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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早上六点半,霍洛梅和平常一样,拿着抹布拖把开始做清洁。轻轻地推开沉香的房门,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怕吵醒了沉香。
      眼睛瞄到床铺,愣了一下,沉香不在床上,浴室里传来水声。
      霍洛梅迟疑了一下,开口问:“沉香,这么早起来了?”
      沉香“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牙膏的泡泡溢出来了,她忙得没空回答。
      霍洛梅呆了一会儿,才拿着拖把开始每天的清扫工作,耳边听到浴室里水声不断,然后是沉香的声音,清清爽爽地:“妈妈,我有事要出去。何冬老师患了胃癌,昨天刚做完手术,我想去看看。”
      何冬?霍洛梅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她记得,是沉香的高中班主任老师,她见过一次,那个男人看沉香的眼光有极力掩藏的不屑和隐隐的厌恶。
      “哦,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拖地。
      沉香从浴室里出来,径直走到衣柜前抓出衣服套上,然后转头笑笑:“那我走了,妈妈再见。”
      “可是现在才……”霍洛梅惊讶地抬起头来,迎上女儿一脸灿烂的笑意,沉香调皮地冲她眨眨眼,转身出门。
      “六点过。”她几乎是一脸木然地说完这几个字。
      那是她十八岁的女儿谢沉香。
      愣了一下,她有些惊恐地扑到窗前,向下望去,也不顾时间还尚早,可能会惊了他人休息,出声叫道:“沉香。”
      楼下的沉香应声抬头,缓缓地,在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眼眸中也笑意盈盈,霍洛梅顿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沉香见状微微笑起来,冲妈妈挥挥手,转身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霍洛梅怔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擦擦眼角的泪,笑得更加开怀,冲进主卧室里,一头扑进谢木辰的怀里,笑着:“沉香笑了,真正地、发自内心地笑了。”眼泪还在落下来。
      谢木辰也是一愣,然后欣慰地笑起来,眼里有些难辩的湿意。
      真好,终于能再次看到沉香的笑容。不是强装出来的笑容,不是空洞无力的笑,而是终于可以真正地笑起来。

      然而沉香并没有直接去医院,她先回学校。
      绕过几幢教学楼,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径,一排茂密的树后面,掩着一个荒废多年的防空洞。
      沉香随手拾了根木棍,弯腰进去前先扫开洞口的蜘蛛网。
      这个防空洞是多年前,她和贺连云一起逃课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从此就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后来,贺连云不告而别,她将所有的回忆都埋在了这里,不再触碰。
      已经十年没有来过了,今天她却是忍不住想来看看。
      轻轻地叹了一声,洞里立刻传来回音,空荡得可怕。
      沉香微笑,眼光四下扫视着,墙斑驳得更厉害了,但这个洞依然撑着一个强有力的姿态,给人安全感。
      她靠着墙壁坐下来,也不管地上厚厚的尘土,缓缓地,挪开石头,下面一个小小的洞内,放着她的前尘往事。
      沉香并没有取出来,只坐着,呆呆地看着。眼前有些恍惚。
      是怎么爱上贺连云的呢?
