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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送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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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即是第二日晌午,长空湛蓝,洁云如线,丝丝缕缕浮在星煞谷的上方,谷中高树参天,有叶半黄,有枝常绿,从高处看是一片遮天蔽日的葱郁,唯有一座白塔高耸在谷中,隐约可见。
星煞谷里高大的石墙上嵌着巨大的玄色铁门,铁门两侧各立十二全身甲胄的侍卫,四周是一种死寂而冷寒的庄严,参天大树的遮蔽下更是阴暗一片,这如冥界入口之地,清冷到飞鸟皆无。
玄色铁门前交错的树木间可见一道紫影轻若飞花随风而去,倏然就落在了铁门前面,一个身着紫衣的人似雪天琼枝一般静静立着,长发披散于肩,一直垂在膝前,然而左右侍卫却并不吃惊,只见立于左右最前端的两个侍卫朝着紫衣人单膝跪下,齐声呼道:“拜见侧门主!”而另外两名侍卫已将铁门徐徐打开。
紫衣人只是微微颔首,星煞门侧门主杜若神色平寂地走进铁门中。
而铁门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流水潺潺,浮桥弯弯,亭台轩榭错落而置,一切看上去只是一个布置灵动的园子,唯有一座高耸的白塔突兀地矗立在园子中间,从各处看去都无法将其忽视。走进园子里的杜若停下了脚步,清秀静雅的容颜因之前的负伤和连夜奔走赶路显得苍白而略失生气,她抬首看着白塔,手缓缓触向心口,怀中藏着的匣子里有她从墨煌派夺来的三颗龙血霰。
苏策……
静静地看着白塔,余光却瞥见身侧有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冒冒失失地向自己撞来,杜若蓦地移步,眼前的人却是一步未稳,踉踉跄跄地就要跌了下来,有托盘一下脱手,托盘上的玉碗即要砸下,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忽地一道紫风一吹而过,瞬间平静,而杜若却已用一只手扶住了那个将要跌倒的人,另一只手则稳稳地将托盘端着,托盘里玉碗安好地放着,里面的东西一滴未洒。
杜若含笑看着眼前的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仆婢,长得甚是灵气,却似吓傻了一般怔愣地看着杜若手里端着的托盘,脸色煞白,愣了半晌她才一点一点地抬头看向杜若,刚一看到杜若时她又是一愕,慌忙跪下,“侧……侧门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起来吧,”杜若微笑,扶起那个婢女,“你是阿银?”
闻言,叫阿银的婢女讶异抬首,“侧门主认识我?”
“去年我手臂受了伤,是你帮我敷的药,我记得,”杜若轻声,而后将托盘递给阿银,“下次小心点儿,别冒冒失失的了。”
“哎!”阿银笑着应道,有些害羞却又很高兴,她伸手准备接过托盘,却忽然发现杜若的正死死地攥着托盘的边缘,看着玉碗里的东西,淡淡地笑意凝在唇角,一点一点化成冰寒的神情。
“侧……侧门主?”阿银小心地唤了一声。
“这是什么?”杜若的声音一片冷然,冷然中还带着丝丝愤怒。
“侧……侧门主,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啊,”阿银像是被吓着了,“奴婢就是因为害怕才跌跌撞撞地差点撞到了侧门主的。”
杜若没再言语,映在她眼中的是满满的一碗粘稠的深红,那深红刺在眼中让整个心都狠狠一悸,她知道这是血,而这血用青葱的玉碗盛着,在星煞门这么多年的她知道,这,是人血!
“是门主要你端去的?”缓缓地,杜若问道,似是有些无力。
“不是门主,是玉姑娘。”阿银回答。
“玉姑娘?”杜若眉间微颦,转而又问道,“门主在哪儿?”
“门主……”阿银刚要回答,却忽然一声惨叫打断了她,那惨叫从半空中传来,带着屈辱和不甘,像是比死还痛苦万倍,那般撕心裂肺传至耳畔,却好似有铁锤狠狠地砸在心中,整个人都是一震。
听到这声惨叫,阿银吓得手一抖,玉碗中的血溅了一些出来,而杜若则是猛地回身,定定地看着白塔顶端,神色变化不定。
“门主……在顶层?”最终,杜若缓声问道。
“是……”阿银回答,声音发颤。
“唰”地一阵风旋过,带起衣袂猎猎,一袭紫影似御风而行,倏然远去。杜若脚下发力,展开轻功,飞似的奔到白塔前。
白塔前有两排人整齐地相向而跪,皆身着星煞门门仆的衣饰,中间形成一条路直到白塔的塔门前,杜若踏步走了过去,一路经过每个仆人面前,那些仆人皆匍匐而拜,低声唤着“侧门主”。
杜若一路走到塔门前,守卫塔门的两个人却是身着甲胄,看到杜若走来皆单膝而跪,齐呼:“侧门主!”
