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宴年华》诗笔未落

16、第三场（1）

　　齐悦上了门诊部的六楼，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最靠窗的一间，停下来，敲了敲敞开的门。
　　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抬起头：“还以为你只顾着跟帅哥聊天，忘了今天跟我有约呢。”
　　齐悦坐在她对面：“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时间。”
　　“那是，人家一个大帅哥站在你面前，你会记得猴年马月？”方凌取笑齐悦，又问，“你什么时候在这里遇上这么优的？”
　　齐悦托着下巴：“他是我同班同学。”
　　方凌意有所指的重复一遍：“同班同学？”
　　“信不信由你，我们就是同班同学，还是刚刚分在一个班的。”
　　“他挺好的，长得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看得清，他长得不赖。”方凌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
　　“方小姐，你已经过了耍花痴的年龄。而且，请看清楚自己的手指，那么大一颗钻戒。”那颗钻戒怎么也掩盖不是她已为人妻的事实。方凌在她放暑假的时候和交往六年的男朋友结婚了，在庄严的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
　　“我哪是在耍花痴。我对姐弟恋没有兴趣。我是替你想，有没有拐来当男朋友的打算？”方凌起身给齐悦倒了杯水。
　　“你什么时候从心理治疗师转行到婚介所了？”齐悦开起方凌的玩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还未成年。”
　　“扯哪去了你。”方凌好笑地说，停下，又问，“他怎么在这？”
　　齐悦说：“我没问。应该是来探病的吧。”
　　“好吧。”方凌也没有继续八卦下去，不过还是补了一句，“你真不考虑一下？”
　　“方医生，你很超过噢。”齐悦看了下表，说，“我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和金钱。”
　　“好啦。”方凌说着从位子上站起来，又找出一份属于齐悦的治疗记录，翻到最后一页。“我们到治疗室去吧。”
　　齐悦跟随方凌到了这个房间的另外一个隔间，两张面对面摆放的纯白色沙发，和沙发上的几个抱枕。窗台上还有几盆绿色盆栽。
　　方凌坐在齐悦的对面，说：“我们开始吧。”
　　齐悦点了个头，抓来抱枕抱着。相较于第一次在这个就只有两张沙发的地方，因为情绪失控而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现在走进这个房间，她已经没有那种被解剖窥视心理的恐惧和浮躁。她一再地告诉自己，来这里不是看病，而是来找回她丢失掉的东西。
　　刚开始，她是讨厌方凌的，因为她心理治疗师的身份，也因为自己是心理障碍者的身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她对同样是坐在她对面的方凌，始终是漠然无视的。由最初的情绪失控，到后来的安静孤僻，到如今能渐渐敞开心扉。
　　她渐渐走出阴霾的时候，方凌抽出自己的私人时间，和她谈心，陪她散步，去百货逛街，一起去爬山，更远的是一次长途的旅行。方凌一直对她不离不弃，不是作为一个病人，而是一个妹妹。齐悦能感受得到方凌的善意和关心。
　　“现在还做噩梦吗？”方凌问齐悦，以朋友的口吻。
　　齐悦想了想，说：“上个星期有过一次。”
　　“关于什么的？”
　　“血。”齐悦说得极为平静，眼神却有点迷然。
　　“是因为你膝盖上的伤吗？”方凌问，“你能记得那个梦吗？”
　　“我不清楚有没有关系。”齐悦声音很轻。
　　“你有写下来吗？”
　　“有。”齐悦拿出一本封面精致的小本子。这本子还是方凌给她的。当时她还说，如果你愿意，就把你的梦记在这个本子上。不管是什么样的梦，你都要压抑住恐惧记下来。齐悦，这对你的治疗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