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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冗长的寒假在被窝电视前就哼哧哼哧地像火车倾轧轨道一样循规蹈矩的驶过,我坐在这列火车上,迎来自己十五岁的春天。
      开学那天,雪还没有化完。残雪带着温度渐渐消融,尽管站在太阳底下还是手脚冻得哆嗦。远远地看见毛黎穿着灰色短袄,手揣兜弓着背像只刚爬出来的大虾一样慢慢地往我这边来。
      “冻死我了。”毛黎站到我身边跳了几下,不停哆嗦着。
      我故作惊讶的看看脚下再看看毛黎,她一脸茫然看着我。我忍着笑:“刚有地震你感觉到了么?”毛黎还是没掏出手,抬起脚狠狠地踢在我腿弯,我本能地单腿跪倒在地上,正准备站起来和毛黎死拼,却听见头顶上悠悠的一声笑:“年都过完了,给我行这么大的礼,真叫我受宠若惊啊。”抬头看见带着粉丝hello kitty的口罩,眼里一片笑意的童阿连。
      看样子,寒假过得很不错。
      教室的门已经开了,老师在讲台上等着学生一个个来报到。我拽着毛黎蹭蹭地跑过去把童阿连晾在身后。
      “哎·····怎么回事儿,你俩有问题啊。”毛黎红着鼻尖,吸着清鼻涕问我。我说没什么,就是暂时不想和她说话。
      的确是我的鬼心思作祟。虽然她是我前男友的现女友,可是她并不知道我是她现男友的前女友,所以我这么无缘无故地无视她其实是一件很不明事理的行为。于是回到教室以后我就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又找童阿连和毛黎混聊起来。可我的脑袋只装了肉,没有半点脑筋,我明明想避开关于周民楠的任何话题,却又不经意地把话题带到了“你寒假干什么了?”这么无聊,无知,无厘头的问题上。毛黎发表的一番言论可以用两个关键字概括,吃和巧克力棒。于是我们各怀心思地看向童阿连要说些什么。
      “就呆在家里看书了。”她说的风轻云淡,好像真的就只在家里看看书了而已。我和毛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继续盯着她,她微微别过脸去,继而又微微低下头,再接着就微微红了下脸,最后用一种软糯的声音告诉我我们:“跟周民楠出去玩过几次,你们知道的吧。”毛黎转脸看看一脸坦然的我,特没脑子的接了一句:“我不知道啊。”我很慈爱地拍拍她的后脑勺说了句:“人家喜结连理了,懂吗······啊?什么叫喜结连理?自己查字典去。”毛黎听完后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再然后像是不平又像是朋友间暧昧的责备地说:“就他也配。”童阿连显然没有弄明白毛黎话里的意思,只是睁大茫然的眼睛看着她,再然后我打着干哈哈把话题转移到了作业上,以此平息了一场可能爆发的争执。
      事实证明我就是个舍己为人的大好青年,童阿连对毛黎的话有怀疑也有敌意,最后无奈竟然在课堂上给我递了张写着:“你们认识周民楠对不对,有什么事请告诉我听”的浅蓝色信纸。我随手划出一句:“无可奉告”推了回去。一整天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和毛黎都看得出来童阿连眼底疑惑的神色。
      她终究是个好强的女孩。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拉着周民楠站到我的面前,在人流涌动的校门口堵住我。她的确是有些天真:“蒙贝,你知道什么就说吧。”我看着周民楠淡然的表情,一瞬间觉得眼睛很痛,我摆摆手:“童阿连,你干什么呢。”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们一定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毛黎会说那样的话。”我想这可真是个傻姑娘,你也知道毛黎说的话表示我们都不待见这个人,还让他和我们当面对质,说坏话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在当事人看不见的地方进行。我很无奈地看着童阿连:“你别闹了,有完没完?”我很少真正地跟别人生气,大概是从未看见我严肃的模样,童阿连有一瞬间微微地顿了顿。可是她又拉拉边上的周民楠,给了一张满是委屈的脸。
      “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是这么介怀,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不痛快就打扰别人的幸福吧。如果你觉得在阿连面前说上几句我的不是就能发泄你内心的怨恨,那我只能说你伤害不了我,”说着有把紧拉着童阿连手的胳膊太高放在我的眼前,“我只是心疼阿连。我们都已经过去了,你应该懂。”
