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殇》苏黎世的早安吻

13、第 13 章

　　【8】

　　霜天晓月，秋意如刀。

　　午夜子时，晋州城外风魄天心堂墙头，赫然立着两道身影。

　　仇风扬一袭黑衣，蒙了脸面，一头黑发用一根发带笼在头顶，随着秋风飘在身侧。闵清水却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手中执了一副画卷，立于一旁。

　　风魄天心堂内此刻却是极静，偶有虫鸣，也立即被风声掩去。

　　仇风扬面色木然，望着脚下郁郁葱葱的一片梅林海，纵横交错，曲径蜿蜒。若是旁的人看来，顿觉眼花缭乱，毫无章法。然而在仇风扬眼中，这却是布于高人之手的一片八卦梅林阵。

　　说起青州公孙家，最值得一提的却非朝堂之上的一方势力，而是深植在其势力之下的江湖一脉。风魄天心堂，早年便已有所耳闻，公孙家的老一辈若是告老还乡，多半便是在这里养老。名为养老，实为暗中培养势力。

　　医，卜，武，乐。乃是风魄天心的四脉精髓所在。

　　如今再观这片梅林，应就是卜院一脉中的高人所设。

　　仇风扬星目微眯，足上带了轻功纵身一跃，只见那身影飘忽不定，仅在空中划过几道残影，片刻之后又落于闵清水身旁。

　　闵清水面上带笑，心知仇风扬早已看出这脚下梅林的蹊跷之处，却故意不动声色的问道，“如何？仇兄可看出些什么了？”

　　仇风扬却看也不看他，冷冷道，“你既已看出此乃八卦梅林阵，又何须问我？”

　　话音未落，仇风扬身子一斜，竟是踩着风沿着墙面而下，朝那梅林中去了。

　　闵清水也不怒，莞尔一笑，跟着纵身跃下墙头，循着仇风扬的身形入了八卦梅林阵。

　　谓八卦者，乾、兑、离、震、巽、坎、艮、坤；施为阵法则对应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易经》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入得八卦阵者，往往不知破阵之法，常困死于阵中。需知阴阳为两仪，太阳、少阴、少阳、太阴为四象，若是不谙阵法，不识两仪四象，便着于八卦之道，生死无穷尽也。

　　要破八卦阵也不难，只要在八门之中找到开门而入，生门而出，则万事无虞。

　　仇风扬身怀奇门遁甲之法，自然早已看出开门的位置，如今复而再入梅林，只觉得是拨云见日，全然没有白天那般错综复杂之感。

　　饶是这般行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已看到梅林的尽头。一片迎春花藤纠结缠绕似是无路，仇风扬与闵清水早已清楚其中奥妙，亦不多言，绕开迎春花藤，一方小桥赫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遥看那待客小屋已然在望，闵清水作势要走，却被仇风扬一把拉住。只见仇风扬朝着桥下水洼处芦苇丛中扬了扬下巴，闵清水便顺着他的示意看去。

　　数十柄泛着森森寒光的粼粼小箭在月光下似是散发着慑人的寒意，瞧那箭见略带青光，怕是早已抹上剧毒，如此这般鲁莽上得桥去，怕是还没取回东西，却已是万箭穿心，堪比马蜂窝了。

　　“仇兄好目力。”闵清水顿了身形，朝仇风扬淡淡一笑，“若不是仇兄及时拦下，在下早已化为箭下冤魂。”

　　“哼。”仇风扬听不得他这般虚词，只稍作观察便问，“你轻功如何？”

　　闵清水思衬了一下道，“虽不及仇兄，但是过得桥去还是绰绰有余。”

　　仇风扬点了点头，当先一步飞身而起，借势在树枝上又是一纵，凌空翻身，已稳稳落在对面。

　　然而还未等仇风扬回过身，却见闵清水已经落在了他前面，依旧是含着温润笑意，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仇风扬心中不禁一惊，这闵清水难道是紧跟在他身后过来的么？为何却连腾空之声都未曾听到？

　　“仇兄？”闵清水见他望着自己出神，便伸出手在仇风扬眼前晃了晃，笑道，“仇兄在想什么？这般瞧着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秽物？”

　　仇风扬回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便二话不说，绕开闵清水，朝那会客小厅而去。

　　闵清水随着仇风扬进了小厅，还是白天那般光景，唯独那幅墨梅在月色下泛着腻人的光泽。

　　二人走到那幅墨梅面前，心中却是各有思量。

　　白天仇风扬不曾细看过，如今再看，心下已经明了这便是那千血麟脂的精密所在。如此一来，闵清水确是一早就已知晓，白天才会不动声色，当下心中的气闷就已消了一半。

　　再看闵清水，抖开随身带来的画卷，与那墨梅竟是无异，如今看来，便是要上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然而闵清水刚要动手摘下墙上的墨梅图，却在半道被仇风扬抓住。

　　“别动。”仇风扬冷眼巡视了周围一圈，“这里其他的物件全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唯独这一副，画轴上都布满了灰尘。”最后仇风扬将视线落在闵清水身上，淡淡道，“你觉得，这是为何？”

　　闵清水心思何等通透，当即点头道，“风魄天心堂将这等物件如儿戏般悬于待客厅内，又岂会轻易任人来去。只怕是这画轴之上沾有化骨剧毒，稍一碰上，便是化得连灰都没有了。”

　　闵清水一面笑，一面从袖中抖出一口麻布小袋，接着又取出随身带着的小笛道，“如此却难不倒我。”

　　只见他用笛尖轻轻一挑，那画便顺着力道翻飞在空中，闵清水将手中小笛掷出，一下打在画轴之上，那画儿便听话的卷了起来。闵清水脚下御了轻功，抢先一步，拉开袋口将画卷收入袋中，顺势接住了掷出的小笛，复而又收入怀里。

　　这一系列动作均是一气呵成，若是无十分的把握，中间只要稍有差池，引来庄内的人，便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而反观闵清水刚才，面上带笑，举重若轻，全然没有丝毫的危机感，仿佛此番前来不是出生入死，却是来闲赏游玩的。

　　仇风扬心道这闵清水却非池中之物，但却似身裹重重迷雾，看不真切。眼下二人一同夜探风魄天心堂，虽不知对方心中到底作何打算，却也勉强算作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闵清水即已告知他千血麟脂的下落，便断然不会将这幅颇有蹊跷的墨梅据为己有。

　　如此思衬一番之后，仇风扬便不再多想，将闵清水带来的那副赝品重新挂置于墙上，淡淡道，“既已到手，此地不宜久留，快些离去。”

　　闵清水亦是赞同，将装有画卷的袋子贴身收好，与仇风扬出得门去。

　　然而才过小桥，两人皆是顿住了脚步。

　　眼前的梅林依旧，映在二人眼中，却早已换了一番景象。原先进来的开门已经换成伤门，再观其他几门，均已移了位置。

　　“早知道风魄天心堂不是这般任人来去的。”闵清水轻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梅林恐怕大有蹊跷，你我入得容易，此番想要出去，怕是要多费一番心思了。”

　　仇风扬却不多言，细细观察起眼前的梅林。

　　阴阳八卦与奇门遁甲即是相辅相成，又为相生相克。辅以天干地支两脉，生出无穷变化。

　　当下梅林即便是位置变动，却依旧逃不出其中规律。

　　不过盏茶功夫，仇风扬已将梅林布局了然于胸。随即足下祭起轻功，就要往西北方向的生门而去。

　　谁知却凌空射来几只袖箭，仇风扬侧身闪过，心道不好，就见梅林中燃起点点火光，竟全是朝二人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