“起来,把门打开,我要进去!”杜若果断吩咐道,神色却平寂而冰冷。
“恕属下不敬,不能让侧门主进去!”然而一旁的守卫却这般回答。
“为何?”杜若一蹙眉,冷漠的神情下有一丝浮动。
“门主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塔楼!”
“难道连我也算吗?”杜若再问,声音里微有薄怒。
“门主并没有说不包括侧门主!”
原本的冷漠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焦急,而守卫连番死板的回答已让杜若记不住恼火了,她猛地攥起双手,厉声,“你们到底开不开门?”
“请侧门主恕罪!”守卫依然不卑不亢,亦不给杜若任何余地。
“好!”杜若微一颔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守卫,周身一道气脉忽然而起。
感觉到杜若身上凌厉的杀气,两个守卫禁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其中一个人拱手一拜,“侧门主,门主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若侧门主执意要进去就恕属下得罪了!”
“怎么,要对我用武?”杜若冷笑,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守卫。
“这……”守卫迟疑了,毕竟是侧门主,自己的武功怎及她的十之一二,就算彼此武功相当,可自己又怎敢与对方动手?
“请侧门主不要为难属下!”
“那就把门打开!”
守卫仍在迟疑着,而此时又是一声惨叫从塔楼的顶层传来,同样是那般惨不忍闻,却比上一声带了更多的绝望和沉闷。
“快让我进去!”杜若再也沉不住气,近乎喊了起来,双臂已作出要展开的姿势,若对方再阻拦她便不客气了!
忽然,一声“吱呀”,塔门蓦然打开,杜若一怔才发觉塔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哟,这是怎么了?”随着一个清冷如冰玉相击的声音缓缓响起,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从塔中走了出来,翠色的衣饰恰到好处地衬着她白皙的肌肤,秾丽的容颜如玉冰洁,如花绮丽。
“玉姑娘?”看着缓步走出来的人,杜若低声呢喃,眼眸里有什么变了又变。
“侧门主。”一身华服葱茏的玉清容浅笑看着杜若,微一屈膝,算是拜见,而后看向左右两个守卫,“门主让侧门主进去。”
“是!”两个守卫蓦地肃然一立。
杜若淡淡地看了玉清容一眼,踏上石阶一步一步向塔门内走去,两人错身的那一刹那,玉清容微一侧首,在杜若耳边轻声,“侧门主,我若是你必然不会现在就急急忙忙地去见门主。”
“玉姑娘是何意?”杜若清冷地看着前方,容色如冰。
玉清容笑了笑,“我知道当年墨煌派杀了侧门主一家,侧门主与墨煌派有不共戴天之仇,欲去寻仇也是正常,可侧门主私自出谷且去墨煌派寻仇就是犯了门中的规矩,半个月前侧门主不辞而别让门主大怒,门主一怒之下,他的病……”
“他的病怎么了?”陡然,杜若看向玉清容,脱口而出。
玉清容的眼睑忽闪了一下,目光在杜若的脸颊上扫了一下,像是打量,既而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泠泠如水,“门主这次没有发病,只是我在星煞门五年来从未见过门主发那么大的火,门主的病最忌怒火相激,而且看样子他的火还没消下去,今日门主在白塔顶层,这意味着什么侧门主明白,侧门主忽然回来就冒冒失失地去见门主……侧门主也清楚,在这白塔顶层,门主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闻言,杜若微微侧首,“多谢玉姑娘提醒了。”
“并非我要提醒侧门主什么,”玉清容一笑低首,“只是我身为门主的医者,门主是我的病人,我自是希望我的病人不要因为莫名其妙的事加重了病情,其实我甚感奇怪,侧门主一向沉着冷静,处变不惊,这次是受了什么刺激,偏偏要私自去墨煌派报仇?”
“玉姑娘!”玉清容话音未落,杜若冷然打断了她,长发从肩上滑落,挡住玉容上冷寂的神色,“即便这件事需要我做出什么解释也该是我对门主说,不该玉姑娘来问吧?”
“是,我僭越了。”玉清容一垂首,微微屈膝。
杜若不再多言,只向着塔内走去,然而刚走两步却忽然转身,“玉姑娘!”
已经迈开步子准备离开的玉清容顿住了脚步,缓缓回身,“侧门主还有何吩咐?”
略有迟疑,杜若的右手微微攥了攥,而后从怀中拿出那个红色的小木匣,走到玉清容的身侧,递给了她,“你把这个拿着。”
“这是?”玉清容有些疑惑地接过木匣,而后打开,一瞬间她的神情由疑惑到怔愣再到愕然,她缓缓抬首看着杜若,满脸的讶异与不信,“这……这是……你去墨煌派不是为了复仇?”
“你是医者,自当知道该如何用它。”杜若轻声说了一句,而后转身走进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