      那个时候的她,非常地不驯。既是让父母头疼的女儿,也是让老师头疼的学生。行为偏差,惹事生非,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校规的忍耐极限和老师们的耐心。
      而贺连云,虽然行为端正,从不惹事生非,但依然是让老师头疼的人物,过于漫不经心地生活方式,明明能拿九十分却从来只是六十分飞过,面对老师的关心也好,责难也好,都只是笑嘻嘻地飞个媚眼过去,害得老师们哭笑不得。
      他们两个,本来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平时在班里碰上,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相互看一眼,颇有点武功高手过招前的意味,但却从来未曾交谈过一言半语,甚至连多余的目光也未曾落在对方身上过。
      他和她第一次有了交集,是在她被外校的不良少女围堵的时候。
      她虽然行为颇有偏差,但一向并不在外惹事,这次是校内的学生联合了外校的人,在她回家的路上堵她。
      沉香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四周,察看着有没有出路。
      但来围堵的少女却似乎很有经验,分散得刚刚好,堵住了可能的出口,没有一点空子可以让她钻。
      沉香皱了皱眉,原本打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今天是星期六,她要回家,她虽然一向让父母头疼,但还从没有带着伤痕回去让父母担心过。面对这些少女不怀好意的笑容和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子,她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深吸了口气,沉香看向对方的眼光是不屑的,围堵这种事,没品的人才干得出来。虽然目前形势对她这样的不利,她依然不掩自己的轻蔑。
      四周的不良少女被她的眼光激怒,纷纷冷笑起来,向她逼近。
      沉香反而沉静下来,今天全身而退是没有可能了。这条路偏僻得很,鲜少会有人经过,她贪近,才走这里。
      把手伸入衣袋中,小巧的折叠刀挥了出来,精美得像件艺术品,有人嗤笑出声,那种刀子,也敢拿来玩。
      沉香却只低眉敛笑。这把刀,她是一家尼泊尔饰品店买的,当时也只不过是因为它外表华丽精巧,却意外地发现这把刀异常地锋利,后来就一直放在身上防身。
      冰冷的空气中有一触即发的嚣烟气息。
      忽然插进来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带点讶意:“谢沉香,你怎么还没回家?你爸他们都出来找你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漫不经心地踱过来,仿佛根本没看到眼前的情势,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打个呵欠,小小地抱怨着:“唉,你早点回去,我也不用出来帮忙找人了,真是麻烦。”他拧起眉头。
      贺连云。
      沉香心中讶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她,但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在外面惹事。
      围堵的不良少女都愣了一愣,被这个男生这种漫不经心震摄了一下,但随即回过神来,为首的少女对着沉香冷笑:“不管是谁来了,你也难逃。”
      沉香不语,眉间有些不耐。真是糟糕,已经有点晚了,爸爸妈妈没见到人会担心。
      贺连云的眼神一变,却依然懒洋洋地轻声笑道:“小妹妹,你长得挺眉清目秀的,说话怎么这么野蛮?”
      女孩子被踩中痛脚,一下子跳了起来:“要你管。滚远一点,不然连你一起扁。”
      贺连云仍然只是轻笑:“这么凶。”
      轻得让那女孩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正在侮辱她。
      沉香无语地翻个白眼,他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点火的?
      果然,那女孩一挥手中的刀,扑了上去,身形很是沉稳,看起来像是打架打出了经验的人。
      沉香的心提了上来,手一下子握紧了刀柄,心中念头电转闪过,要不要帮他?
      正迟疑的时候,贺连云身子微微一侧,堪堪避过刀子,右手轻搭上女孩的手腕,向下一抖,刀子落地。
      他闪身后退,脚尖轻轻一带,把刀子勾入手中,懒洋洋地立于一旁。
      女孩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这不可能,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男生,居然一下就抖落了她的刀。
      她转身,面色一阵青白,望了望她的同伴,考虑着要不要叫她们围攻。
      贺连云悠然地把玩着手中的刀,漫不经心地:“你要考虑清楚,我虽然是男人,但面对女人,并不会留情。”
      女孩怔了一下,然后恨恨地挥手:“我们走。”看得出来这个男生很厉害,她们就算一拥而上也不见得讨得了好,反正机会多得是,以后再算帐。
      沉香沉重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解决,他反而加重了那群女生的敌意。她苦恼地皱眉,以后她应该带点工具出门。
      收好手中的小刀,她一语不发,转身向路口走去。
      贺连云有气无力地叫了她一声:“喂,连声谢谢都没有吗?”
      沉香回头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谢你?又不是我请你帮忙。更何况,你什么都没帮到,只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
      贺连云一愣。
      他无聊地经过,看到谢沉香被人围堵,虽然平时没说过话,但到底还是一个班的同学,他顺路做个人情,帮她一把,却没想到她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
      低头一想,她说得确实有道理,他这样帮她,只会让她下次被围的时候面对更多的对手。
      不由得对自己皱起眉头。向来都不在意什么事,一时动了善心,却还事与愿违。抬头想说什么,却只见到沉香没入路尽头的背影。
      贺连云缓缓地眯了眯眼。谢沉香,他轻轻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良久,展颜一笑,面对着早已人去路空的路口:“我记住了。”

      有了第一次的围堵,第二次就更加地轻车熟路了。
      沉香无奈地叹口气,有些头疼。这次来围堵的人数加倍了,手上都拿着很粗的钢管。
      她眨眨眼,手伸入书包中,抓出双节棍来,面对着步步逼近的女生,沉着地闭了闭眼,摆出攻击的姿势。谢沉香一向不守只攻。
      钢管挥过来的时候,她侧身一避,双节棍跟着挥了出去,打在一个女生的腿上,那个女生腿上一麻,不由得退了几步扶墙站住才不至于倒下。
      虽然平日里身手很好,打架从没输过,但面对着这么多的人,沉香避无可避地挨了几下,筋骨开始发痛,却不得不咬着牙忍着,不敢放松一点,双节棍挥舞着,棍棍打中女生们的腿。
      真是要命,在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不要伤了她们,逼退就好。沉香皱紧眉头。
      背后突然觉得压力一松,她偷空回头,只见贺连云空手加入战场,替她分去背后的一半人手。
      蓦地有些不高兴,咬牙切齿地问:“你来做什么?”
