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
前脚刚出了大门，后脚卓旭尧就后悔了，其实后悔的又岂止是她呢。
她折了回去，入眼的一幕让她顿住了脚步。方才还对她冷言冷语的人儿，此时那纤瘦的身子瘫坐在地上，即使他紧紧抱着孩子，卓旭尧也能从他颤抖的双肩猜到襁褓遮挡之下的是怎样一张脆弱的脸。
哎，这个倔强地让她狠狠心疼的男人。
她走近他，俯下身连同孩子将他轻轻揽进怀里。
季洛涵的身子一僵，连哭泣都停歇了，却不敢抬头看她。
卓旭尧轻叹，从他手里接过孩子，一手将他抱紧了几分，“这辈子，任你打骂也好，不理不睬也罢，我已是不离不弃。”
良久，她感觉到怀里人儿的身子轻颤，紧接着自己的身子被紧紧抱住。突然她闷哼一声，低下头看着胸前乌黑的脑袋，眉头舒展开来，微微一笑很是宠溺，“这下好了，我的身上已经留有你的印记，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说完落下温热的一吻。
回应她的是闷闷的哭泣声，随后越演愈烈。
卓旭尧只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任他放开自我大声哭泣。侧头看眼襁褓里的小婴儿，小家伙正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呢，不谙世事的灵动清澈，一脸好奇的样子惹得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上苍的感激，将这一对绝世珍宝都赐予了她。
时间仿佛停滞了，卓旭尧细细享受来之不易的一刻，听着怀中哭声渐止，直至只剩轻缓的呼吸声，她微微动了动手臂，一阵刺痛，原来双臂已是麻痹不堪。
缓了缓，感觉手臂恢复了些，卓旭尧小心翼翼地将小宝贝放回摇篮，才抱起哭累熟睡的大宝贝，轻放到床榻上。给他擦拭脸颊上的泪痕，然后静坐一旁看着他，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他的每一寸肌肤，每多看一秒，嘴角的笑容就加深一分。
渐黑的天色也掩盖不了那笑容里惹人沉醉的幸福光芒。
“哇哇......”
寂静中一阵啼哭惊醒了卓旭尧，心道不好。
果然季洛涵猛地睁开了眼，“夏儿！”
父子连心，果然微妙，卓旭尧都有些吃味，无奈按住他的身子，“你躺着，我去。”
说着起身，抱起哭闹的小家伙。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卓旭尧抱孩子也是有一手的，小家伙哭声立马小了不少。瘪着小嘴，可怜巴巴的，让人好不心疼。
这还是卓旭尧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孩子，小小的脸蛋还看不出像谁，倒是白白嫩嫩的，肉嘟嘟地只想好好亲上一口，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血缘的亲近感。
卓旭尧正细细享受这份温馨，小家伙却是不愿意配合了，“哇”一嗓子又哭开了。纵使她使劲浑身解数也哄不住他了，无奈丧气。
却不知灯火下一双眉眼里满是笑意。
“他该是饿了。”
季洛涵走过来，接过孩子转了身去。
卓旭尧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解衣声，随后便闻小家伙急急的吞咽奶水，不知不觉加快了心跳。
良久季洛涵转回身，悄悄瞥了卓旭尧一眼，见她直望着自己发愣，脸颊一热，忙低头佯装给孩子擦拭嘴角。
卓旭尧回过神，握拳至唇边轻咳一声，眼神闪烁，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半响她才尝试打破尴尬的局面，“他可是叫夏儿？”
“半夏。”
半夏，水半夏，卓旭尧眼中一闪，已是明了。
****
五个月大的夏儿已会认人，见了卓旭尧就会“咿咿呀呀”着伸出小手。卓旭尧倒乐得如此，抱着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都能走个时辰，时不时地逗弄小家伙大笑。都说儿子和娘亲，确实不假，家里那两小崽子都不见的她有多疼。
季洛涵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子温馨，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卓旭尧抱着夏儿走过来，兴奋地双眼放光，“洛涵，快看。”
他依言一看，小夏儿咧着小嘴笑得开心，微微一笑，“怎么了？”
