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恋》没有鱼的水煮鱼

1、第 1 章

　　从家走到学校，二十分钟，从学校走到家，二十分钟。
　　周一到周五，学校正常上课，周六，学校补课，周日，课后兴趣补习班或学习补习班。
　　不过渔火不用上周日补习班，她家没有那么多闲钱，因此在她的同学一周七天全天无休的时候她每周还有一天空闲的时间。
　　渔火不喜欢上学，她很珍惜每周一天不用上学的时候，她家在远离市区的一条偏僻街道上开了一间小杂货铺，周日母亲去进货或是处理一些需要外出的杂事，她就在家看店。
　　店铺店面很小，前面摆一些日用生活品，后面是一个小厨房，楼上还有一小间，是她的书房卧室起居室，当然是和母亲同住，她家里没有男人，父母早在十年前就离婚了，父亲早就另娶别的女人，仍然按十年前的物价每月付200块女儿的生活费，同时断绝几乎所有的来往。
　　渔火自己家卖东西自然明白物价上涨的道理，200块钱在每月的支出里实在微不足道，她明白母亲养育自己的艰辛，也一直努力地帮家里忙，平时放学回来也会主动看店，当然学习不够好是另一回事。
　　“女孩嘛，要学习那么好干什么？”隔壁的王婶平时聊天时靠在店门口总这么说：“女人嫁得好男人，什么都拿到了。”再看渔火一眼对她母亲说：“你看你家女儿生得这样漂亮，你以后还愁什么。”
　　她母亲就笑：“哪里漂亮，一般一般。”
　　渔火从货架后的镜子看自己的脸，她当然知道母亲是谦虚，十七岁的女孩有形状优美的面部轮廓和细腻白皙的肌肤，传统意义上的杏眼柳眉，就算她很讨厌那个抛弃了她和母亲的父亲，也不得不承认她遗传了父亲挺立的鼻梁，渔火知道自己很漂亮，她觉得这是上天赋予她的财富，如果不能利用到最大限度就太浪费了。
　　所以呢，要找个好男人。这是她最大的愿望。
　　她小时候见过父亲打母亲，她喜欢温柔有风度的男人，当然也要英俊多金，社会很现实啊，没有钱怎么过日子，多些钱就能买漂亮衣服不用天天穿校服，不用妈妈这么辛苦地做生意，渔火每次趴在玻璃柜台上想这些事，总会偷偷笑起来，未来很遥远所以很美好。
　　王子……谁不想找王子一样的男人呢……渔火托着下巴，将另一只手放在玻璃柜台上，模拟着舞会的旋律动着手指，仿佛舞蹈。
　　这时她听见外面有机车声。
　　她就知道是对面祖伯伯的儿子回来了。
　　那个男孩骑着黑色机车从杂货店门口经过，像一阵风。
　　渔火抬起头看他，只看到一个快速闪过的侧脸。
　　一旁擦货架的母亲向采萍头也不抬地说：“是祖扬回来了吧？”
　　“是啊，那么大声音。”渔火随口说。
　　“说起来老祖也是老老实实的人，怎么儿子这么不学好，高中毕业就不上学，天天外面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向采萍擦完货架回来擦柜台：“你可不能和他学。”
　　渔火嗯一声：“当然，和他这种人学什么。”
　　向采萍把女儿拉起来：“好了好了，你上楼做功课吧，别老在下面玩。”
　　渔火只好乖乖上楼，上了十级的水泥楼梯就是楼上，二楼的房间很小，挤挤地摆放了一些家具，靠墙是两张单人床，床中间摆放着书桌，书桌临窗，坐在书桌前一眼就望见楼下的街道。
　　据说这条街过去曾一次科举考中五个举人，因此命名为五举街，街道位置很偏，人流量不大，临街零零散散有一些店铺，都是些矮旧的房子，生意也不算很好。远处商业区的摩天大楼看起来像另一个世界，显得这个街区更加寒酸。
　　渔火翻了几页书，停下，她不喜欢念书，尤其是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代号公式就觉得心烦，她脑子算聪明，马马虎虎念书也能考个中等水平，老师说她大概能上个普通二本院校，这样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念那么多书干嘛呢，反正我的目标是找有钱的好男人。渔火边想边将水性笔在指间转来转去，眼睛望着楼下街道。
　　对面是祖家开的小五金店，祖扬站在店门口，摆弄着他的黑色机车。
　　渔火在楼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浓密黑发，男孩子个子很高，比她大两岁，从渔火见祖扬的次数时间来看，这个男孩子生活相当不规律，虽然是邻居两人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祖扬从不到街上溜达，也不到各个店里聊天，就算不骑车也是来去匆匆目不斜视，很少说话，从不笑。
　　不过帅是蛮帅的，渔火继续转着笔，她看到街道另一头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孩，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没有穿校服，穿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镂空黑色皮衣，头发染成黄色，而且那种黄看起来很廉价。
　　女孩越走越近，走到祖扬身边，站住和他说着什么。
　　渔火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她很好奇地从窗口望着两人，心里颇有些鄙视，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配什么样的男人啊，祖扬大概就是最招这种小太妹类型喜欢了！
　　女孩和祖扬说着说着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抓住男孩子的衣襟摇晃着，像是在质问他什么。
　　渔火看不到祖扬的脸，不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
　　真是的，大白天演白烂言情戏码，无聊，她边想边继续看楼下，转笔不停。
　　她看到祖扬扯掉女孩的手，抬手打了她一耳光。
　　女孩愣住了，像是不可置信。
　　渔火也愣住了，其实耳光声音不大，像警告多过教训，可她还是莫名气愤。
　　打女人的男人，最烂了！
　　渔火愤愤地关上窗户，再也不看楼下。

