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
小燕子还是来了。
秋少华立马竖起了耳朵,挺直了身体,像打了鸡血直等着吠吠似得精神奕奕。他看了眼陈玉林。陈玉林也恢复了警惕,坐等更多的动静。
倒是田春妞和秋水,一个抡着锄头,一个拿着只小毛刷就冲了出去。
田春妞冲出院子,院子外头立着老大一棵樟树。
她转头看到老李带着的那班仆人往东边追去。她正打算跟着去,被秋水拉住了。
秋水拿着把小毛刷指了指大樟树的上头。
田春妞抬头一看。樟树庞大的枝桠露着双黑鞋,在这么个月儿明亮,秋风一吹,飘落半树樟树叶的夜里,只要一抬头,还是很明显的。
田春妞危险地眯了眼睛,就着那黑鞋踩着的树丫利落的一锄头过去。大樟树剧烈地抖了抖。半根大腿粗细的樟树枝硬生生地被锄断了。
只听得一声娇俏惨呼,一团黑色的小身影狼狈地跌进了秋水壮硕的怀里。
“女的?”秋水一听到那声惨叫,眉头打了好几个来回,双手抱着的仿佛不是软玉而是烫手山芋。
这时陈玉林和秋少华也出来了。
秋少华一把拉下蒙在黑衣人脸上的黑布,“陈玉莲?!是你!”
陈玉莲挥了挥带着黑皮手套的手,尴尬地笑笑:“嘿嘿~富贵少~欢不欢迎我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造访你家?”
这大半夜的,田春妞一锄头在秋家院子里的大樟树上锄下了陈玉莲。
一身夜行衣的陈玉莲坐在秋少华书房正中的圆凳上,头顶上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心里发毛,如坐针毡。唯一一个不对她发难的,坐在离他们七八丈远的小几边,用阔背背对着他们,肩膀时不时一耸一耸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事到如今,唯有相信自己,随机应变了。陈玉莲咽了咽口水,脸上铺张开讨好地笑。
“玉莲,你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田春妞锄头柄往地上一跺,没好气地问。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学艺不精的陈玉莲真的会头脑发热走上一条劫富济贫的不归路。
“嘿嘿,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和你们一样,来秋少华家溜溜弯。”
田春妞想了想,玉莲这么也说得通,就是横竖有些牵强,但是也找不到实足的理据证明玉莲一定跟县令家那盗窃案有关。握着锄头木柄的手松了松,看着陈玉莲的目光虽然仍有怀疑,但明显柔和许多。
“你这个弯溜得还真是挺有创意的啊~这身行头不错。”你陈大小姐遛弯果然与众不同,还披着一身黑孝~说你身上没有鬼,鬼都不信。秋少华心底暗讽道。
“嘿嘿,这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在大街上行走穿得太花枝招展,不太好吧?!你们说是吧?!”
秋少华眯了眼,真没想到这陈家小姐,在峨眉山上吃了几年斋,这嘴皮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吃素的。
正当审讯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陈玉林面无表情如幽灵般地移到了陈玉莲身前,低头淡淡地观察着她,像是从她脸上读什么讯息一样,看得陈玉林后背一阵发毛。她这哥哥,虽与她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是脑袋构造完全不同。在她眼里,哥哥总是故弄玄虚高深莫测的,让她这个一句话通到底的直肠子很是战战兢兢。陈玉林越是面无表情神情严肃,她就越是战战兢兢紧张兮兮。
忽然,陈玉林苍白的面皮上掀起一个嘴角,沉静的眼眸流露着精光,指着陈玉莲的腰带平淡地问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陈玉莲疑惑地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腰带。
还没等她看个细致,田春妞已经闻声向她的小腰扑了过来,利落地沿着腰带一阵摸,没摸出什么东西。得此机会,她索性沿着陈玉莲的腰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摸了个遍。
陈玉莲被田春妞饿虎扑狼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配合地举高了双手,不知道反抗。
反倒是富贵少,见到这场面,双手捂着脸,一副娇羞状,直抗议:“哎哟,不要这么粗暴么~温柔点~温柔点~”
果然是事实胜于雄辩,再牛叉的嘴皮子在实物证据面前也不得不打个磕绊。
当田春妞把从陈玉莲身上搜出来的一张小黄纸条儿,拍在她脑门上的时候,陈玉莲知道在这张小黄条儿面前,自己这只幺蛾子怕是起不了尸了,注定要被盖棺定罪了。
小黄条从陈玉莲的额前滑落,慢悠悠地飘几飘几飘落到她的黑靴边,三双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到纸条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小燕子。
“玉林兄,真相大白了,原来是个家贼。”秋少华笑道。
陈玉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在想,此时此刻,她可不可以装死过去?