“你听仔细了，来，夏儿，叫娘。”
“呀。”
“叫爹爹。”
“呀呀。”
“你听到了吗？他会叫娘，会叫爹爹了。”
如果卓林在的话就要忍不住摇头鄙视自己主子了，当了娘都当傻了。
对于卓旭尧，已是喜不自禁，她侧过头想看季洛涵同样惊喜的笑容，却见他走了神，眼眶越来越红，已是泪盈于睫。
再多的喜悦也消散了去，“怎么了？”
“叩叩叩。”
好巧不巧地有人敲门，季洛涵摇摇头擦了擦眼角，过去开门，卓旭尧也只得把疑问强行压下。
敲门的是李家夫郎，笑容憨厚，“季大夫，今早杀了鸡，熬了鸡汤，我们家也吃不完就给你送了些来，这老公鸡，可补奶了。”
李家四口人怎么可能吃不了一只鸡，不过季洛涵也不推辞，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多谢李哥哥了，那我就收下了。”
“谢什么，瞧你说的，要不是你，我家二崽子早让牛头马面勾了去，哪儿还能像现在一样蹦跶地跟猴儿似的。我还没好好谢谢您呢！”
季洛涵淡淡一笑，举手之劳换来人家热心相助，他受之有愧。
“李哥哥进来坐坐吧。”
“诶，好，我去看看夏儿。”
李氏笑着进了门，见了卓旭尧抱着夏儿，竟愣住了。
方才他们的对话卓旭尧都听在耳中，想来这男人应该帮了季洛涵不少，故而她也不吝啬自己的友好，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这一笑直让李氏眼冒金星，却也回了神，不知所措，急急地点头回以一笑。
“这位是？”
“李家大哥是吗？多谢您这些日子对洛涵的照顾，在下正是夏儿的母亲。”
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李氏震惊了，前些日子就听人说村里来了位仙人，还每天进季大夫的家门，他今儿来送鸡汤也动过来探探的心思，没曾想竟是真的。
心里动着心思，面上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不敢不敢，村里人可都仰仗季大夫照顾呢，说起来贵人可真是娶了位好夫郎啊！真真是菩萨心肠，神仙在世！我们家老二一出生就小得跟猴儿似的，隔三差五的病，没一天是好的，全靠季大夫一剂药喝进去就好了大半了。还有老陈家的八十老爹，差点躺棺材的人都让季大夫给拉回来了，还有对面老七那咳病......”
卓旭尧看了一脸淡然的季洛涵，莞尔一笑，有些骄傲。
李氏说得口干了才发现这话都让自己一人说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卓旭尧一眼，见她笑容不改，丝毫不见耐烦的样子大大松了口气。
“李哥哥喝口水吧。”
“不，不了，我也该走了，家里还等着吃饭呢。改明儿和你妻主上我们家吃饭去啊。”
说着就往门口走。
“多谢李哥哥了，我送送你。”
卓旭尧也打了招呼，“慢走。”
“别，别，别送了。”
李氏招着手，生怕他送似的，急急地就出了门。回家路上还在感慨，果然是神仙眷侣，多般配的一对儿啊！本来嘛像季大夫这样仙子一般的人，他的妻主也差不到哪儿去，果然，啧啧，还从没见人能长这么俊的呢！
****
风气渐凉，转眼已是入秋。
卓旭尧在忘川村也留了三月有余，这段时日，两人除了围着小夏儿转，偶尔也出去附近走走，闲庭信步，清闲自在。
两人的感情也更是日益深厚，日日细水长流，淡淡温情缱绻，丝丝红线纠缠，结结成扣，再难分离。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溢满柔情。
可是即便是如此，依旧还有一个解存在她们之间。
卓旭尧不敢再问为何屡次拒绝她，甚至连怀了她的骨肉都瞒着她，更重要的是，可愿意跟她回去否。这些都是她想问却问不出口的，深怕一开口，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将逝去成梦。虽然他不曾提及，她也隐隐猜测得到，他在意的是她给不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她收到几封催归的家书后，心纠结成麻。
看着信上爹爹的笔迹，这一回，她好像有些拖不下去了。虽然柳氏信上未提只言片语，但卓旭尧猜想他必定是知道些的。知父莫若女，淡淡问候间的意思，她又岂会不明白。
不由得蹙起眉头。
“怎么了？”
季洛涵抱着夏儿走了过来。
“没什么。”卓旭尧扬了扬手，示意送信来的属下离去。
季洛涵虽没再问，但神色还是不同了。
“夏儿怎么了？”
“他吵着要娘。”
话虽有些无奈，但季洛涵嘴角却禁不住扬起。
卓旭尧轻笑，接过夏儿，软软的身子长了不少肉，小手也有了力气，最爱扯动她的发丝，卓旭尧自然不怕这一点疼，就由了他扯去。
“夏儿可是想娘了？”
“娘，娘。”