      贺连云敏捷地闪过一根钢管,依然是扣住别人的手,轻轻一抖,再将掉落的钢管踢飞,漫不经心地打个呵欠:“我也不想啊。可是是我害你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吧。”
      沉香冷哼,双节棍挡开一根钢管,踹了对手一脚:“也不用你帮。”
      贺连云啧啧两声,懒洋洋地敲落另一根钢管:“你是女人,应该坐在一边看热闹,而不是在这里跟人拼。”
      沉香一怔,眼角瞄到另一根钢管扑过来,双节棍缠上去,绞落钢落,嘴角悄悄地浮起一朵笑花,口中却说:“男人就应该在这里拼吗?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话这样说,眸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
      那一刻,心里有种叫做感动的东西。虽然这个男生说话的口气嚣张得让人想K他,但是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男生,居然是这样的。
      她微微一笑,恍惚了一下。
      贺连云在钢管中穿来穿去,敲掉那些女孩们手中的钢管,眼角懒懒地向沉香瞄了一下,不经意看到刀光一闪,而沉香却似在发怔。
      距离不够,他来不及卸掉那把刀,只能扑过去抱住沉香,侧身一挡,刀子送进他的腰侧,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个女生下意识地松开刀,尖叫了一声。虽然经常拿着刀子晃,但伤着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血涌出来,她害怕起来。
      沉香回过神,低头一看,贺连云的腰侧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把刀,她微微一怔,抬眼,贺连云脸色苍白,对她苦笑了一下。
      有些疑惑地,沉香问:“为什么扑过来?”
      贺连云忍痛吸了口气,尽量笑得吊儿郎当地:“我是男人。”
      沉香默默地看他一眼,鼻子有些酸意。她缓缓地掉头,注视着那些呆在一边的不良少女,低吼一声:“滚。”她的一念之仁,害的却是他。
      不良少女们对着一眼,终于还是觉得有些害怕,扔下钢管纷纷跑开。
      沉香深吸口气,扶住贺连云:“我送你去医院。”
      贺连云轻轻笑,声音在寂静的小道上有些微的回音。

      贺连云的伤不重却也不轻,医生裹伤的时候不时地瞟沉香两眼,眼神奇奇怪怪,躲躲闪闪地。
      沉香被看得火冒,却又不能发火,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简直是铁青着一张脸。
      一旁的护士托着药盘的手不由地抖了抖,这些可怕的孩子啊,情侣拌嘴怎么动起刀子来了?那女孩子的脸色绿得都没有人形了,害她出气都不敢太大声。
      好不容易裹好伤,医生开了消炎药,递药方给沉香的时候顿了一顿,有些犹豫地,低声说:“小姑娘,就算是吵架也不能动刀子呀,你再刺深一点,他可就要出问题了。小两口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动刀子呢?”
      沉香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小两口?她的嘴角抽动几下,张嘴欲驳,最终还是放弃解释,一把夺过医生手中的药方,阴森森地笑:“我知道了,医生。”
      医生打了个寒颤,装做若无其事地掉转视线,向着一边看起来比较可亲一点的少年:“少年啊,记得每天来换药啊。”
      贺连云站起身来,懒懒地挥挥手:“没空。”慢吞吞地走出诊疗室。
      耶?医生愣住,和蔼的笑容僵在脸上。
      沉香“扑哧”一声笑出来,跟着走了出去。可怜的医生!贺连云怎么可能有那种耐心天天来换药?