      阿连,叫得多亲密。
      这么狠毒的话语在童阿连看来恐怕又是一次甜蜜的表白,额上微微沁出了汗,我脱下手套操了擦。低着头好好调整了表情,最后以一种我认为最坚强的微笑抬起头看着周民楠:“我懂,谢谢你的劝诫。”有的时候反击敌人并不是去践踏别人的尊严,而是在别人践踏自己尊严之前狠狠地把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让他无从下手。这也是一种反击,你也可以叫它逃避。我转身离开,听见后面的声音:“没事了。”
      是的,没事了。我已经把最后一点面对周民楠的勇气践踏干净。以后再不会有什么交集。

      我,毛黎,童阿连刚刚建立起来三个人的小圈子因为周民楠三个字而变得气氛诡异。三人之间的对话总是有意无意地屏蔽了有关于这个人一切事物。我没有告诉毛黎那天放学时童阿连所做的愚蠢行为,可是她肯定感觉到这诡异气氛的来临。毛黎对我说:“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好,做人不应该这样遮遮掩掩,明明有那么大的隔阂卡在中间还要装作什么事情没有,恐怕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是高手。”我黯然神伤,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何况,童阿连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立场是什么。不知道周民楠怎么跟她解释我和毛黎对他莫名其妙的的敌意,或许会说:“这是以前追我的女生,后来想和她试试来着,不合适就分了。”也或许会说:“还能是什么关系呢,有些女生你是知道,可不是所有女生都像你这样懂事的。”既撇清了关系,有讨了新人的欢喜,恐怕第二种说法比较准确。可是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童阿连一定会认定我和毛黎是因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跟我们之间诡异气氛的形成掺杂了些许怜悯也说不定,她那样的人。
      然而这总归是问题积少成多的过程,人的忍耐力总是在无限的空间里达到最大化。
      童阿连又生日了。明明下半年生日,她却偏偏要把生日提前半年,放在春风拂面,鸟语花香的四月份。童阿连的解释是,周民楠下半年就要认真复习,于是就想把她的生日放到风和日暖,鸟飞人闲的四月地一个周末,替她过一个圆满的生日。
      “可真是用尽了心思啊。”毛黎看着出去的童阿连歪过头来跟我说。我用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地涂着,等到把纸穿了一个破洞,我一扔笔:“老子决定生病了。”
      生病这种事情不是说来就可以来的,可是尽管我洗冷水澡吹空调,到最后竟然还是健康地像初生的小牛犊,我狠狠地捶了捶胸口:“你怎么可以养的这么好······”

      生日会定在周民楠的家里。
      当我和毛黎装作是隐形人一样企图从童阿连和周民楠等人旁边穿到客厅时,周民楠变得成熟的声音在脑后响起:“蒙贝,你们也来了?”我拽住毛黎准备挥起的胳膊,嘿嘿笑着:“是啊是啊,你家大小姐一定要我们来呢。”我尽量让自己做得自然一点,可是我知道我把握得不太好。周民楠朝童阿连笑了笑,我和毛黎迅速地钻了进去,我拿了一杯果粒橙窝在沙发上,小声对毛黎说:“你说会不会有王子来救我?”毛黎朝我翻白眼:“我就叫你装病你不听,非要自己来找罪受。”一句话戳到我的肋骨上,我的确是活该。可是我想把一切看淡不是更好吗,虽然我报了一点私心,我的确想来看看,再来看一次周民楠的家,有句话不是“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吗?可是我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心里素质,我窝在沙发里突然想起曾经我的初吻就是在这里送走的,触电似地直起来坐好。
      人生总是不如意。我不停祈求老天让我安全离开,可是老天还是狠狠地戏弄了我,看来下次再祈求的时候要附带一点物质了,毕竟临时被我抱一下佛脚太吃亏了。
