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泱泱》彦卿

64、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下）

　　未央宫，御花园。

　　正是草长莺飞之时，苑中花木繁茂，蜂飞蝶舞，空气中尽是馥郁芳香。在这一片花团锦簇之中，尤以牡丹最为绚烂，远远看去，姹紫嫣红，如霞似锦。趁着好天气，妃嫔们身着新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投箸斗草。
　　卫子夫携卫少儿在苑中赏景，二人缓步漫行，大长秋携宫人随侍在后，隔着一小段距离。
　　“再一个月便到我生辰了，陛下打算到时将宴席设在上林苑。”
　　“上林苑地方大，景色也好。到时天气也热起来，宜春苑通透凉爽，在此设宴正合适。”卫少儿笑睨卫子夫，“怪不得陛下开年便命将作署宜春苑修葺一新，看来是为了子夫你呀。”
　　卫子夫弯唇一笑。
　　“陛下对子夫你还是如此体贴敬爱。”卫少儿叹道。
　　卫子夫脚步微顿，温声道：“阿姊在忧心什么？”
　　“你还是这般细心……”卫少儿摇头含笑，她踟躇片刻，道：“如今连宫外都在传陛下对李妍宠爱有加，你就不担心吗？”
　　卫子夫看着远处的花树，缓缓道：“这宠爱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看王夫人不也成了昨日黄花，哪还有往日的半分气势？而且，我与她们不同。时至今日，我能稳立中宫的根本也不是陛下的宠爱。”她伸手抚开一枝探到近前的杏花， “是卫青和去病的赫赫战功，是据儿的太子之位，是我能帮陛下处理好后宫，让他安心前朝国事。”
　　“子夫……”
　　卫子夫收回目光，对卫少儿弯唇一笑 ，拉着她的手道：“现在后宫也算平静，李妍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该依靠谁，再怎么说她也是平阳公主挑选的人，阿姊放宽心吧。”
　　卫少儿点了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陛下与我商议，这次宴席特赐八百石以上的官员携眷参加。去岁，萱儿出嫁，如今宫中也不少公主到了适龄年纪，正好趁此机会相看。我想着去病，伉儿年纪都不小了，到时来的不少姝丽女子，看着可有中意的。”
　　卫少儿双手合十，道：“但愿他能开窍，早日了了我一桩心事。”
　　卫子夫安慰道：“他常年呆在军中，多是和汉子呆在一处，或许和活泼的女郎多多相处便能觉出她们的可爱来。”
　　“但愿吧。”卫少儿颔首，“对了，修成君到时可在？”
　　“陛下虽将金仲放逐闽南，但对修成君还留有姊弟之情，既无责罚，以她的品级自然是要赴宴的。只是，听闻修成君身感不适，这几日病在家中，也不知那日能否到宴。”
　　卫少儿眉头微蹙，只觉得右脚踝又在盈盈作痛。
　　两人在一处花墙边站定。
　　“怎么了？阿姊为何这般戚戚然？”
　　“前段时间我方见识了这位的厉害，实在是一言难尽。”卫少儿叹了口气。
　　“哦？！”
　　“那日平阳公主邀几位女眷去府里赏花，没想到修成君跑公主府大大地闹了一场，我正好也在。”卫少儿摇头道：“那做派都快赶上那些市井妇人！我看平阳公主脸都气青了。”
　　“修成君长于民间，行事举止有些欠缺，陛下和先太后怜其幼时受了不少苦楚，都不忍苛责她。”
　　“那日好一阵混乱，连累我也不小心崴了脚。”
　　“如何？！可有伤到骨头？”卫子夫急忙关切道。
　　“无事，敷了几日膏药就消肿了。”卫少儿摆摆手，“她好歹是陛下的长姊，基本的礼仪风范还是要的。当日，她当着一众人的面好一通胡言乱语，也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知道公主不能将她怎样。”
　　“她都说什么了？”
　　卫少儿看了看左右，低声道：“都是些指责平阳公主的话，说是她惯会装好人，坑害自己外甥，见死不救……吵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公主府的家监请了吕君来才将人劝走。”
　　卫子夫皱眉道：“这真是胡言了。我记得平阳公主还进宫为金仲求过情。谁都知道陛下这次是动了怒火，金仲能免于一死已是极大恩典。修成君要怪也只能怪她教子无方，让自己的儿子罔顾国法。”
　　“公主还是顾念亲情，若是我可绝不会让人这样泼脏水，怎么得也得去陛下那告上一状。”
　　卫子夫的眼眸轻轻一动，“公主后来可有做什么？”
　　卫少儿摇头，“最近好像都呆在府中。你看，公主连昨日的宴会都不曾来，我看她是不想碰到修成君。”
　　“奇怪了？”
　　“啊？”
　　“公主那般骄傲的人，修成君这样污蔑她，折她的颜面，她却毫无动作，这可不像她一贯的处事风格。”
　　“……公主可能是顾念姊妹亲情吧，毕竟修成君不日将母子分离，一时悲痛难免胡言乱语，公主或许是不愿与她计较。”
　　“若是真不计较，公主这几日也不会闷在府中了，而且，你觉得以平阳公主对修成君的态度，她可会大度至此？”
　　“这……”平阳公主对这位半路出来的姐姐可没有多少感情。
　　“或许修成君的那些话也不尽是妄言。”见卫少儿一脸诧异,卫子夫轻轻一笑,转了话题,说起今年新进的一株异色牡丹。
　　两人绕过蔷薇花墙，行了几步，见不远处的凉亭内坐着人。
　　大长秋走上前几步，回身禀道：“娘娘，是李美人。”
　　见到一行銮驾，李妍忙起身出亭子拜见。
　　“你身子重，不必行礼了。”卫子夫温声道，示意身旁的宫人扶起她。
　　李妍已有四个多月身孕，肚子已经显怀，只是她面上未见寻常妇人憔悴之色，反而更添楚楚之感。
　　卫少儿上下端详，笑道：“李美人的气色看着比上次好了不少。”
　　李妍温婉一笑，道：“多亏了皇后娘娘的照拂。”
　　见李妍身侧只带了一名小宫女，卫子夫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身边还是要多带些人，万一磕着碰着，那可如何是好？”
　　李妍伸手轻抚腹部，点头道：“娘娘提点的是，臣妾莽撞了。”
　　“上次送去的燕窝吃的可好？若是不错，只管使人来拿。”
　　“多谢娘娘。”

　　李妍站在原地，目送卫子夫一行人离开。她秀眉微蹙，眼中的笑意散去只剩丝丝疑虑。
　　“您怎么了？”采薇轻声问道。
　　李妍轻摇头：“回去吧。”
　　有风乍起，吹得花枝一阵摇曳，有花瓣从枝上落下，被风裹卷而去。
　　“这几日你出宫一趟，替我办件事。”
　　“诺。”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宫殿，清凉殿改宜春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