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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三声轻轻的叩门声,传来连黔冷淡的回答“进来。”
      门外的连儛轻笑,“哥哥。”她从阳光中走来,恍若误入凡尘的仙子,童稚犹存,却已透出骇世绝美的容颜,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朦胧迷离。一头黑发柔顺微卷,随她的步伐而轻盈舞动,宛如水波荡漾。
      “午儿。”连黔原本淡漠的俊容竟霎时光明了不少“你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可有什么不适?”
      连儛的苍白让连黔一阵黯然,她是这样柔弱,仿佛随时可以凭空消失一般。
      “怎么可能好嘛。整日里被父皇锁在这宫中,又没有人陪我解闷,说话,就连哥哥你不是忙于国事就是行走江湖,哪里顾得上我啊。”连儛一脸倔强不服“哥哥,你说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啊,你就可以游览大山河川,我就得在这里苦等经年,我也想出去走走的嘛。我想外面的世界一定宏大传奇。哥,你只凭一身的淡然游历江湖,可是沉醉不知了归路?”
      “宫里还有午儿在呐,哥哥怎么会忘记归路。”连黔对上连儛笑意浓重的紫眸,亦是口气轻松对答,“况且这外面也没什么意思,出去走走不过就想博识多闻,可是很辛苦的。午儿没有去尝过苦,才有这心心念念的侠女梦。”
      连儛撒娇似地嗔怪,“哥哥,我知道了嘛!可是宫里真的真的很闷,所以你瞧今日阳光繁盛,是不是带我出宫逛逛?”
      宠溺地看着她少女的娇媚与纯净,此时在他面前,她的率性与依赖,是用了十六年的疼爱换来的。只是在这一刻,除了满足与欣慰,他能说些什么呢?
      柔爱地轻弄她微卷乖顺的发,他感念生命苍苍,给了他一分能够持久坚持的理由。不论从今以后他们各自身在何方,他的午儿,永远是他放不下的牵绊和柔软。不论是怎样的未来,他都愿意去承担。
      连儛走近,轻拉连黔衣袖,眼中光芒闪烁,紫色的双眸流光溢彩,平和泛着轻柔,不觉让人沉醉。
      “我怎么能悖了小公主的这个小小的心愿呢?”连黔笑,“好了,快去换衣服吧。”
      “哥哥真好。”连儛一下子就笑开了。
      “真是个孩子。”连黔起身,却一时无言。
      坐上马车,很快就出了宫门。
      挽住连黔的手,阳光倾泻,微微的苍白竟也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风韵。连儛一身素白,简单的发式,娇容不施胭脂,却是一位翩翩少年“哥哥,你说我像男儿吗?”
      连黔细细打量着身着男装的清秀佳人,轻轻摇头“午儿想当男儿?”
      “才不呢。”连儛骄傲地摇头,“女子多好。强大的女子亦可敌千军万马。”
      “走了。”连黔赞许于她的自信,“那边好像有很多人啊。”
      连儛一眼望去,果然见黑鸦鸦的一片人,嘈杂声不断。“看看去。”
      连儛抢先连黔,往人群挤去。
      连黔也快步跟上。
      人群里里外外围了几层,如果没有连黔的帮忙,连儛是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的。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然后回头看哥哥,只见连黔也是眉头深锁。
      一个士兵正抡着一根拳头粗细的铁棒在责人,每一下都是使尽了力气。旁边地上的中年人一直在求饶,女孩则是不停地啼哭。中年人身上早已经血肉模糊。
      “住手。”连黔喝道。
      士兵一愣,一时被这声音吓住丢掉了铁棒。“你们是谁,竟如此大胆,敢管军爷的事情。”小卒倒也机灵,很快壮了胆子说。
      连黔正欲开口,却被连儛阻止了,她轻声对连黔说“哥哥先忍忍,谁是谁非如今尚无定论。”
      连黔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兵大哥,我们也不是爱管闲事,只是看人被打,确有不忍,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不然莫名其妙打人,难以服众。”连儛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见二人十分面生。
      看如此明礼的小公子,小卒也消了怒气“两位公子既然来到我们琼国便是知道这黑琼的规矩,但凡入琼国王城虞城者,定要有入城申明,不然鱼龙混杂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对琼国造成威胁。琼国百姓自是有申明的,外来人士也要经过各小城城主或王证明方可入城。如今这二人是证明也没有偏要入城,岂能容他如此?我们琼国兵少,武装装备也不复杂,又是商业最为发达的国家,每日进出者不下万人,也只能在把关上立法执法严厉一些,若是今天放他们进城,岂非坏了规矩,我们琼国也就没有宁日了。”
      连儛笑着点头“兵大哥说的没错,也确实应该如此,但现下这二人是身受重伤,想要作乱也没有本事了,不如就由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养伤,明日再送上证明,如何?”
