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番外篇 季洛涵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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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高的药柜，满满药匣子里透出浓醇的药材混合香，这几乎是所有医者做梦都向往的完美药房。何况，连雪花莲和一点红这般百年难遇的稀世之物都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采撷，更别提那整整齐齐的一套上等药具了。
“时间匆忙，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季大夫见谅。”
季洛涵转身，摇摇头，对那毕恭毕敬的老管家微笑道：“不，我很满意。”
“如此便好，少主吩咐了，若还缺什么，或是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小的定当尽力为您办到。还有，这两人也是有些经验了，若您不嫌弃，就留下来给您打打下手。”
闻言两人规规矩矩地给季洛涵行了礼。
季洛涵略略打量了两人几眼，感激地笑笑，“替我谢谢你家少主。”
老管家点点头，“小的还要去复命，先行告退了。”
“管家慢走。”
偌大的药房只剩下季洛涵一人，他转过身，细细打量着周围，眼底浮现出一抹暖暖的笑意，心里对深宅大院的那一丝抗拒也被抛之脑后了。
卓旭尧这个女人，真是少有的细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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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洛涵给怜欣定了药方的第二日，卓旭尧这药引子的日子便开始了。
药引之血必须取之最净之时，故而卓旭尧滴水未进便早早地来了季洛涵的药房。
季洛涵打开门便意外地看到了一颀长的背影，缓缓转身，见了他，展颜一笑，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润如玉，见之如沐春风。
季洛涵不明白，究竟是早晨的微风太过撩人，还是睡意太过慵懒不知散去，这一刻，他恍惚了，似梦非梦中迷失在心上那莫名的感觉里。
直到耳畔传来清明婉扬的低音，“打扰了，我可是来得太早了？”
泛着雾气波光的双眸里有着淡淡的歉意，暖暖的，深入人心。
季洛涵摇摇头，“该是我让少主久等了。抱歉。”
“何出此言？我也是刚来，并不曾久候。”
“往后，我们定个时辰便好。进屋吧，我去准备一下。”
卓旭尧点点头，跨步进门，经过他的身边时，衣带上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季洛涵命小童点着了暖炉，精致锋利的小匕首在药水里泡出耀眼的光泽，他用干净的白布擦干上面的水渍，在烛火中过火。
卓旭尧看着他一丝不苟的面容，嘴角微微扬起，噙着淡淡笑意。见他准备就绪，便撩起衣袖，露出精壮的手臂，健康的光泽丝毫不逊于匕首的刀锋。
季洛涵顿了顿，竟有些下不了手。
“怎么了？”
“没什么。”
说着，暗暗吸口气，手上微微施力，白皙的肌肤瞬间被划开一道细小的红口子，卓旭尧面不改色，眼看着鲜血成珠，滴落到早已准备好的小碗里，在莹白的碗面上画出妖艳的红花。
季洛涵看着她淡然的眼神，心头异样，切肤之痛，她连眼都不眨一下，仿佛伤的不是她的手臂，流的也不是她的血。
半盏茶的时间仿佛比往常都要长久许多，等鲜血漫过小半碗时，季洛涵心里已被愧疚淹没。他赶紧给她止血，从小童手里取过白纱布给她细细包扎。
卓旭尧感激地笑笑，“多谢。”
这让季洛涵更是不自然。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一定坚持不了几日的，一定坚持不了的，等她尝到了失血的痛苦，她一定会放弃的。可是一想到她会放弃，一股莫名的失望又凉凉地透进心里。
这样复杂的情绪一直纠缠了季洛涵多日，卓旭尧日渐苍白的面容时时刻刻牵起他的愧疚之心，最终他抵不住良心的谴责，给她开了补气活血的方子滋补身子。
而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在何时开始，竟有了等待那人出现的期盼，但同时，他又害怕见到她苍白的面容，不敢面对那些一日日增加的伤口，更不敢承受她微笑里的感激。
小巧的匕首握在手中却犹如千斤重，他几乎都快握不住了，事实是他是真的不想再碰它了。终是不再犹豫，他下定了决心，把自己罪恶的心思告诉她，解脱她，也解脱他自己。
自然不是没有想过后果，一想到那温润的眼眸被愤怒染色，他就心慌，可即便真是如此，他也认了，总好过亲手伤了她，毁了她的好。
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上天会对他如此眷顾。在知道真相后，她竟还可以一如既往地用微笑来包容他，甚至那笑容更深刻，更动人。
