,你的记忆自然会慢慢恢复的吗?”

      手腕上的玉镯色泽饱满,杏帘的眸赫然变深,“多谢指教,你若想让锦恒保住性命,速带着他走吧。”

      忽而听闻门外宫人惊呼,但见一束白光刺眼自远缓缓将凉国罩在其中,黑夜隔在外面,恍如白昼。

      白光刺眼其中含着浅浅的紫,杏帘赫然起身推向梦遗,“他来了,你快走。”

      梦遗架起锦恒,一袭黑布拉过,撞开后门,梦遗忽问道,“你怎么办。”

      白光打在杏帘身上,既已走出这一步,便不得再回头,拔腿想梦遗走去,“我且随你出宫。”

      白光闪耀之中,渐闻惨声迭起,央尘无畏其扰,大敞寝宫大门,却不见锦恒,立上寝殿置顶,一览宫殿无疑,眼眸轻轻一眯,倒足寝殿一点,偌大殿阁轰然而塌。

      一声巨响,仿佛撕裂了天空,杏帘睁大眼睛,方才富丽堂皇的寝殿此时已与废木无二,停下脚步,“去佛堂。”即使央尘寻到,他也不会在佛堂下手。

      杏帘在佛像下诚信跪拜,梦遗难以接近佛像,与锦恒躲在禅房之中。

      佛放静冷,恍若安好,不曾理会外面的事,佛祖细眼微垂着,眸中慈光刻画传神,杏帘双掌并住举在头顶,“求佛祖保佑,定保尔等平安无事。”

      杏帘看着梦遗缩在小小的禅房之中,死死躲避着佛光,眸光一闪,心中唯有此感,朱雀,你自当保重,唇瓣轻启,“风无,你可听到。”

      央尘一路巡查而来,终在佛堂之中寻得。

      身着明黄,立在佛祖之下,仿佛在大量有恍如等待,白光刺眼,却从身边穿过,未曾如旁人一般化作风烟。

      央尘走进,忽而又顿住,黄衣散乱,褶皱之中渐渐透出……杏色。

      佛像下的人缓缓转身,光辉之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颊。

      央尘眸中盛怒,下颚紧紧的绷着,“杏帘,你为何在此。”

      “央尘,你已屠杀凉国数万人,凉国已毁,不能放过锦恒吗。”

      央尘拂袖,“你愈发不知规矩,胡闹一派,既玄锁也止不得你,也罢,回到悬殿后,此殿赠你且与楚峡即日成亲,在悬殿之中永不得出。”

      声声震耳,句句锥心,负手将黄衣扯下,央尘视线所挡,就见黄衣之中飞出数根冰针。

      央尘惊愕,眸中凝神,冰针自落下地上化作一滩水,在一抬头,杏帘击地一拍,平地垒砌九尺冰墙,杏帘的眸,在徐徐升起的冰后缓缓变冷,“央尘你乃上古遗存的神灵,千百年不曾复国,不曾反抗,封印圣灵,佛祖门下就是如此教你的?我已舍去树精之身,不再是瑶池边与你约定的杏帘,你我诺言,不复存在。”

      冰层中心一声闷响,从中间崩裂开来,裂纹寻着冰层裂开,在央尘面前轰然倒塌,对面早已无人,唯有禅房珠帘摇曳。

      那一霎刺眼白光渐渐散去,不到一刻,凉国已成死国,枯草踩在脚下,“咯咯……”的哀嚎,呻吟着,为那些枉死的人们在黑夜里争夺一丝存在。

      杏帘与梦遗负着锦恒以最快的速度向宫外冲去,前路白光闪动,央尘缓缓走出,眸中无情,杏帘心中生出一股怨念,无论何人,无论做什么,他全然无应。

      “杏帘莫要多事。”

      杏帘冷着脸,立掌在中间立起五道冰墙,“当日,锦恒被灌药以忘记所有事情,无人问他是否愿意,无人理会他的感受,一味让他忘记,今日有人因自私己利陷他于绝境,命运同我,我怕今日不助,他日任旁人欺辱无人帮!”