“按猪妞这么说,陈玉莲你的作案动机很明显。之前在县太爷家作案,是和县太爷与他那填房有私人恩怨。而且近水楼台,同住一个院子,下手容易,抽身更容易。这次盯上我家,肯定是本少爷在富贵楼上演技太过逼真,钓起了你的胃口。可惜,陈玉莲你太自信自己的身手,太小看我们秋家的护卫实力了。还没摸着门道,就被老李带的队发现了,还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幸亏那天在富贵楼上,本少爷环顾四处,发现人蛇混杂,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一出绝妙的引蛇出洞。啧啧。”秋少华一本正紧地推论着。他内心实则沾沾自喜得不得了,这次计划也就他富贵少能身体力行,换了别人还真不行。
陈玉莲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说得义正言辞:“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没有你在富贵楼上的那一出,我也迟早会上你们秋家。谁叫你们秋家为富不仁?天下还有多少黎明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像你这样的二世祖却不知人间疾苦,在那边炫耀朱门酒肉!”
陈玉林闻言,忽然发现自己的妹妹的想法居然与曾经的真燕子的所作所为很是相像,不过他还是知道他这妹妹头脑里是没有什么斤两的。小燕子最近的一次行动的时候,陈玉莲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燕子的事迹俨然在人们的眼里成了一个亦真亦假的传言,更何况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供给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没什么人再提起当年的那个名号了。陈玉莲怎么会知道他?
“其实在峨眉山上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师太们提起过小燕子的故事。那个时候我就对他念念不忘了。在山上的时候我就迷他迷得不行。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有多少人再记得他了……所以这次下山,我一定要再次唤起人们心中对于小燕子的记忆!可惜第一次出马,爹居然没把我留在狐狸精房里那张字条当回事,难怪会被狐狸精迷住,果然是个糊涂虫。还无缘无故把我软禁了,说起来就让人生气!幸亏靠我的机智灵敏逃了出来。这次我盯上秋家,我想秋家遭劫,肯定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那么小燕子经过今夜,劫富济贫的名号又将会家喻户晓!我这辈子第二大的理想可是成为像小燕子这样的侠客。”陈玉莲握拳起誓道。
“哼,结果还不是被我们秋家老李一棍子打了下去。”听她说得多英勇,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秋少华想。
“啊?他没有打我呀。”陈玉莲听的一头雾水。
“咦?刚刚我听得外头的人明明再说老李伤了你?”
“我也听到了,玉莲,他伤着你哪里了?”田春妞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着陈玉莲,可是陈玉莲精神奕奕,没发现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哦~~”陈玉莲伸出右手,博取同情展示道,“也没什么,刚刚我潜伏在外面院子角上的黄杨树堆里,那个带头的走过来,踩了我的脚。吓了他老大一跳,也吓了我一跳。我就连忙逃跑了。”
田春妞盯着陈玉莲高举的右手,问:“那么,你举着的这只猪蹄没什么事吧?”
“……”陈玉莲连忙放下她的蹄子,这次囧大了。她红着脸轻咳了下,转移话题道:“咳咳,话说,你们秋家不是很有钱么?怎么墙角那个黄杨树堆那么臭,都没请个仆人打理的吗?”
秋少华早就笑得没有章法了,道:“陈大小姐,你运气真好!我们秋家家大业大,宅子也大。晚上守夜的走个一大圈都不一定找得着一个茅厕,所以那个黄杨树的角落是用来江湖救急,解决生理问题的。估计这次老李被你吓得好一阵子不敢上那解放去了。难怪,我闻着,怎么你身上一股骚味。”
陈玉莲闻言脸蛋更红了,天啊,让她死了算了吧。
陈玉林适时发扬了一下他的兄妹爱,问:“不过我很好奇,你的第一大的理想呢?”
玉莲低着粉面,不太好意思,忸怩了半天,温柔而又轻声道:“嫁给小燕子……”
“……”他的傻妹妹呃,这小燕子算起年纪都可以做她爷字辈的了。
田春妞此刻也怀疑,怎么自己就会和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成了密友呢?
秋少华好笑地向小几边的壮硕汉子看去。
一直隐身在一边,刷着剑鞘的秋水,不知就里地说:“啧啧,什么名字不好起,起小燕子这么小气的一个名号。活该刚踏出家门就被封杀了。”
秋少华看着陈玉林道:“玉林兄,真相已经大白了,现在我们该拿你妹妹怎么办?”
“这个问题要问你少华兄了。”陈玉林平静地看着秋少华,道,“玉莲是在你秋家被抓的现行。我家的那个案子可以算是家贼,可以往小事化了。这次她大了胆子,摸到了你家来,这是还要你们秋家说了算。”
秋少华毫不客气地说:“既然这样,那本少爷就秉公处理了。”吩咐道:“秋水,你去通知县衙来拿人。”
转过头恶劣地对陈玉莲说:“嘿嘿嘿,这次,你可不是被你爹软禁在家那么简单了。你准备好好享受将来的牢饭吧。”
陈玉莲扯着田春妞的裙摆,乞求地望着她。不要哇……
第二天,整个白头县都知道衙役们经过几天艰苦卓绝的追踪调查,终于在昨天晚上历经千辛万苦抓到了偷县老爷私房钱的那小贼。今天陈县令要开堂公审,哼哼,那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