      她去取了药,低眉想了想,又跑回去找医生开了酒精伤药药棉纱布胶布。到底他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他没这个耐心,她有。
      陪着贺连云走出医院,替他拦了一辆的士,关门前她低头笑:“明天我帮你换药。”
      也不看贺连云的表情,“砰”地关上门,向着司机伯伯微笑:“可以走了。”
      结果第二天沉香差不多把整个学校翻了过来才找到他大少爷,漫不经心地躲在树林后面睡觉。
      “说了给你换药,你跑这里来做什么?”沉香磨起牙来,一把扯开贺连云的外衣。
      贺连云无辜地摊开手,配合度极高:“唉,别这么粗鲁啊。”语气轻轻佻佻,若有似无地隐着笑意。
      沉香危险地眯了眯眼,语调变得森冷:“你真欠扁。”死小子居然敢吃她豆腐。
      手中的动作却很轻柔,小心地不让纱布扯到伤疤。
      贺连云低头看她,眉开眼笑:“那你打啊。”
      沉香冷哼一声,拿出酒精浸过的药棉轻轻地消毒:“你还没把老师气死真是奇迹。”依他这样的性子,老师们不管是苦口婆心还是恨铁不成钢,都只会气得半死,还能健康地活着真是上天保佑。
      贺连云闷笑,低眉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动作,挑了挑眉,语声轻快:“看不出你有这么好的耐心。”
      沉香抬眼瞪他:“看得出的都流于表面,代表不了一个人。”
      她低头撒上药粉,裹上纱布,撕开胶布贴好,然后满意地拍拍,笑笑:“好了。技术马马虎虎,打个七十分。”
      贺连云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眸子中异彩一闪而过。看得出的都流于表面,代表不了一个人,是这样吗?
      谢沉香,他轻轻地心里叫着这个名字。
      这个女生,跟他以为的有点不一样呢。
      以前觉得,这个总是惹事生非的女孩很讨人厌,笑容灿烂得有些张狂,走到哪里都是一道刺眼的风景线。
      现在……他想,他一直的自以为是错了。
      贺连云一向懒散的神情起了变化,眼光紧紧地揪住沉香。
      沉香被他盯得发毛,狠狠地瞪他一眼,张口“喂”了一声,然后突然顿住,半晌,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你的眼珠子居然是琥珀色的。”流光溢彩,好漂亮,她几乎想要伸手去摸摸。
      贺连云笑起来,扫去一贯的漫不经心,笑声居然晴朗得像是夏日午后的天空,眼中也不再是懒洋洋地,眸子的颜色异样地明亮。
      “谢沉香,”他开口,“很高兴认识你。”
      沉香一怔,然后会意地微笑,伸出手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贺连云。”
      两只手紧紧相握,就这样熟悉了起来。

      后来两人在一起之后,沉香慢慢发觉,她爱上贺连云也许就在他扑过来替她挡刀的那一刻。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她。
      她练过武术,又是从小就不安分,打架是家常便饭,一年年地这样过来,打架对她而言,已经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很少有人能伤到她,也从来不会有人想到,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子,更不会有人,扑过来替她挡刀,他们都以为,谢沉香足以应付。
      然后这个男生,却在那一瞬,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其实如果他不扑过来,而是出声示警的话,她是可以避开那一刀的,但他直觉地扑过来挡了。
      那一刻,她发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地过着生活的男生,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两个让老师们头疼的人连成一气,于是老师们更加地头疼了。
      贺连云带着谢沉香吊儿郎当地过日子,谢沉香带着贺连云四处惹事生非。需要收拾的烂摊子更多了,老师们都无语地抚额长叹。
      原来只有一个人会冲他们飞媚眼,现在一叫谢沉香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开口训话,她就冲他们大飞媚眼,害得几个年纪大的老师颇有心脏病发的危险。
      最后何冬找贺连云谈心。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谢沉香收敛起她的行为。”
      贺连云习惯地飞个媚眼:“这个可不归我管,老师。”
      “是吗?”何冬学他漫不经心地微笑,轻轻抛下手中的一份资料:“这是四中传真过来的资料,在校外打架,行为恶劣,加上她以前的大过小过,学校可以强行劝她退学。”
      贺连云眼中一沉,拿过那份资料,一边翻一边心中暗咒。这群四中的笨蛋学生,在校外打架都会被抓住,居然还连累他们。
      他放下资料,依然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师,也有我一份哦,是不是也要劝退?”