      央尘瞳仁紧缩,“你不敌我,同我回去,我愿解释。”

      梦遗紧紧抱住锦恒幽幽道,“杏帘,一步错步步错,他已骗你这般久,如何能知道所谓解释,是不是又是另一个骗局。”

      央尘眼中闪现怒意隔着厚厚的冰层也能感到,梦遗冷冷别过眼。

      杏帘脑中闪现种种,就听梦遗惊呼一声,腰间一空,不知何时锦恒醒来,竟劈手夺了杏帘的匕首。

      早色轻柔,清晨将近,旭阳在山后仿佛即将跳离般跃跃欲试。

      锦恒的脸苍白,身后满目苍夷,“姐姐何在。”

      一时间,天地无声,锦恒一双眼中,从未此刻般清冷,“泱泱大国,只因我一人而亡。”

      央尘伸指抵在累累冰墙之上,“轰!”的一声炸开,黑曜石般的眸比那冰墙寒气更胜,“正是,因你一人。”

      锦恒脚下一动,连带草声瑟瑟,举步迈向前,梦遗从后环上锦恒的腰,“人既已逝,再拿不回来了。”

      锦恒随声一颤,继而伸手取掰梦遗的手,梦遗眼中泪水霎时涌出,“曾经你亲手将我推离,你忘了,许我一个家,你我誓言,绝不悔改。”

      锦恒忽而手中发力将梦遗的手甩下,梦遗只看得他的侧颜,狭眸闪耀,笑颜温婉,“今生不及,来世吧,来世,你自己寻个好家室,但愿于我再不相见。”

      锦恒走向央尘,“如我愿偿命,可否换凉国无辜百姓的命。”

      “自当归还,但这世上的人再不记得凉国。”

      锦恒笑容更胜,仿佛点亮天际,“如此更好。”抽出匕首,刀光划过。待到锦恒合上眼,央尘食指抵在锦恒渐凉的额头上,白光乍起,砰然,只余下一袭衣袍。

      梦遗的眼直直望着那衣袍,缓缓走过去,将衣袍紧紧抱在怀里,贝齿下的唇瓣被咬出了血,衣衫还是暖的,将脸颊埋在衣袍中,闷闷传来再抑制不住的哭声,“啊!!!!!!!!!!!”

      旭阳终于浮上山顶,阳光所洒的地方渐生寸草,百姓村落重生,独独到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止步,陡然化作荒芜的沙漠。

      杏帘呆愣,久久缓不过神来,梦遗的身子仿佛在锦恒离去的瞬间消瘦下来,探手向梦遗的肩,却被升起的阳光抢了先,阳光静好,洒在颤抖的肩上,梦遗仿佛感到什么恍恍抬起头来,在她心中,是否有锦恒在抚慰,肩上的是否有锦恒的温暖,一股乌气自梦遗身上化开,她灰白的肌肤变得莹白,透明,再辨不清虚实。

      缓缓莹白退去,杏帘捂住嘴向后退去,白骨累累死死环着一袭明黄华衣,上天有眼,终是愿意还她一副身体。

      杏帘不停后退,直跌在草坪上,央尘走到她身旁将杏帘抱在怀中,扶住她不断颤抖的背,只听半空长鸣一声,一道白影闪过,一只高大的白鹤落地化作实体,风无似乎是情急中将碧落的结界硬是撞开了,法冠都不见踪影,披着发,将杏帘从央尘怀中撤出,“你做了什么?”

      风无盛怒,若是往昔,杏帘定感触动而欢喜,只是现在,心底溜出的却是怀疑,风无对自己的好又是为何呢?相爱所得的结果便是如此吗?蜷缩的白骨触目惊心,杏帘看着央尘又缩回风无的怀中,“我不要回去。”

      将广袖盖在杏帘身上,垂眸间无限柔情,在抬首,眼底却尽是寒冰,“我要带走杏帘。”

      央尘看着那杏色的身影,被风无抱在怀里依旧如幼童一般,不曾见长,“你若执意如此,那便休怪我将杏帘就此冰封,千百年沉睡不得见世。”

      杏帘赫然抬起头来看向央尘,眸中讶然掺着受伤的模样狠狠刺入央尘的心,风无道,“当日你答应照顾杏帘,如今杏帘得到的是折磨。”

      黑眸狠狠一缩,“忧扰无牵,不正是上古诸神的心愿。”

      风无一时哽住,许久才道,“那便让杏帘自己来选。”

