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番外篇 山中小树（完） ...
-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黄色，温柔地描绘着最后的美丽。淡淡的金光撒在村口“忘川村”三个草书大字上，暖暖的，让人突然有种归家的感觉。
听着身后轻缓绵长的呼吸声，罗晋不禁嘴角上扬。
马车稳稳当当地进了村，罗晋按照记忆中图纸上的路线七拐八拐地终于找到了她的“家”。不大的院落，有些破旧的大门紧闭着，褪色的门联犹如迟暮美人，几近灯枯油尽，脱落地不成样子。一看便是一副无人居住的样子。
她转身掀开了车帐，淡金色的阳光趁机而入，挥洒在一张恬静柔美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挺秀的琼鼻，水润朱唇，脸颊一改往日的苍白，晕着两团淡淡胭脂色。粉嫩地宛如最醇的桃花酿，芬芳扑鼻。
罗晋醉了，痴了，直到人儿被尚有些刺目的阳光唤醒，皱着眉头睁不开眼，她才后知后觉，慌忙将车帐放下。
莱末一醒来就被眼前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竟睡着了，有些窘迫，急忙坐起身子整理着本就不乱的衣物。
罗晋觉得自己的耳后根烫得厉害，“对不起，又惊到你了。”
“不，不，不曾。”莱末低着脑袋，宽长衣袖里的小手紧紧抓着。
“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到了？到村子里吗？”
“嗯。”罗晋点点头，“可以下车了吗？”
“嗯。”莱末始终不敢抬起脑袋。
罗晋跳下车，落地无声，转身向他伸出手。
莱末长袖下的双手一紧，虽然这一路都是如此，但他的心脏还是会跳得厉害。当小手被大手紧紧握住的时候，两人都感觉到手心里的跳动和湿热。
一下了车莱末便逃也似的脱开了手，抬起头佯装镇定地打量着他的“新家”。罗晋看着他的背影，两人相隔的距离有失落，也有尴尬。
她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走到门前准备开锁，老旧的锁有些生锈，好在对她构不成难题。“咔嚓”一声，门开了。
“小毛头？这是小毛头吗？”苍老的声音透着慈爱，也有些发颤。
罗晋虽然早已听到脚步声，但还是佯装疑惑地侧过头望去。一年迈的老者，花白的头发，身形伛偻，浑浊的双眼见到她却光芒乍现。老者的身后跟着十多个女男老少，或带热忱微笑，或面露好奇。
罗晋咧嘴一笑，“村长，是我，小毛头回来了！”
“真是小毛头啊！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来让我好好瞧瞧。”
罗晋笑着，任由这一群人打量着，面容淡定，不见一丝不自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虚这滋味有多不好受。
“村长，真的是小毛头啊？和小时候不太一样啊！”一肥硕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问道。
罗晋的心弦顿时紧绷。
老者斜睨了那妇人一眼，“你和小时候也差了去了，你要早长了这身肉我当年留种的金石榴早种开结果了。”
一席话惹得众人哄笑，也让那妇人讪讪住嘴躲到人堆里去了，谁叫她当时年少嘴馋吃了人家的心肝儿呢，活该被记一辈子仇。
村长转过身来望着罗晋，面带欣慰，“这可不就是小毛头么，人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啧啧，瞧瞧这身壮实，村长我都认不出来了！不过你一笑，我就知道是你，像你母亲。”
罗晋又是一笑，爽朗的笑容让躲在爹爹身后的小男孩儿红了脸。
“小毛头，大伙儿知道你回来都高兴着呢，你母亲不知咱村的好，还好你这丫头还知道回家。对了，你信上说你娶亲了，夫郎呢？让大伙儿瞧瞧。”
罗晋转身望去，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莱末顿时落入了大家的视线。她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脸上一抹羞涩的微笑，“他就是我的夫郎，我们成亲不久，我想着该带他回来见见我的家乡，我的亲人。”
莱末抬头望着她微笑的侧脸，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他清楚地明白，从遇到她开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她的好，她的笑，她的温柔，都只能是一个梦。而有朝一日待他醒来，他还是他，一个弃夫。
****
村里的村民都很热忱，你来我往直到次日傍晚两人才有空去拜访季洛涵。
白衣墨发，出尘若仙。莱末第一眼见到季洛涵的时候，就觉得他值得世间最好的，不枉有人为他兴师动众，费尽心机做到如此。
罗晋一侧头便将他的羡慕看在眼里，她懂，她很想将他搂紧怀里，给他所有他想要的，让他不必再去羡慕别人的幸福。
季洛涵怪异地看了这两人一眼，一眨眼又散去了眼底的思绪。他仔细看了莱末几眼，秀眉蹙起，“我看罗夫人面色不佳，似有旧疾，若两位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把把脉。”
“这自然再好不过了，怎会介意，多谢季大夫，多谢！”
难怪见他面色总是苍白，还以为是以往吃苦太多又加上连日来的车马劳顿所致，不成想竟还有旧疾，罗晋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但一想季洛涵的医术，又放心许多，忙拉了莱末到季洛涵身前。
而莱末呢，与罗晋的急切不同，他低垂着脑袋，心里有些莫名的抗拒，还有一丝恐惧。
季洛涵搭上他的脉，半响，撤回手，“夫人的体质薄弱，落胎后又不曾好生休养，以至于落下病根......”