      何冬不动声色:“你不用。谢沉香以前的记录太差,这次我也不见得能帮得了她。”
      贺连云缓缓地眯了眯眼,这个老狐狸。
      何冬微笑:“如果你能让谢沉香的行为收敛,不再惹事,我保证,她的记录会一清二白。”
      贺连云阴森森地笑:“老师认为我一定会答应?”
      何冬笑眯眯地喝口水:“你一定会。只要你答应,很多事,”他顿一顿,意味深长地,“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贺连云盯着他,良久,笑起来:“好。”
      当然只能说好,能让沉香被劝退吗?老狐狸抓住了他的弱点。
      何冬微笑着看着学生火大的背影走出办公室,喝了口茶,阳光真是灿烂呢。
      若不是无意间,真的是很无意,瞟到贺连云看谢沉香的眼神,他不会察觉出,贺连云喜欢上了谢沉香。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若有似无的温柔和宠溺。
      何冬叹口气,他也不想用这样的手段,可是,那两个人,实在是令人太头疼了,让他们自相残杀比较好一点,别再去害人了。

      “我不要。”沉香瞪着贺连云,简直不敢相信他刚刚说了什么鬼话,“让我以后不再惹事,怎么可能?就算我肯,也会有人找上门来,不打难道被别人打吗?”
      贺连云低眉抚额,叹口气,就知道她不会答应。
      “你不能再这样了,大过小过不断,对你并不好。”
      沉香抬眼,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我是异类,你又何尝不是?”
      贺连云头疼起来,她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眼睛瞄向她,正打算开口继续,忽然顿住。她的眼里充满敌意,但隐在小小的角落里却是一丝脆弱。
      他一怔。她在害怕。沉香,在害怕。
      贺连云心头揪住,原来,他漏掉了一件小小的事,沉香,这个看起来爽朗灿烂、甚至有几分暴力的女生,其实是很脆弱的,她笑得灿烂,她打架,她特立独行,也许仅仅是因为她害怕。
      停顿良久,他才缓缓道:“沉香,其实你比我更明白这样下去的后果。你想就这样子过一辈子吗?甚至连高中都不毕业?”
      沉香促眉,冷笑,眼中溜出不驯:“是又如何?”
      贺连云紧紧地锁住沉香的眼眸,心中叹息,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他不能看着沉香被劝退:“不如何。将来你要以何为生?”
      沉香眸中一暗,眼光飘浮开来,嘴角勾起笑意:“随便。”翻身从栏杆上面跳下来,抬脚准备走人。
      贺连云心中微恼,他以为他已经很活得很随意了,怎么沉香活得比他还要漫不经心?
      右手伸出,想要拉住沉香的手臂,沉香却手臂一沉,避开他的手,继续走。
      贺连云一怔,然后着恼地眯了眯眼,忽然劈手一掌过去,挡住沉香的去路:“打赢我就随你。”
      沉香退了一步,矮身避过这一掌,也动了气,毫不相让地飞脚踢出。贺连云侧身,避开的同时手扣住沉香的手腕,想要锁紧她的手,沉香却及时翻腕,轻哼了一声,滑出他的掌中,跟着手掌握拳扫向他的腹部。
      贺连云丝毫不敢大意,沉香打架的姿态自然得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长年打架的结果就是她的机变能力非常的强,不像他这种只是在武术班上随便练练的人,但教练说过,他很有天分。
      沉香也是越打越吃惊,贺连云居然可以立刻使出她刚刚用过的招数来攻击她,这样的天分,她起了兴致,全力施展。
      直到眼角不经意间瞄到他的腰侧渗出血色,蓦然怔住,手上也停了攻势。她忘了,他的伤还没有好。
      贺连云在她收手的时候退开两步,擦擦额头上的汗。腰侧的伤已经痛到快要撑不住了。
      沉香垂眼,默然盯住他腰间的伤,半晌,抬头:“我变成什么样子,对你有那么重要吗?”她指指他腰间的伤,血浸出来染红了衣服,“你在流血,你知不知道?”