爹爹你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傻到愿意为了一个男人伤害自己的身体，甚至轻易原谅伤害她的那个人。
爹爹，你看到了吗？这世上还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呢？
他不傻，那双眼里的情意那么清晰，他又如何看不明白，可是，造化弄人，他告诉自己，卓旭尧，不会是他季洛涵的良人。
不想奢求，不再奢求。
在故事的开始，他便亲手在自己的心上上了一把厚厚的枷锁，把钥匙遗落在了看不见的角落，任由苦涩和酸楚一点点渗透进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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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洛涵望着遥远的天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奈何却心上的沉重丝毫不减，他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夫郎怀孕了，却不是怜欣。
世间女子多凉薄，他以为早已看透，他多想不在意，可心却疼地那么真实。
卓旭尧，你的心究竟可以分成几份？又有多少，可以给他？
午后的阳光倾斜在他的身上，他垂下眼，让眼角的湿润慢慢蒸发。
“季公子？”
小心翼翼的女声，带着些许不确定。
季洛涵侧头望去，“秦家主”
秦朗冁然而笑，“果真是季公子，我还怕认错人了。真是巧了，竟在此相遇。”
季洛涵淡笑，对秦朗的印象，不过是个病人的亲属罢了。
秦朗想必也看出了他的生疏，“季公子可是来赏花？”
“闲来无事，随便来逛逛。”
“那若公子不介意，与我一道走走可好？”
季洛涵犹豫了一会儿倒想不出理由拒绝，便点了点头。
秦朗很是欣喜，带着他逛了几处花景最美的地方。这时节的云兰山庄，来客稀少，安静惬意，两人倒像是逛自家花园般自在。一路上，秦朗侃侃而谈，对花的见识倒让季洛涵对她刮目相看，也多了分好感。
“秦家主似乎很熟悉这山庄。”
“家父极爱花草，故而时常陪他老人家来这庄子，自然便也熟悉了些。今日便是为父亲取定下的兰花而来，不成想竟有幸遇到公子你。”
季洛涵点点头，“秦老夫人近来可好？”
“父亲他很好，身子健朗了许多，多亏了公子妙手回春，救了父亲一命，也救了我们全家一命。公子的大恩大德，我秦朗没齿难忘，更不知如何报答。”
提及此事，秦朗有些激动。她一直愁不知如何报答季洛涵，金银珠宝送过去被退了回来，反倒觉得玷污了仙子，歌功颂德又知他为人低调，怕他不喜，连日来也一直挂念此事毫无头绪。
“秦家主好好待老夫人便好，至于恩德，不过是行医者的本分之事，不必谈什么报答。”
“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何况公子对我们秦家有救命之恩，怎能不报答？日后公子有需要秦某的地方尽管提便是，这是我们秦家欠公子的，倘若无法偿还，难以安生。”
季洛涵但笑不语，也知多说无用，既然如此，还是今早让人安生的好。
却不知，他这发自内心的淡笑惊艳了一个仰慕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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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知季洛涵也甚爱花草，便时常送些奇珍异草来，或是相约闲庭雅阁，赏花品茶。季洛涵只当她报恩心切，倒时少拒绝。
直到偶然的一次转身，才发现身旁的人望着他，来不及隐藏的情意，让人心惊。
他的惊诧和下意识的抗拒是那么明显，生生让秦朗的双眼深沉地落入了崖底，她垂下眼，良久才抬头望着他，“季公子，我喜欢你。”
这双眼和记忆里那双桃花眼重叠，期待，爱慕，那么幽深，那么相似，可是他的心此时却安静地毫无波澜。
半响，他低声道：“对不起。”
听到意料中的答案，秦朗眼里阵阵颤动，“公子可已心有所属？”
那人的面容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虽然多日未见，却依旧清晰，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那么深刻。季洛涵情不自禁地抚上胸口，衣料下的那块暖玉灼痛了他的肌肤。
“那人，可是我的四弟妹”
季洛涵猛地抬起了头，眼神慌乱，不禁抓紧了衣襟，“不，我的心里从没有任何人，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是她。”
果真如此，秦朗扬起嘴角，有些心疼，“公子，你可知，你的双眼，是一双深陷情海的眼睛，一丝一毫牵挂的都是一个叫卓旭尧的女人。”