      杏帘终还是被带回悬殿,一回殿就一头扑向朱雀,朱雀轻轻环住杏帘,央尘神色更冷,杏帘只管埋头挥洒心中恐惧。

      央尘与风无安置好杏帘就进了主殿,许久未见出来,朱雀在杏帘耳畔轻声的哼唱,声音悠扬,柔声婉转,正是心中一直莫名想起的曲调,末了又轻轻对杏帘道,“曾经的上古,风华绝代,各路诸神仙子,薄雾腾升,一派浮华胜景,每每想到它在最美好的时候毁灭,都难以平息心中怒火。”朱雀垂眸轻叹,女子如画,忧怀满肠。

      灵巧雪狐窜上楚峡头顶,长尾一落挡住他的视线。

      朱雀的话在耳畔渐渐模糊,唯有留下悠扬的歌声,模糊中仿佛依稀看到有人影在床头哼唱。

      看着杏帘慢慢合上眼,朱雀不住长叹一声。

      天机台上,一处角落忽闪,童子惊醒,探身去看,金丝闪耀,或明或暗,摇摇托,便又退了回去。

      殊不知,一处残宫之中,碧落城流落,暗中无人张灯唯听到,“离主重生无望,若杏帘落上古遗灵之手,负天无望,自保都难了。”

      “杏帘还在央尘之手,若得杏帘,鬼流河将至,还有一线生机。”

      “一个洛雨央尘已是大碍,现在加上上古遗灵,得手难上加难。”

      沉吟一声,只闻道,“不可硬拼也可暗抢,找来獬豸,若有他在便更有一丝希望。”划破黑夜,撕裂平静。

      杏帘不知睡了多久,迷茫睁开眼,房中一派灰暗甚至不留一盏烛台,朱雀不知为何已不在身边,只听,“吱呀”一声,门忽而开启,杏帘一僵,屋外一片死寂,悬殿若死,除了碎石锁下有地风,处处殿阁应是赶不到的,暗下里不由握住锦被。

      门空开半晌,暗里杏帘耐不住瞧瞧掀开被子将枕头塞到里面,探头向外看去,白玉珠在黑夜中冷冷而立,忽而有些后悔,若此时悬殿是白昼心中也不会这般害怕,四下无人,杏帘牟足力气跃上横梁,翻身死死躲在主梁之后。

      不知为何,手臂突突的挑着,连带着心也不自觉的狂跳,这时,一道黑影徐徐自远走过来,不急不慢,杏帘睁大眼睛,黑影十分眼熟,忽而不知什么晃了眼,杏帘蹙眉看去,是手指,仔细看去,分明是利爪,十指尖细,骨节粗大,指甲幽黑若干枯的血水凝固其上,杏帘紧紧捂住嘴,此人分明是碧落城的獬豸,此人阴险毒辣狂妄无边,纵使离天在时,也不掩暴虐,杏帘狠狠向里缩去,心中恍然闪过那累累白骨,不要,指甲嵌入手心,尸暴寒霜下,绝不要!

      獬豸乃神兽,不畏结界,入了悬殿直抵杏帘寝殿,耳边青鸾的声音挥之不散,‘离天曾经交给杏帘一个锦盒,那里面是就是你的心脉,你可明白,獬豸你若助我夺回杏帘,心脉奉还,你我之间再无牵挂,负天之说,与你无干。’心脉……黑甲下寒光毕闪,离天狡猾,趁虚夺走护身心脉,若非如此,怎会唯他所用,百年来,终于得以自由重返族群,怎得不会兴奋,眸中染上血光,长指挑起锦被……

      黑夜之中,单薄的被在空中破碎,无声之夜,锦裂声骤响,多么希望央尘善闻,这声音可引他注意。看着那黑爪紧紧握住,脑中闪现他握住自己脖子时也会如此,不觉气息都堵在胸腔之中难以平息。

      杏帘难动一份,只觉得在这夜里哪怕是呼吸都会显露更何况那衣料瑟瑟,这一生,所知已尽千年,却至今未明白,自己是何人何时生,囫囵之中,不曾有人来为她指点迷经,唯有自己一人在四处乱撞,生的不明不白,死便绝不能亦如此,杏帘忽而自横梁跃起,水袖之中飞出数根冰针,已尽自己最大速度冲出寝殿,情急中暮然瞥到獬豸转身,眸中无惊,只是眸中神色看杏帘亦如将死之物,这不得叫她心沉谷底。