      直起腰时起得太猛,脚踢到了茶几,把茶几上不固定的大块玻璃哗啦一声踢到了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很刺耳,周民楠和生日会上他的朋友都围了过来,我的“对不起”还没有说出口,他已经皱着眉头忍着怒气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听着像是带着宠溺的责备,在我听来格外的讽刺,童阿连也在旁边,她跟周民楠低语,周民楠回头对着他微笑,然后站起来大声笑着:“没什么大事,接着玩吧,等一会我们就开吃了啊。”我吁了一口气,等着众人离散才对毛黎说:“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能怎么着。”毛黎方才被吓白的脸色也恢复过来,狠狠瞪我:“你就是个怪物!”话音还没落,边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孩。他穿着墨绿色衬衫,领口上解开一粒扣子,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浅灰色休闲裤包裹的腿很修长,白色运动鞋刷的很白。因为我们坐在沙发山,慢慢移动视线最后才看见他的脸。假如我没有听错的话,毛黎的确倒抽了一口气。因为眼前这个男生,实在是很帅。
      要验证一个男生长得到底帅不帅的一个办法就是让这个男生剃平头,假如没有死角的话,就算剃了平头依然没什么差别,怕就怕有些人用头发遮住了死角,给自己做了一个隐无形于有形之间的面罩。眼前这个男生的头发就规规矩矩的小半寸,剃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整个脸都凸现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反而是一种耀眼的精致。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头顶上巨大水晶吊灯的关系,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竟然会有光芒四射的错觉。虽然这个名叫林轲的好看少年后来一再地跟我强调是真的光芒四射,我也一再地解释那是光线的原因,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很好看。

      我和毛黎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个人抬起长腿已经跨到我们跟前,一开口就满是笑意:“干了错事还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你可真厉害啊。”声音很纯净,仿佛久旱的土地上漫过的甘甜,又仿佛是昏暗天色突然冒出的一抹微阳,在周围嘈杂一片的环境里显得像风铃一样清脆美好。可是美色当前也不能乱了阵脚,我直了直身子,其实还没有搞懂他的“厉害”是褒义还是贬义。于是煞是认真地问出口:“你什么意思?”我看见毛黎无奈的扶额,还不清楚毛黎的肢体语言,就听见头顶又响起声音:“哦······就是脸皮够厚的意思。”我瞬间明白了毛黎无奈些什么,我真是只猪啊,就这么赤裸裸地被羞辱了。
      没有用恶狠狠话语回敬他,众人就已经围到了饭桌上,三层高的蛋糕上用粉色奶油写着:阿连生日快乐。我端到一小碟蛋糕就开始狼吞虎咽,想尽快结束这难熬的场面。可是我忘了有些人总是喜欢干些浪费粮食的不道德行为。
      我干净的额头华丽丽地被人扔了一块奶油。
      我抬眼没有看到许多双眼睛看着我,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从碟子里抠了一大块奶油,大笑一声说:“开始玩吧~”随即右手划出优美的弧线,看着奶油在力的作用下迅速而且准确地落在了刚才那个男生的头上。我自己也怀疑,我真的是猪吗?
      白花花的一坨就站立在他的头上,好看少年看着众人惊讶的眼光,慢悠悠地,很自然地伸手从头上抹了一点奶油,顺势抹在身边人的脸上,于是,大家开始疯狂地互扔。我听到自己灾后重生加速的心跳,委委屈屈地滚到角落,继续端着碟子吃蛋糕,毛黎也陪着我退到边上来。
      “扔了我就走,你不负责了吗?”好看少年走到我们面前,手里拿着蛋糕,凶神恶煞的看着我们。我听了“负责”两个字差点没把奶油从鼻子喷出来,我幽幽地抬头看着他:“你想要我怎么负责?”他扬起一边嘴角,手上的奶油就要朝我的脸上挥来,我以闪电般的速度用自己手里的奶油砸中了他的脸。

      童阿连后来拿这件事笑了很久,我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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