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封闭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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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旭尧有生以来十八年从不知后悔是什么感觉？她没未想过，一旦体会到了，竟是这般感受。恨不得反手逆天，一切都重新来过。
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半刻都容不得后退。再强大的手也抓不住逝去的生命，她的脚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拦而停止，更何况是回头。从卓旭尧遇到她们开始，她们的人生就已经紧密相接了。跟着卓旭尧来到西州，来到矿场，这一切都不是如果就能改变的。
如果几个矿工准时去用饭，如果唐古不去给她们送饭，如果她们小心谨慎些，如果矿场的安全措施再完善些。谁都想着这些如果成真，这样即使岩石再怎么断，也断送不了唐古的生命。
这些如果的奢望压在卓旭尧的脑海里，心里，呼吸里都是后悔苦涩、沉重的味道。她知道，依赖如果，后悔，都是对自己弱小的无奈，所以她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救不了唐古，恨自己伤了唐甜儿，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唐甜儿自始至终都不哭，这么娇弱的孩子在失去至亲之后竟然不曾掉一滴眼泪，可是他空洞的眼神和僵硬的面容却是比不哭更让人心疼。
每看这样的唐甜儿一眼，卓旭尧都感觉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腥，这双罪魁祸首，让她恨不得剁了去，可她不能，她还要用这罪恶的双手去照顾他。
唐古将唐甜儿托付给了她，她就要负责他的一生，即使将来有另一个人接手，她也不能完全放开，注定了这一生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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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旭尧的小木屋里，卓林打着哈欠换下将近燃尽的蜡烛，看了眼窗外，估摸着也快三更了，又是一个哈欠。
“卓林，你回去歇着吧。”
卓旭尧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还是让卓林一个激灵，倒是精神了一分。看主子这架势定是还不准备歇息了，深知自己也劝不了，卓林便不再多话，点点头。
突然她本迈出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对着卓旭尧身后的唐甜儿轻声道：“小唐公子，卓林带你去歇着吧？我看你也乏了，就别等主子了。”
良久，一片静默。
唐甜儿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小小的身子坐在卧榻上，累了也不躺下，就这么干坐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卓旭尧忙碌的身影。
“算了，卓林，你自己先回去吧。”
“是，主子。”
卓林垂头丧气地出去了，意料之中，小唐公子还不理她呢。每次她和唐甜儿说话，她都感觉自己在自言自语，哎，要说这孩子也命苦，自小母父双亡，如今连唯一的奶奶也去了。放到谁身上，那都是个不小的打击，何况是他这小男娃呢。
本就怕生的性子，如今更是不得了了，将自己封闭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谁跟他说话，都是一声不吭，不搭不理的。完全没有以前羞涩讨喜的模样了，苍白的面容像极了孩童手中的木偶娃娃，那双失去了灵动的双眼也只有在捕捉到卓旭尧的身影时才有一丝焦距。
卓旭尧停下手中的事，侧过身揉了揉唐甜儿柔软的小脑袋，“困了是不是，先回去歇着好不好？姐姐很快就去陪你。”
唐甜儿缓缓摇摇头。
“好吧，那躺下歇会儿好不好？熬坏了身子可不好。”
唐甜儿沉重的眼皮确实是怎么也支撑不住了，半闭着双眼迷迷糊糊的，却依旧摇着头。
卓旭尧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衣角放到他的小手中，“别担心，姐姐一直在这，不会离开你。”
许是听了她的保证，又或是真是抵不住困意，抓紧了衣角，小甜儿终于妥协了，乖乖地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卓旭尧松一口气，给他盖上毯子，转身继续。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完成今日给自己设定的工作，放下手中的账册。卓旭尧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连日来的操劳饶是她健硕的身子也有些超负荷了，眉心的倦意更浓。但她容不得自己半点松懈，她必须尽快将这边的事物安排妥当，西州已经不宜再久留了，这里对她对唐甜儿都是伤心之地，是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将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握在手中，她侧过身，看着躺在榻上熟睡的唐甜儿。他稚嫩的小脸上早早地蒙上不该有的心伤，轻柔地抚平小脸上紧蹙的双眉，卓旭尧的心里又是沉重一分。
自那日后，他就离不开她了，无时无刻都不愿离开她。故而两人就同住在了她的小木屋里，日出日落几乎没有一刻分离。卓旭尧在哪儿，唐甜儿必然便在哪儿，即便是她办公晚了，他也要在她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气味才肯入睡。这样的依赖，也是卓旭尧唯一的安慰，至少他还依赖着她，至少她还有资格重新给他快乐，找回从前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小甜儿，不，她要让他比从前快乐，更幸福。