      身在悬殿不复人间轻巧,跃然殿阁之上,伸手翘出一块砖瓦,指甲被硬瓦翘裂,十指连心,钻心之痛难惹,霎时就见獬豸扼住手腕,唇角得意的弯起来,“果然是离天养的金贵人儿,手无缚鸡之力,我倒要瞧瞧上古留下来的纯神有什么能耐。”

      杏帘冷冷打了一个寒颤,他动作极快,杏帘神色渐冷,忽然挽手狠狠将手中瓦片拍在獬豸头上,“啪!”的一声好不响亮。獬豸手中松力,杏帘若游蛇转身向主殿跑去,“央尘!”悬殿的安然夜色被这一生锐利撕扯。

      不用回头也能感到獬豸的盛怒,瓦碎的声音已经引人注意,悬殿偌大唯有主殿燃着拉住,及是显眼,央尘定是听到,随即而出身后跟着风无和朱雀,杏帘难掩喜色,忽然自主殿两旁涌出无数黑影来,乾坤调转,清醒直下,三人被困在敌群中,杏帘立时感到从脖颈到脚底,凉意连着脊骨迸发在体内,微微倾头回望,獬豸眼中划出嘲讽的笑意,狂风迭起,黑袍被风吞没,杏帘还是第一次看见何为獬豸兽,狂风之中踏出巨掌,银箍饰在眉上,银箍下的双眸含着冰冷的荧光,毛发凛凛,长尾丈余长横挥过去玉石俱焚。如虎似豹,无人能在那巨大的爪牙下逃命。

      獬豸凭空立起怒吼一声,震得悬殿窗棂微微摇曳,立起的巨兽向杏帘扑去,如一团巨云罩天,眼中阴霾一片,无从可逃,耳边在那一刻寂静下来,不闻其声,央尘眸中怒意,身上紫光更胜,额心神印突显,一派混乱之际,杏帘沉寂,恍为看客。

      “嗡!”刀剑相错,将杏帘思绪拉回,蓝衣飘决。

      “楚峡……”

      白狐齐肩,楚峡勉强抵住兽爪,獬豸瞳孔中露出玩虐慢慢发力,楚峡双脚抵地一连向后搓去,杏帘揽过他肩上雪狐,向后退去,忽而眸中惊慌,“楚峡,后面无路!”身后已是玉璧,再无路可退。雪狐急于挣脱,杏帘扼紧臂弯将它抱在怀里,雪白的爪子,利爪麾下,“兹——”的一声,杏帘举腕看着,梦遗曾教,打开封印,法力重回,微微错手握住玉镯,浅浅的温暖传入手中,忽而,自远飞来数根冰针,带着紫气,直直想獬豸的眼定去,獬豸无暇只得松开兽爪躲避冰针。

      央尘长袖直披上来人脖颈,远远道,“杏帘,切莫不可摘下手镯!”

      杏帘心间一颤,手立时松开了,楚峡拉住杏帘向诫泉跑去,只听身后轰然,獬豸似被冰针所伤,怒吼一声,竟然扑下使了全力来追,四掌击地,地面簌簌的颤抖,后爪蹬地,庞然大物越过二人,将诫泉踏毁,泉水涌在獬豸脚下,拍打着黝黑的毛发。

      楚峡赫然伸手拉住杏帘,将她掩在身后,单手击出,一束白光如柱击在獬豸天灵,獬豸长啸一声,几番触怒,它向楚峡狠狠扑去,在他眼中楚峡如蚁篓,举剑相抵,汗珠如豆,獬豸并未用全力,楚峡已应接不暇,杏帘不敢相击生恐更加触怒这性格乖僻的家伙,只听头顶的庞然大物道,“杏帘,将心脉交换于我,饶尔等不死。”

      “什么心脉?”

      獬豸看着杏帘,半晌爪下向下又加力一分,“休想糊弄我,离天曾将我心脉交你保存,先下他已经死了,速来还我!”