清冷悦耳声音和断定了他一生的那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同样的字眼，再次刺痛他的心，莱末知道下一刻他将会说什么。
“不过，若想康复也不难，我开剂药，仔细服用，过些时日我再看看。切记，好生休养，身子才能康复。”
莱末猛地抬起苍白的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洛涵，看着他对自己微微一笑，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真的还可以拥有做男人的权利？
“是，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多谢季大夫！”
罗晋抓起他的小手，他的冰冷和颤抖都在他的手里渐渐平息下来，却让她心疼了好久好久。
道别了季洛涵，莱末走在罗晋身后，看着眼前宽厚的背影，心里有种想要依靠的冲动。只是，他有资格吗？他握紧了双手，手心的温暖依稀还在。
是啊，他已经得到了太多不属于他的，不该奢望了，该是足够了。
只是落寞为什么就这样堵上心头呢......
“怎么了？”头顶传来熟悉的，让他迷失的温柔。
莱末抬起头，她的眼里有暖暖的关怀，迷惑他想要去汲取。
“我，我落过胎。”
罗晋扬扬手里的药包，声音轻柔如水，“别担心，喝了它，很快就会好的。”
莱末看着她，堵在心头的那句话再也没有勇气问出口。
她本就知道他已非清白之身又何必再问那多余介意与否呢，只徒增不快罢了。
他的目光总能让她乱了心跳，罗晋只觉得被夕阳照射到的耳后烫得几乎快要燃起火焰。寂静的小路上，她仿佛闻到了爱情的味道，手就这般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他的发顶。
莱末一愣，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断点了。
眼神交汇不过须臾，罗晋的手已经自然而然地将他散乱的发丝拢到而后。
“回家吧。”
放下手，心弦依旧还在颤动，拨动着唯美的旋律。
“嗯，回家。”
两人并肩走到家门，短短的路程，脚步却不同了，每一个脚步都印着甜蜜。
****
时光披着轮回的假象悄悄逝去，抬眼望天，又见落日。
莱末坐在窗前，颀长的脖子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妙手纤纤，一针一线下一件精致小巧的袍子已初具雏形。
窗外时不时地传来一阵木柴被劈断的声音，莱末静静地听着，抬头望一眼院子里忙碌的身影，唇角禁不住上扬。
有一个好妻主，为她做饭，为她生子，这便是他小时候幻想过的生活，和现在一样的感觉，只觉得幸福。
只是，他抚摸着手中小袍子，微笑着摇摇头，他怎么又想多了。
“真好看，小主子定会喜欢。”
莱末一惊，罗晋靠在窗台，笑容和她身后的阳光融合在一起，暖暖的。他嗔怪地睨了她一眼，“才刚做了模子，你如何看得出好看了？”
“你亲手做的衣裳自然是好看的。”
莱末忍不住轻笑，眼波流转，惹得罗晋的心一阵颤动，隐藏在心底的话忍不住便要吐出。
“莱末......”
莱末看着她，她的心顿时便慌了，“我......”
“叩叩叩......”好巧不巧门被敲响了。
“我去看看。”
心上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心不在焉地打开门，见了门外的人，罗晋着实一惊，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跪下，“属下见过主子。”
她恭恭敬敬地注视着那双锦靴，不敢直视，心里揣测主子突然现身，定是为了夫人。短短的一瞬间，罗晋突然想到，她的任务是不是可以终止了，那么今后，她是不是可以做她该做的事......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罗晋侧过头，便见到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屋的莱末，他似乎被吓到了。
卓旭尧也发现了男人，深邃的目光直扫过去，莱末的心顿时一紧，指尖阵阵发麻，呼吸都绷紧了。
直到熟悉的大手抓住自己，下意识地躲到了她的身后，像一棵依偎在大山身旁的小树，摇曳着颤抖的枝叶，在她的身旁，心才能安定，然后，才发现，什么都不怕了。
莱末躲在罗晋的身后，看着她为自己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勾唇，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她的温暖，他真的，不想放手了。
****
“你真的决定了吗？”
高头大马之上，卓旭尧风姿卓越，她望着下跪的女子，眼里有些惋惜，还有一丝欣赏。
“是，请主子成全。”
罗晋抬起头直视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半响，“如此，便随你。”
“谢主子！”
“记得常回京，带你夫郎多与洛涵聚聚。”
言毕，人已去，只留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是，属下谨记在心！”
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罗晋才站起身子，迫不及待地往家跑去。
在熟悉的门前，熟悉的身影，翘首以望。
她缓缓走到他身前，带着希望走进他眼里。
莱末的唇扬起幸福的弧度，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罗晋的眼里有多美。
“莱末我要告诉你，上天给了我一个任务，守护你，照顾你，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番外篇 山中小树（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