　　本来就很难啃下去的功课这下更难坚持下去了，渔火又翻了几页书，觉得心浮气躁，索性合上书本，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最新期的少女杂志。
　　精美的铜版纸手感很好，封面女孩面容靓丽服饰时尚，渔火研究了一会女孩的妆容，叹口气，她连杂志都找死党借来看，更不要找家里要钱买化妆品了，她哪里好意思向妈妈伸手要钱买这些学习无关的东西。
　　“我化这个妆肯定比你好看多了。”渔火盯着封面女孩的脸小声说道。
　　她翻开里页，这本杂志是以青春小说主打，渔火看得津津有味，暂时忘了楼下街道那个打女人的烂男人。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光是这样的字眼就足以让渔火觉得心动，可是到哪里才有这样的男人……她看完杂志，恋恋不舍地关上书，才发现已经天有点黑了。
　　同时也发现有点饿了。
　　渔火走下楼，向采萍抬头看她：“正好你学完了，我去做饭，你看会店。”
　　“哦。”渔火不无内疚，刚才哪里在学习，都在看小说，她乖乖地坐回柜台后。
　　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了，斜对面是祖扬家的小五金店，祖扬早就不在门口了，机车也不在了。
　　又出门了。
　　柜台边的电视正在放新闻，渔火对谁谁谁去哪开会这类新闻没什么兴趣，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突然听到有人敲货架：“小渔姑娘？”
　　渔火转过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笑得一脸猥琐。
　　渔火心里厌恶地恶了一声，摆出笑容：“曾叔，这次买什么？”
　　曾斌是个四十多岁的离异男人，个子还没渔火高，明显秃顶，住得离这条街有一点路程，却每次都来买一些零散的小东西，再用色迷迷地眼睛盯着店里的这对母女，他靠近渔火：“小渔姑娘，给我拿个打火机。”
　　“一块钱。”渔火从旁边的打火机架上随便抽出一个：“给。”
　　曾斌却不接，指着打火机架：“我要这个。”
　　“这个？”渔火抽出来：“给你。”
　　“不不，我要的是这个。”
　　渔火能看出他眼里调戏的成分，她实在不想为一块钱的打火机搞得不心里不痛快，她抬起头：“到底哪个？”
　　“这个。”曾斌指道。
　　渔火捏住打火机：“确定这个？”她不想再纠缠下去。
　　男人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这个。”
　　“放手。”渔火瞪他一眼。
　　“小渔姑娘别生气，”男人松开手：“我是看你老是拿不准就自己拿了，哪知道你小手这么快就拿到了，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碰你。”
　　不是故意才怪！渔火把打火机扔到柜台上，心想等会一定要拼命洗手。
　　身后的厨房里飘出菜香，向采萍还在忙碌着晚餐，没注意到外面的一切。
　　曾斌将一元硬币放在柜台上，笑嘻嘻地看渔火：“小渔越大越漂亮了啊，再过几年真是大美女了。”
　　渔火不想理他，男人接着说：“在学校有没有男生追你，曾叔好心对你说，现在男人没什么好的，你要小心啊。”
　　渔火心想最该小心的是你，脸上仍是平时的表情：“你没别的东西要买了吧？”
　　“没了，没了，”男人却还没有走的意思：“你妈在做饭吧？好香，可怜我老婆不在天天一个人吃饭，好寂寞……”
　　渔火不说话，眼睛只看电视屏幕，看也不看他。
　　“我看这个主持人还没你漂亮啊，”男人凑近女孩的脸：“曾叔一个人吃饭好寂寞，什么时候你妈不在我请你出去吃饭吧，我知道一个非常好吃的饭店……”
　　渔火转过头望厨房，大声地说：“妈，饭好了吗？”
　　“马上好了。”向采萍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男人讪讪地后退：“好了，你们吃饭吧，下次再来看你啊，小渔姑娘。”
　　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恶心死了！一顿破饭就想骗我吗！每次买几块钱东西就来靠近乎！渔火用肥皂用力搓手，边愤怒地想，真是恶心死了！
　　她望着洗手池上的镜子又叹口气，风度翩翩温柔英俊又有钱的男人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