季洛涵咬紧了下唇，指节泛白，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
“我那弟妹事事都远胜于我，我以为至少在情感上可以与她拼搏一番，原来，我还是没有资格。”
季洛涵静静地听着她的落寞，安慰的话语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可以在那人面前伪装决绝，却被她人的寥寥数语便点破了所有的坚强，心底的波涛汹涌几乎快击垮他努力维持的淡然。
秦朗不忍心再见他如此，努力挤出微笑，“也罢，至少我付出过努力，再也没有遗憾了，只望今后还能与公子以友相待便心满意足了。”
季洛涵松了口气，点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即使都看出对方笑得有多牵强。
秦朗及时转移了话题，气氛渐渐轻松了起来，季洛涵也恢复了惯有的风度。仿佛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深深隐藏在云雾里。
饮茶畅谈，转眼夜幕已至。
“天色已晚，我送公子回去吧。”
季洛涵点点头，“有劳了。”
两人刚起身，便隐约听门外传来一人惊呼，“卓大少！”
从何时开始，他对这三个字便如此敏感，心一颤，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熟悉的身影就在他眼里无助地倒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季洛涵忙走过去扶起卓旭尧，但以他弱质身躯又怎能承受得住一成年女子的重量，跌跌撞撞总也扶不住。
“我来吧。”秦朗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伸手搀起了卓旭尧的一只胳膊。
季洛涵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为什么如此对我.....为什么，我，我究竟错在哪里......你明明知道的，知道的，我心里有你啊，季洛涵......洛涵，那么，爱你......”
断断续续的呢喃响在耳侧，却是卓旭尧紧皱着眉头，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虽轻，但身旁的两人还是一字不差地听得清清楚楚。
季洛涵一颤，心里五味陈杂。
秦朗恍若未闻，“依我看今夜就让弟妹在这里住宿一晚吧，卓家那里我会派人回去，就说她留在秦府过夜了。”
季洛涵木然地点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卓旭尧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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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黄的烛光下，她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呼吸就在他的呼吸里。季洛涵的心在轻轻颤动，纤细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想碰却不敢触碰。
突然一阵细微的关门声想起，惊醒了季洛涵，他望着紧闭的房门，才发现，秦朗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而如今，这房间里，独留他和她二人。
他回身望着卓旭尧的不安的睡颜深深叹口气，见她额头汗湿，便起身取了湿毛巾替她细细擦拭。
许是清水温热的温度，卓旭尧竟有了转醒的迹象，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终于艰难地半睁开了双眼。迷蒙不清的双眼泛着水雾眨了眨，瞬间便触动了男人内心的柔软。
她笑着喊他，“洛涵。”
温柔的嗓音亲昵地好似年久的陈酿，醉入人心，直到肌肤触碰到灼热的温度才察觉倒自己的手已被紧紧抓住，惊得他慌忙逃离。
哪知这一举动却让方才还如同孩童般无害的女人顷刻间变身为猛兽，禁锢了他的身体，霸道地开始侵占他的所有。
季洛涵的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挣扎着，“不，不能！”
回应他的是火热的双唇，侵入他的唇间，抵死纠缠。滚烫的气息混合着酒的味道渐渐蛊惑了他的心，身体又如何逃脱。她的爱，他感受得到，那么深沉，沉重地让他无力反抗。
是夜晚的混沌还是酒精的浓度？这一夜，两人都失去了理智，被爱情带进欲望的深渊，忘我地沉沦。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番外篇 季洛涵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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