      看小卒为难的样子。
      连儛明了,“哥哥。”连儛转身面对连黔,摊开手,很是习惯的亲昵。
      连黔虽然这样说,可还是将腰间的牌抽出放在连儛手上。
      连儛用手握紧了连黔交托的东西,反手看不出痕迹。
      “兵大哥,来这边。”连儛将小卒叫到人少的角落,才将牌递与他看。接过牌,小卒就几乎站立不稳,急忙要下跪。一把扇子抵住他下跪的膝,是连黔“不用了,我不想引人注意。”
      “是。”小卒毕恭毕敬,脸上却在冒汗,眼前的人竟是公子,琼国人敬若神明的连黔公子。
      “你不用害怕,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连儛又开口。小卒开始了解,说话的少年想必的女扮男装的公主。
      “是。”小卒依然恭敬。
      “你来负责,再多找几个闲着的小卒,将两人送入宫,就放在安雅轩中吧。”连儛吩咐着,“先让婢女给他们换身衣服,再去找几个御医,抓好药给他们服用,我希望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会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若是办得不错,你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是。”依旧是一个字的回答,想必是太紧张了,语气已是恭敬万分。
      “这块牌给你,进宫时就不会有困难了。”连儛指了指小卒手上的牌,只见他正万分惶恐地握着牌子,连儛也就不为难他了。
      “哥哥,走了。”连儛率先走开,连黔慢慢跟上。人群也就慢慢散了。
      他们驱车出了城。
      “午儿,你不觉得来者不善?”连黔隐隐觉得,自从午儿答应和亲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适才被棒打的两人,连黔很容易就看出那个中年男子有着不错的武功,甚至他的目光是挡不住的睿智。
      “我就是那么觉得才带他们回宫的。”连儛谨慎地点头,转身面对连黔,笑靥如春花,紫色的双眸藏着点点天真。“那边有枫树,哥哥,快看。”
      连儛指着前方几近兴奋,她匆匆下车跑到远看似乎寥落的枫树旁,却发现后面连天的枫林,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连黔看到时,也是失神。
      那枫林苍茫一片,像火一般燃烧着苍穹,枫林是紧致相连的,却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
      “很美的绛红。”连黔喃喃道。
      “是啊,好美。”连儛一步步走向枫林,就像在摸索灵魂最深处的孤独那般神圣。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进她梦中的颜色,那血一般的红,那撕心裂肺的痛。是她记忆最深处,惨绝人寰的厮杀的颜色。
      心被揪着疼。十六年来,总是淡然着,喜爱着素衣素食,避开这殷红的色彩,怕一旦触及,仇恨就会焚烧。
      连黔紧一步慢一步地伴在连儛左右,这样的午儿太陌生,似乎从未见过,她一直是笑对人生的,用她的天真与梦想去装点生活,童稚的心盛满全无世俗的色彩,她是人间的精灵,充满爱和希望。
      忽然之间她笑了,一如往日的明净。“既然那么迷人,我们就好好欣赏吧。”
      她想起了关于宿命的传说。如今开始慢慢相信,自己逃不过的梦靥。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的午儿,才是他所熟悉的妹妹,生性烂漫。
      刚入枫林,连黔就有些异样的感觉。果然片刻之后枫林上空有人说话。“何人闯入我的境地,都出去。”
      “伯伯,我们只是看这枫林太美了,并没有任何恶意。”连儛抬头却看不见人,分外郁闷。
      “是传音。真人应该在这枫林中。”凑近连儛,连黔轻声解释。
      “原来是个女娃儿。”那声音大笑。甚至有些吓人。“那你们进来吧。”
      “入口.........”想要深究的连儛却被连黔揽过身腾空而起“哥哥。”
      连黔双足轻点树梢,连儛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离开大地。凌空飞翔,大地都在更深的脚下。
      风很轻柔地拍打脸颊,连儛侧过头,看见哥哥俊逸淡淡的面容,恍惚入梦。她开始了解江湖上关于尹易公子的传闻,如此俊的轻功,怕是少有人可以比及的。是的呢,哥哥是江湖四大公子中因其淡泊而誉为天人的尹易公子。只是世人不知道,他亦是黑琼的储君。心里有小小的满足和骄傲。
      那声音再次响起“公子能这般轻松穿过我的阵,必不是凡人,我自认不是公子的对手,但我的地方还是不容许他人藐视的,若你们轻举妄动,后果自负。”
      “伯伯误会了,我们只是爱极了这林子,并非是想与伯伯为敌,所以希望您出来与我们一见,顺便款待下客人啊。”连儛轻扬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那边的人忽然大笑“好个女娃娃。”一口一声伯伯,显然让林子的主人开怀了。
      连儛笑。
      再一次听到那人说话时,他已经在眼前“就是你?”他细细地审视眼前的二人,却只是皱眉。
      “这小娃我倒是没曾见过,只是公子你,好熟悉。”那人看向连黔,脑中还在思考。
      “我知道了。”连儛跑到那人身边“你是不是步飞将军?”