      贺连云的漫不经心不见了,唇角勾起苦笑:“我知道。”
      真的那么重要吗?沉香盯着他的眼。他居然带着伤阻止她。
      久久,她问:“告诉我,有多重要?”
      贺连云微微低头,望进沉香的眼,笑开来,有些无奈地:“我不知道。”
      是吗?沉香低头。都不管自己身上的伤……要不要试试他是不是宁愿继续流血也一定要说服她?
      手缓缓地伸出去,触到他腰间的伤,浸出的血还湿湿的,沉香微笑,轻声允诺:“好。”
      贺连云心下一松,腰间的疼痛瞬间加倍蔓延,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沉香却只浅笑着看他,眼中亮亮的,启唇:“贺连云,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默然半晌,他笑:“好。”眼中有温暖笑意,轻轻地牵起沉香的手。
      沉香反握住:“那么,去医院换药吧。”大概医生护士又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这样做真的好吗?”陈子俊有些疑惑地问。放任两个混世魔头去谈恋爱?
      何冬批着手上的试卷,抬起头来叹口气:“相信我,真的不好。但这是我默许的。”他无奈地扬扬手中的试卷,“至少这次贺连云没再给我考个六十就做数,谢沉香的分数也好看多了。”
      陈子俊讶异起来,简直不敢相信,急急翻出案下的语文试卷,一阵乱翻之后,找到贺连云和谢沉香的试卷迅速看过,半晌,抬头:“作文不计,贺连云的基础全对,阅读仅有微小错误,谢沉香的答案也正确得可怕。”他的手都在发抖了,这两个不受教的学生,终于也甘愿套上金箍圈了吗?
      何冬微笑,眼中很好地隐着一丝算计:“没错。两个人的程度实际上都是相当好的,只要他们能发挥出来。”为了这个,他退一步也无所谓,反正只是谈谈恋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子俊默然半晌,然后缓缓问:“何老师,这是你让步的条件?”
      何冬闻言抬头,面无表情盯着陈子俊,也缓缓地说:“是。”
      陈子俊的眼光闪了一下,心中挣扎良久,不能放任学生恋爱啊,但这样亮眼的成绩……他矛盾起来,最后低下头去,低声说:“我什么也没说过。”
      何冬也低下头去,继续批改试卷,手上的笔却半晌未动。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只能……他的前途,不能让这两个任性的孩子玩掉。用力地握了握笔,他甩开脑中所想,专注地批改起来。嘴角浮起一个微笑,这一次的考试,他班上的成绩将会很好看,非常地……好看。
      所有的任课老师都这样心照不宣,任随贺连云谢沉香在他们眼皮底下谈着甜甜蜜蜜的小恋爱。
      虽然偶尔也会犯点小错误,但已经非常地不错了。
      沉香会尽量避开不与人打架,就算偶尔碰上,有贺连云在一旁,威胁恐吓加言之以理,动之以情,往往她都听得想打瞌睡,更别提那些只是想来挑衅的人了,几次过后,大家是闻贺连云色变,简直就是大话西游里的唐僧,找她麻烦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少了。
      沉香似笑非笑:“原来这一招这么好使,早知道我也不用那么费力了。”
      贺连云咧嘴一笑,牙齿白晃晃地:“不是人人都能用这招的。”他斜着眼看沉香,上上下下数次。
      沉香忍不住伸手给了他一拳:“你那是什么眼神?说我不行是不是?”
      贺连云呵呵笑出来,看看她的脸色,又忍着笑:“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沉香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手指抵着脸侧,抬眼扑闪两下:“我们翘课,好不好?”
      贺连云伸手牵住她的手,一点也不迟疑:“好。”既然老师说有些事情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那么翘一下课,他应该不会介意哦?
      沉香嘻嘻笑,晃着脑袋:“唉呀,贺大少肯陪小女子翘课,真是三生有幸!”
      贺连云敲敲她的头:“鸡皮疙瘩起来了,你不适合扮古人,想想去哪里吧?”
      两辆自行车越来越远,随风飘过来一句笑语:“上山吧。”
      何冬哭笑不得地看着空缺的两个座位,把叹息咽进肚子里。算了,他忍!下课后一一通知有课的科任老师:贺连云谢沉香请假。
      为什么他还要帮他们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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