      这声音如钟鸣,震得杏帘耳中鸣鸣作响,“离天未曾给我任何东西,我在他身边三百年,他除了魂涅时的一件锦衣,什么也没给我。”

      獬豸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既然你不交出来,便就怪我无情。”两爪扣下,如同磐石。

      楚峡闷哼一声,爪牙歪曲,锋利的指甲慢慢在楚峡脸上剜下血道,杏帘怀中雪狐嘶鸣,宝剑被利爪相抵,“咔咔……”作响。

      杏帘看向手镯,此时若不摘更待何时,难道要坐视楚峡送死不成,伸手向手腕,就见央尘手握冰凌插地一阵身边数敌尽死去,却立时又有无数敌人涌上,眉眼间尽是烦躁,似乎恨不得冲过来却又脱不得身,风无与朱雀便更无指望,手镯上渐渐温度发烫,央尘隔着数丈远,声音冥冥,仿佛响在耳畔,“杏帘,不论如何,手镯不得摘下。”

      杏帘踌躇,“嘭!”宝剑迸碎,獬豸极近的利爪在拍向楚峡的一瞬间被一股力量隔开,獬豸一愣,楚峡也是一愣,楚峡身上迸发出金光,环绕楚峡全身,然后,自胸口轰然裂开,金光退去,獬豸笑道,“小子,如今你仙躯已毁,肉体凡胎,在这九重之上一会儿都难立,还望向阻挡我?”

      血缓缓顺着楚峡嘴边留下,他脸色煞白,杏帘瞳孔赫然一缩,仙躯已毁,凡人历经无数困苦修炼所得,此生此世,只得修炼一回,如今,楚峡的仙躯毁了。杏帘的眸将至冰点,央尘,你冷血至此,什么封印,此时还顾忌什么,握住手镯,狠狠从腕上褪下,玉镯一瞬间灼热,杏帘无畏将它塞到杏色长衫之中,体内立刻澎湃,沉寂已久的能量在心中不断掀起巨浪,仿佛拘谨已久,杏帘跃到楚峡身前伸手接住獬豸的爪,楚峡失力跪倒在地,断剑横插在地,雪狐焦急在他身边跑来跑去。

      杏帘体内恍若春风拂过,片片复苏,衣着华贵,舞姿片片,一个片段闪过脑海,杏帘失神,险些叫獬豸重伤,不能就此番厮杀下去,杏帘立至半空中,掌中握着一团光晕,幽幽看着獬豸,獬豸一见立时幻化为人形,眼中不掩暴虐狠狠瞪着杏帘,神情之狠让杏帘觉得仿佛上万银针在脊骨中相刺,毛骨悚然,时不待我,杏帘高呼一声,“獬豸狂徒,你看好了。”

      不待獬豸反应,就将手中光团吞入口中,生生咽下,“如今,我与你的血脉同命,你若胆敢动此处一分一毫,我与你同归于尽!”

      獬豸站在那里久久不语,紧紧握着手,直到血水滴滴留下,杏帘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黑暗中他眸中的神色,让人胆战心惊。望着獬豸离去,杏帘脸上血色终缓上一缓,唯有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一颗入了力的冰罢了。

      厮战之中不乏熟悉的人,是了,相伴三百年,哪一个不是熟面孔,“青鸾姐姐!”

      碧落的人死伤过半,此次倾巢出动必是下了决心,杏帘于心不忍,“我不能随你们回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然休得怪我不念旧情。”

      青鸾停下手,“杏帘,难道你不想再见到离天吗?”

      “不想,离天终只是一个虚假的名字,桀骜才是他,桀骜不应活在这世上。”杏帘心中实然十分紧张,不管是对獬豸还是碧落城族人,封印初解,如何运用杏帘并不知道。杏帘跪下,小心将楚峡扶住,怎料他口中不断涌出黑血。

      青鸾看杏帘恍如看一个陌生人,冉冉萤火自手中铺卷,赫然朱雀蔻丹嫣红如血扼在她的咽喉。

      曾经是熟悉的人,如今,各个背道而驰,所说所闻,都仿佛不是曾经熟悉认识的人。

      央尘贺然大开结界将众人封印,直到缩至一枚玉丹,白光迸溅,玉丹镶与主殿顶处。杏帘扶住楚峡的头,黑血染上杏帘的手,霎时不断有画面在脑中闪现,央尘握住杏帘手腕,将玉镯拿出套上去,杏帘忽而一挣,腕上的力气暮然收紧,“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连弟子死活都不顾。”