      那人一脸诧异,“你如何认识我?”
      这下是连黔开口了“是您告诉我们的,步飞将军曾经抗敌时从谷山之上跌下摔断了双腿,陛下赐予金龙靴,普天之下除了王者,只有他拥有金龙靴。所以舍您取谁”连黔看向步飞的鞋子,又说“后来陛下就将郊外的一庄园赐给他,让他安享生活。”
      步飞脸上有难解的苦楚,十几年居住于此,再思及当年勇猛,不免总是伤心,这双金龙靴早已破旧,只是不愿脱下。
      连儛又道“而且我与您有一面之缘。”
      步飞不解。
      “您记得吗,在您最后一次出征前还抱过我。”连儛乐呵呵的。
      步飞更为难以理解。
      “我是连洇涟。”连儛直接点破。
      “你是.......是洇涟公主?”步飞不敢置信,50多岁的脸上不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本来是狰狞的,如今却是格外柔和。
      连儛点头,“是,这是连黔。”
      连儛又指了指哥哥。
      “公子,公主。” 步飞踉跄着下跪,老泪纵横。
      “不用了。”连儛赶快扶起步飞,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略显苍老的人,金龙靴他不舍得脱下,就是说忘记不了往昔风光的岁月。活在记忆里,太苦太累。
      步飞掐指算来,时间竟然有悄然流过了十六年的痕迹。当时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是这般落落大方。
      连儛见他这般,又赶快说“不提那么扫兴的事,我有个提议。”
      见两人都在听她下文,连儛又道“既然身在如此红尘枫林,不如对诗如何?突然间就很想学学那些文人呢。”
      “好,待我在枫林下设个小桌,不是更好?”孤独的步飞显然欣喜,匆匆而去。
      “午儿,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连黔何曾不晓得她的意思,那老头,怕是被十六年如一日的孤单熬得心力交瘁了吧。午儿,无非是想让他开怀一下。她永远谙悉人心,永远懂得如何去安抚如何去在意。可是上天给了她太多的聪慧,他想,是不是终有一日要一一讨回去,是不是终究要走向预言。
      “恩?”连儛抬头,对上连黔的目光,一刹那的悲伤。转瞬间却又是谈笑如故。
      没有回答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午儿,记得自己开心就好。”
      “哥哥,有你,有父王母后,我其实就很幸福。”连儛突然间明白了兄长,明白了这无缘无故的悲伤。十六年的平静,其实真的已经够了,她很满足。只是宿世的纠缠,只是命运里的诅咒与承诺,她不得不选择离开。以为自己是那么痛,原来这个淡雅的,守护了她十六年的哥哥,只会比她更痛。
      失望退去,依然是那个淡然的连黔。“午儿,真的好想一生守护你。”
      “来了,来了。”步飞带着期盼的声音,枫林下已是一张木桌,三张木凳。
      他们都适时地打住了话题。连儛不客气地坐下,立马就瞧见了桌上的一壶酒,伸手酒壶却被连黔夺过。“哥哥。”连儛追在连黔身后,怎么也够不到被举得很高的酒壶。
      “不可以喝酒。”连黔固执。
      “我要。就一小杯好不好,哥哥,好哥哥。”连儛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小手指,置于鼻前,骄纵的模样。
      “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连黔被她的样子逗笑,不得不妥协,步飞也在一边笑开了。
      稍稍饮了一口酒,连儛便自告奋勇“先说好,吟对一诗便可饮一杯酒。”连儛丝毫不给连黔反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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