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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深宫似海 ...

  •   风吹有影,草落有声,皇宫偌大,杏帘感叹,当真无奇不有,弯身捡起地上的落叶,已是枯黄,捻在手里,轻易化成吹烟,就是凄凉,也是如此深刻。

      央尘立在旁边,身边无他人,杏帘道,“我总是想,本就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鬼神,是这宫里的人做的。”

      落叶破碎的残叶穿过银白的发,不做停歇,银色的发丝闪着光亮,杏帘心中忽然庆幸起来,好在在此无人能看见他的模样。就像如今,他微微挑着眉,逆着光,杏帘忽然有一种想法,若是央尘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仙尊,就是一个游历各国的浪子,她是碧落城的君主,那她一定要将他藏在宫中,纵使短暂一生,也只有他们两人相伴。

      “为何这样想。”

      杏帘幽幽一叹,可是现在,自己永远在他眼里是个什么都不懂得黄口孩儿,我为浪子,他为国君,留与不留,不在于己,“昨日我与那人擦身而过,她撞了我。”

      央尘看着此处风景,“她独独选了这里做事,自去问问这里的事,追查追查。”

      杏帘若有所思,“若是个人,也当管吗?”

      月牙白的袖子在乱风中一挥,“即是上了仙簿的便不是凡人能解决的事,何况……”央尘转身瞧了一眼偏南门的路,“上了仙簿的,也不可能再是人了。”

      杏帘寻着看去,偏南门荒凉,这一条大道却能直直的望见皇宫主殿。

      夜,锦桓执笔在折子上写写画画,面上神色寥寥,不甚在意,眉眼间寡淡至极,半晌,“帘姑娘这样爱看着孤?”

      杏帘慢悠悠的收回目光,锦桓放下笔,将手放在桌旁备好的水盆中,身边的小太监慌忙道,“皇上,这折子还不过半……”

      锦桓伸手,溅了不少水在那小太监脸上,“多嘴,孤有话问帘姑娘,出去。”

      锦桓靠在一旁的软榻上,“皇姐这些年带了不少无用人进宫,梦生如此,那些神棍如此……”他的手循着软榻上的纹理滑下来,上好的料子上被指尖的水浸得颜色深了浅浅的一道,独独绘出一朵祥云,“不知道帘姑娘有什么不同。”

      他是人,她是一个半吊子的仙,他不过短短几十年寿命,她视三百年为一瞬间,如今,却频频畏惧他的气势,真是让人恼火。杏帘垂下眼来,“我本没什么不同……”若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历练,若不是看在又央尘相配三年,你这黄口孩儿,我才懒得理会。

      他自顾自的说,“我与皇姐自小生在这皇宫中,母妃无位,我们无依无靠,这皇位有皇姐一半功劳心血,她疼孤若子,不少人钻了这个空子,”一双狭长的凤眸玩味的瞧着杏帘,手上的水珠坠尽,虚托在下巴上,“孤从未放过这些人,除了梦生那无求的怪胎,帘姑娘可不像是禁得住的人。”

      他忽然探身过来,央尘就在房梁上,杏帘甚至可以看见他一角垂下来的半透明的白衫,却也不由得止住呼吸,锦桓,这男子妖媚的像妖怪。

      直到很近很近了,杏帘的脖子向后仰的都快折掉时,他轻轻一笑,躺回榻上,“既然皇姐这样信任你,孤也有些话要问你。”

      杏帘微微挑起眼睛,不知何时央尘放下手中的书正看着锦桓皱眉,虽然知晓,央尘定时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或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也不禁在心下欣喜起来,弯起嘴角,“殿下请说。”

      锦桓瞟了杏帘一眼,眼中带着狐疑,一闪而过,“帘姑娘可会探梦之术。”

      这回轮到杏帘狐疑了,探梦不过是寻着人的梦境,可以探求这人曾经的心境,又或者是寻求曾经的情感的玩术,杏帘只曾听说,“不知圣上用着玩术有何用处?”