      央尘一顿,终是将手镯套回去,心中那些仿佛掀帘就可看到是记忆暮然如潮退,“先行安顿楚峡。”

      央尘抱起楚峡,雪狐一路随行,忠心耿耿。风无轻轻揽住杏帘方要说什么,杏帘伸指止住,“我要照看楚峡,此前,我哪里都不去,”伸手晃晃腕上玉镯,“如今,我不过平常人,对你们没有任何用。”

      风无哽住,但见杏帘追上的背影,目中不知为何显露寥落。

      楚峡平躺在床榻之上,点点光晕从央尘指尖运出包裹住他的身体,一个灰袍的童子跑进来,“尊上,阁外弟子求见。”

      “何事。”

      “我们……想知道,楚峡大哥的情况。”

      “退下,传话下去,若还有弟子在立刻到各阁长老处领罚。”

      灰袍弟子欲言又止,冷冷瞪了一眼角落中的杏帘,拱手而退。

      目光如注,杏帘不敢对视,只得默默看着楚峡的侧颜,了无生机,央尘注入的光晕将他身上的伤渐渐恢复,继而融入体内,杏帘看到他身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破碎的金罩,光晕慢慢填补上去。

      杏帘不禁握紧拳头,即将弥补完成的最后一刻,光照莹然破碎,杏帘应声跑到窗边,“为何不能恢复?”

      “獬豸是神兽,所伤难以补救,楚峡恐怕再难进仙册。”

      脑中轰然巨响,“楚峡,是……凡人了?”

      央尘不语,杏帘陡然起身,“如果我早些解开封印就不会如此,”忽然,眼中一亮,“我失左臂,离天可用身体弥补,楚峡失去仙躯可否再找来一人炼成。”

      “此法过于残忍,不可。”

      杏帘本因央尘不顾楚峡死活再三阻止解除封印,心中已暗埋又不快,他这般说出,心中所感再抑制不住,“当初凉国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以屠杀全国黎民百姓,今日,为弟子保住仙躯你却说残忍,不觉可笑。”

      言语间不避尖锐,央尘看入杏帘的眸,忽而皱眉,眸中多有无奈,“此时多说无益,若是楚峡得知也不会同意。”

      “如果我愿意呢?”杏帘定定与央尘对视,“如果我用封印的法力为楚峡炼出仙躯呢?”

      央尘似在隐忍,“法力终不能成实形,此事你不要在多过问。”言罢,拂袖而去。

      杏帘一时无言,远远看着楚峡,片刻不离的雪狐轻轻盘卧在楚峡脸庞,轻轻舔他的眼,心中不禁悲凉,曾懵懂的碧落女帝也不曾似如今的杏帘这般讨人厌恶,她不晓得应如何做,如何是对的,杏帘伸手附上面颊,瘦弱的胛骨在颤颤烛影中微微颤瑟着。

      发簪坠落,长发散下,杏眸在散发之中显露而出,眼底的黑暗中混沌在纠缠,颤抖着双手,杏帘恍恍走向楚峡,雪狐利爪狠狠在伸过来的指尖划过,小狐眼中的恨刺痛杏帘的心,此番很好,自己已成了最让人厌恨的人,眼底纠缠的混沌砰然爆发而出,忽然头痛俱裂,血水如丝从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中迸出,在空中酝酿,痛楚撕裂着身体,抱住头,指尖仿佛被什么紧紧勒住,指甲突长,插入长发,发白的唇中死死遏止着细小的呻吟,血丝连着指尖陡然在半空形成一只蛟龙,它狠狠挣脱着,乱发之中,杏帘的眼变得冥冥而无光彩,各种声音在脑中穿插……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爱秋,赐名冉秋,再加一个杀字,以压帝王之血,可好?
      上古的纯神,只要有这孩子在这世间就都是她的,我要她死。
      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你却要害死她吗?!
      上古偌大我可坐拥,却保护不得自己的孩子……

      杏帘慢慢摸索自己的脸颊,不知何时泪水攀上脸颊,双手砰然落下,坠入深渊。

      浸在冥冥之中,千万银丝缠绕住杏帘的发,杏帘的手,杏帘的身,将她包裹在一个银白的茧中,光辉连着银丝源源不断传如茧中,愈加愈加亮,直到这光席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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