小夏儿一开口，卓旭尧顿时心花怒放，虽然前几日他就已会喊娘和爹爹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喊娘，这种成就感就让人陶醉。听了儿子一声娘，方才复杂的情绪也都散尽了。
重重亲了一口小人儿娇嫩的脸蛋，“乖，我的夏儿真乖。”
被占了便宜的小夏儿咧开嘴笑得欢，小脸朝季洛涵靠过去，白皙水嫩的脸蛋长了些，更是可爱了几分。季洛涵也不吝啬，轻轻亲了一口。
得了香吻，小家伙更乐了，娘，爹叫得更甜了，已是炉火纯青了。
卓旭尧两人相视而笑。
“叩叩叩。”又是敲门声，打断了这家人的温馨时光。
卓旭尧以为是属下去而复返有些不悦，季洛涵却先一步去开门了。
不想竟听到一熟悉的声音，为之一振，不敢置信。快步走去一看，果然门口站着的那三人不正是她家的三位夫郎么？
可怜的黑鹰很自然地已经被无视了。
“妻主。”三人齐声喊道。
“你们怎会......黑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主子，照您吩咐您外出期间属下听命于几位夫人。”
“好，很好。”卓旭尧气极，黑鸟翅膀也硬了。
林珏跳出来说话了，“妻主你别怪黑鹰了，是我们逼她带我们来的。”
“好了，妻主，能让我们进去说话吗？”
秦柔湘这一眼楚楚可怜，立刻浇灭了卓旭尧的心头火，侧过身让几人进去。
“涵哥哥。”
怜欣轻唤一声，柔柔一笑，让季洛涵僵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回以一笑。
卓旭尧牵起他手，触手冰凉，心不由得一颤，手上施了几分力将人拉进了屋。
进了屋内，冷静下来的卓旭尧可不这么好糊弄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来了，晓儿和年儿呢？”
“晓儿她们有奶爹照顾着，不碍事。”
“就是，府上新招了个貌美奶爹，晓儿都不爱搭理我了，一天到晚粘着奶爹。”
林珏这话说得酸味十足，惹得几人轻笑，连季洛涵都笑了，也让卓旭尧松了口气。
夏儿可不懂他们笑什么，扯着卓旭尧的头发咿咿呀呀。
“咦？好可爱的娃娃！”夸完以后林珏又开始羡慕嫉妒恼怒了。
“这是涵哥哥的孩子吧，真是漂亮！”
秦柔湘赞同地点点头，“这双眼倒和晓儿一样长得十分像妻主。”
林珏蹦到卓旭尧身边逗弄起小夏儿来，“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无奈小夏儿只好奇地看着他，季洛涵只得代他回答，“夏儿，他名唤半夏。”
林珏朝他弯了弯眼，又低头和小夏儿说起话来，“小夏儿，你叫小夏儿，真好听的名字。小夏儿你可是我们卓家的第一位小公子呢，不过没关系，明年叔叔就生个小弟弟陪你玩好不好？你若不喜欢小弟弟，那小妹妹也可以，再不行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呢，只是哥哥就不可能了哦。”
“呀呀。”他长长说了一大堆，小夏儿终于回应他了，咧开嘴笑了，像是很喜欢这位小叔叔竟伸出小手要抱抱。
林珏喜滋滋地就从卓旭尧手里接过来了，“好夏儿，叔叔抱抱啊，叔叔喜欢夏儿，夏儿也喜欢叔叔对不对？”
“呀呀。”
“啊，你喜欢啊，嗯，真乖，亲一个。”
这两人神一般的对话，自然成了众人的笑料，看一眼神情温和的季洛涵，卓旭尧这回倒打心眼儿里称赞林珏这活泼的性子了。
只是很快她就收回这话了，只因就寝前，这家伙鼓动他们几个男子睡一房，让她在厢房独守，连夏儿也被抢了去，无奈，在众夫郎面前，她那薄弱的妻主威严已经奄奄一息了。
今晚月色正好，无奈身侧冷清，注定又是孤独到天明的。
夜寂静地连风都休息了去，卓旭尧却无一丝倦意，站在院子里望着夜空陷入思绪中。
这几日，她的几位夫郎相处的和和睦睦，这点她自然满心欣慰，只是这终究不是办法，都城是一定要回的，只是回的是几人。
突然身上一暖，一件外袍被披上身，身侧一股淡淡的药香。
“怎么睡不着？”
季洛涵摇摇头，“我有话对你说。”
她的心头一动。
“明日，我们就回京吧。”
“你，真的愿意离开这清静之地与我入凡尘？”
“这世间何处不是凡尘？何况，我已经找到向往之地。”
在她的不解中，他的素手轻轻搭上她的心口，“我落入这里那刻起便知道此生是离不开了，你可愿意留我一生？”
卓旭尧激动万分，抓住他的手紧紧拥他入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愿同卿，共生华发。”
怀中之人侧首轻靠在她的肩膀，一滴清泪，悬挂在眼角，闪动幸福的光芒，晶莹璀璨胜过那一片星空。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