      锦桓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瓷瓶上,动了一动,落在杏帘身上,一时间,声音仿佛变得悠远,“孤想让你瞧一瞧,我是否忘记了什么。”

      杏帘被那忽然冒出来的一个‘我’字吓了一跳,心中就涌出雀跃,有突破点,接着就看见央尘翻身落在锦桓身后目光如夜幽幽的看着,便立刻起身道,“帘今日去准备,备好了立刻为殿下行此术,定不负皇上信任。”

      锦桓轻轻点点头,“退下吧,皇姐总是捕风捉影,她若问起什么,你若说些什么吓着了,你可担待不起。”

      “是。”这一句多么富有内在含义,既包含了对皇姐不能欺骗要做好乖乖弟弟,又要肩负保护皇姐幼小心灵的责任,在两难的境地里,左右兼顾,终寄以大任于己,暗示委婉的强调了,保护脑袋,管好嘴巴的含义,杏帘叹服……

      回到阁内,烛台旁一把匕首,和一碗清酒。

      杏帘拿了匕首握在手中,匕首小巧刀腕上盘着一条小蛇,不明所以的看向央尘。

      只见着,他拿过匕首在指尖一划,将沁出的血滴滴在酒中,杏帘冷冷的瞧着,以至他抬眼看过来时,目光不偏不斜的对视着,杏帘胸口缩成小小一团,就感到指尖一凉,酒中的两滴血碰了两碰,滑稽的像两颗红豆珠子沿着碗边打转,杏帘不明。

      央尘指着碗中的血道,“探梦就是这样,这种小术极为求缘,有时就像这样一般,若是融不在一起便探不得他的梦。”

      杏帘看着那两块分开的分明的血,忽然心中有些酸涩,“探不得?若是探不得应当怎么办。”

      央尘将掺着血的酒扑在地上,青石板夹缝中立时就不见了踪影,“若是一滴血无缘,便多滴几滴,你若是与他无缘就去割了他姐姐的,有血缘的必然是行的。”

      杏帘看着青石板上的光洁,房内的烛光如豆,现在看来也刺眼的很。拿过匕首,在手上颠了颠,好在东西还是不错的。

      几日来,杏帘都是和衣而睡,半梦半醒中总是提防着,杏帘总觉得,这个事情蹊跷的很,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来查,尤其那一晚,空旷宫顶一脚踏空的那个泥土的假人,还有和自己擦身而过的,杏帘心中总是奇怪,却是总也拾不起当时的感受。

      手指一下一下的拂过匕首上的几处纹路,小蛇光洁的额头都要被磨得更加光洁,杏帘枕着胳膊看向房梁上的人,这个人……怎么就如此偏爱房梁这个地方,白衫垂下,半透明的料子透过月色衬得屋梁都亮了,眼合着,黛色的睫毛翘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手环着,坐靠在梁上,莹白的脸上了无一丝情绪,当真像个玉人。

      窗棂嶙峋,一格一格映在地上,黑影玲珑,如游蛇,悄然穿过格格窗棂,央尘眉间一皱,抬眼时就见着,一抹杏色窜出,方要随着去,就觉着一个东西映了眼,眼角一瞟就发现,那盘蛇的匕首,铜蛇的额头正映着夜色。

      央尘不由得薄唇一抿,看向大敞的门,一时间杏帘如上心,竟让他有几分不适应了。长袖一挥,垂足微压,一袭玉兰般的白衫在夜色里劈开一个角。

      杏帘正看着央尘出神,黛色的睫毛一颤,险些屁滚尿流的栽下床来,不由分说的冲出去,就看见黑影灵巧在房上行动,杏帘想,若自己是个七尺男儿,势必要气沉丹田,即使是打不过也要吼一声震震,发发怒意,杏帘前一会儿还在怀疑,如今已是肯定,这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只是每天晚上出来溜溜,似乎是欢喜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

      几番如此,杏帘恼怒,狠狠在地上一蹬,跃上宫顶,依然就那般场景空旷的月色在平齐的殿上铺展,别有一般开阔凄凉之感触。黑影从眼角溜开,杏帘嘴角一撇,这方向朝着长公主?杏帘心中奇怪,她目的到底为何?难道要对长公主下手?杏帘翻身跃下,足尖在地上一点,如轻弘的飞燕,黑色不定的身影在眼前还不成型,杏帘心中已开始默念着法诀,却时时唤不起。夜色清冷,额间却冒了汗,决不再放她跑一次,【朱雀!】立时就听见耳边一声轻笑,【这会儿想起我来了,姑且交给我罢。】