想着他重绽笑颜的样子卓旭尧勾唇一笑，俯身轻轻抱起他。但这样轻柔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他，轻唔一声，他猛地睁开了眼，见了是她又闭上了眼，放心入睡。
等他的呼吸又绵长均匀了，卓旭尧紧绷的心才送了口气，轻轻挪动脚步将他抱到睡房床榻上，盖好被褥，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言语，“甜儿乖，姐姐去洗漱，去去就回。”
唐甜儿没有回答，但抓着她衣角的手倒是松开了。
她欣慰地笑了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宽衣解带，在他身侧躺下。
敏感的小人儿感受到她的气息，反转了身子，滚进了她的臂弯里，噌了噌。
卓旭尧环住他，这些时日来，两人不是妻夫，却如妻夫般同床而眠。唐甜儿虽年纪尚幼，但毕竟是男儿家，即便是亲姐弟也没有同寝的道理。为此卓旭尧也无奈，只因夜半噩梦惊醒，也只有她温柔的耳语，强劲的臂膀才能安慰他受惊的心。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被噩梦惊醒时惊恐无助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轻叹口气，卓旭尧合上疲惫的双眼，不多时，便已安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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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甜儿醒来的时候没感受到身边温度，心中一慌，猛地睁开眼睛，没有往日温润的笑容，没有低沉的问安，空荡荡的，让他心慌。
他爬下床榻，赤脚在小木屋里寻找一遍，不见卓旭尧的身影。心渐渐下沉，他害怕了，害怕被丢下，害怕一个人。
他慌忙跑出屋，奔跑在来往的人流中，无视她人惊诧的目光，像个被抛弃的小孩，无助的双眼蒙上了恐惧的泪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企图寻找自己的救命稻草。
“小甜儿。”
唐甜儿闻声穿过身，却不是他期待中的那个人。
他眼里明显的失望让柳弦枫神色一暗，见他又要离去她急忙出声喊住他，“你在找那个女人对不对？”
闻言唐甜儿眼神一亮，急切地望着她。
“我不清楚她在哪儿，不过前日我听我母亲提起过，她们准备离开这儿了。如果你愿意，我，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柳弦枫的脸有些微红，虽然羞涩，但眼里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认真。
可惜她人生中第一次鼓足勇气的告白，得到的却是对方的背影。
唐甜儿的心在得知卓旭尧要离开的那一刻便顷刻崩塌了，他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在卓旭尧有可能出没的地方寻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不要丢下我！
视线模糊了，湿了脸颊，失去生命般跌坐在地，喉间疼痛难忍，只能在心里呐喊：“不要！不要！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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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矿场和柳承智商谈的卓旭尧突然心里感觉很不安，想起唐甜儿这不安感更加强烈，急匆匆地结束了谈话，她便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正巧见了柳家女儿柳弦枫铁青着一张脸拦住她，“小甜儿在找你，他跑北面去了，你快去找他。”
无暇顾及柳弦枫怪异的神色，卓旭尧一听小甜儿在找她，心里便慌了，急忙按着柳弦枫所指的方向一路询问着找去。
终于，等她找到那娇小的身影时，入眼的就是唐甜儿一幅好似被全世界扔下的样子，心倏然间便扭曲疼痛起来，她跑过去把他抱进怀里，“甜儿，甜儿，不要怕，我在这，不要怕。”
是她，她还在，她真的还在。唐甜儿觉得整个世界都回来了，拼尽全力紧紧回抱住她，呜咽着流泪，身体里油然而生一股力量冲破了喉间的桎梏，哭喊出来，“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绝不会，甜儿别怕，乖，别怕。”
卓旭尧哄了好久才让唐甜儿渐渐止住了哭泣，在她怀里蹭了蹭哭花了的小脸，“真的不会丢下我吗？”
她轻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傻瓜，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小甜儿一个人丢下？对不起，今早看你睡得沉就先起来了，让你害怕了，都是我的错。”
他摇摇头，“柳弦枫说，你要走了，要离开这儿了对不对？”
“是我们，是我们要离开，回京都，回姐姐的家乡。”
“我们吗？你会带我一起走吗？”
卓旭尧再次将他抱紧，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尚未平稳的呼吸，“当然，我怎么舍得丢下你，我发誓，绝不会丢下你，别害怕好不好？”
他在她怀里点点头，“嗯。只要你不要离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卓旭尧心下松了口起，哭出来了就好，肯开口说话了。这次的无心之失倒让小甜儿解了心结，看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封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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