      言罢,旁边的一道湖水撩起矮坡高的水幕丘陵,身前的黑影,忽然回了头,杏帘一滞,一双眼睛,清冷胜月,黑瞳无神,分明是个……

      那东西速度极快,忽然抹过头冲着杏帘而来,本是追着,心中没有什么惧意,如今,却脊背上起了一层密密的汗,浸湿了衣裳,伸手去摸那匕首,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坏了,竟忘在屋里。

      黑影如蛮虎扑来,杏帘不及恐惧就眼睁睁看着那黑影越来越近,忽而手腕一紧,白衫如画,一袭透紫的白衣在眼前铺开,银发三千如瀑在空中飞扬,曜石般的眸中闪耀的光泽近似冷酷。

      央尘甩袖一抖,立时射出三根冰针,杏帘瞧着三根穿过那黑影而过,消失在月夜之中,不见踪影,那黑影一顿,又转身如游蛇般消失。

      晚风起,不知谁家胆大的人儿,忽然在吹箫。

      杏帘腕子上触及的是冰凉,心尖儿上却有股子难消的烈火,烧的脸火燎燎的。央尘松了手,拿出匕首递到杏帘手上,才触及指尖就收回了手,“这匕首虽只是探梦的媒介,却也带着些灵气,你带在身上。”

      杏帘握着匕首,心里乐呵呵的,方才的惊险也不算什么了,却听央尘缓缓道,“你不必如此上心,我们此次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毁了凉国。”

      杏帘一时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央尘皱了眉,看了杏帘半晌,那清澈的眸,像映着月光的湖水,“……罢了,是我失言,莫要放在心上。”

      鸣鼓三声,这是杏帘第一次登殿,偌大的殿上静静的,朝过半旬,才被宣进殿去,跪得几乎不会走路 ,刚一进殿就听着锦恒在笑,死静死静的宫殿了就这一声笑,惊得杏帘身后立时泛起一层冷汗。

      “帘姑娘不熟悉宫里的规矩,自是走路都不顺溜了,来人赐座。”

      杏帘巴不得有个椅子来坐着,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明黄色的衣裳看的人羡煞。

      “昨夜是帘姑娘救了本宫,这宫里的人就像个摆设似的。”锦凝话尾微挑着。

      距杏帘不远的一个男子站出来,“是臣之过,请皇上,长公主降罪。”

      “自是要降你的罪的,皇上生辰在即,先饶你一命。”锦凝剜了他一眼,继而道,“皇上也是的,生辰到了,本宫若是不提,可是就没有这事儿了。”

      锦恒用手指抓抓下巴,小动作说不出的俏皮,“哟,瞧姐姐,怎么又气到朕头上。”

      杏帘这方听得云里雾里,这没自个儿什么事啊?

      就听见锦凝轻轻地咳嗽,莫名的抬眼看去,正瞟到她看着自己。殿下无人敢说话,杏帘更是奇怪,没和自己交代什么啊?

      锦恒身边的小太监低着眉眼四下看看,适时的笑了出来,“诶,帘姑娘是实在的人儿,什么都不懂的。”

      忽而,耳边传来声音,“请奏以向梦生学薨舞。”杏帘一惊,扭头看去,却被扼住下巴,冰凉的指尖触着肌肤,杏帘心中一跳,白色的衣衫在眼下翻飞着,却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见。

      众人注视下,眼波轻启,“怎么不懂,杏帘正有意思请奏皇上,想圣姑姐姐学习薨舞为皇上祝寿……”

      话音未落,“胡闹!”

      声若轰雷,杏帘转身看去,黑衣老者,身长八尺,“黄口小儿,皇上生辰竟敢口出狂言顶撞天子,薨舞?驱魔之舞怎能登堂,老夫看来你这女子也是不祥之人!”

      句句刺耳,杏帘蹙眉下意识退了一步。

      “诶,庞将军多虑了,”锦恒的目光看似安抚,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朕相信,帘姑娘必有她的道理,准了,朕等这薨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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