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章 若想见者，千山可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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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若想见者，千山可涉
（1）
午后的阳光并不算耀眼，站在窗前的林墨辞却觉得它那么刺目。
他想，也许自己真的只适合活在阴暗中。
身后响起脚步声，知道是她来了，林墨辞微笑着转身。
“墨辞，你没事吧？”白羽晴担心的看着面前的人，惯有的神色，看不出异常。
“连你这个大夫都骗过了，看来我演得不错，是不是？”林墨辞有些得意的挑眉。
“骗？”白羽晴不解。
“从清晨开始已经有很多人来问候我了，既然他们如此关心我的身体状况，我索性就不瞒着了，让他们知道也好。毕竟人们对一个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人是没什么戒心的。这样我做事也容易些。”林墨辞解释着，白羽晴却皱了眉。
她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嘟囔了一句，“逞强。”
“真的没有，”林墨辞向她伸出手，“不信你看。”
看着那只苍白的手腕，白羽晴迟疑了很久都没勇气诊脉，于是有些挫败的苦笑了一下，“哪有不信，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倒是贤惠。”林墨辞笑着。
白羽晴配合的瞪他一眼。
林墨辞微笑着上前一步拥住她，低声道，“这些日子为掩人耳目疏远你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娶回风影楼，告诉全天下你是我林墨辞的女人。”
白羽晴闻言红了脸，嘴角挑起专属于待嫁新娘的幸福笑容。
她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墨辞，我想学武功。”
安心的靠在他怀里，白羽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林墨辞有些茫然。
“怎么忽然想学？”
“风影楼主的女人怎么能不会武功呢？”白羽晴语气郑重，“我不求如当年的影姑娘一般站在天武门主身边陪他打江山，我只要可以保护自己，不成为你的负累就好。”
“不一定要拥有绝世武功才能保护自己，况且，你怎么知道在当初的天武门主眼中，影姑娘不是他的负累？”林墨辞声音平和，说出的话却颇有气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个负累是很幸福的。”
白羽晴闻言沉默。
她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想学便学吧，但不要给自己压力。”林墨辞柔声道，“当初不懂武功的你不是也从唐门手中救下了风影楼么？我还记得你是第一个守护我的人。”
白羽晴笑了笑，没有接话。上次的事多少有侥幸的成分在，而她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心爱的人，不是靠运气。
“想什么呢？”见她沉默，林墨辞出声询问。
白羽晴摇摇头没说话。
“不说我也知道。”林墨辞松开她，慢慢后退几步靠住窗子，“听着，白羽晴，那样的守护有一次对我就足够了，不要再想着保护我，更不许再像上次一样冒险。”
“哦。”白羽晴应着。
“记住了么？”对那女子的心不在焉，林墨辞无可奈何的皱眉。
“嗯。”白羽晴点头。
林墨辞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白说了，想换个话题刚一开口便咳嗽起来。
“墨辞。”白羽晴上前扶他，“怎么了？”
“被你气的……”林墨辞微微弯腰，一手按住胸口。
“这也往我身上推。”白羽晴皱眉，扶他在一旁坐下，扣住他的手腕，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这几个月经常咳嗽么？”
“这么严肃？”
“回答我。”白羽晴声音沉下来。
“也没有很经常啊，”林墨辞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见白羽晴瞪他便只能老实交代，“就是一咳嗽起来便很难停下。”
“就像今天在大殿？”
林墨辞点点头，“但没有那么严重。”
白羽晴想了想，“我等下去开服药，你每日记得按时喝。”
林墨辞应了一声。
“记住了么？”
“嗯。”
林墨辞点头。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你刚刚有认真听我说话么？”
“我当然有。”白羽晴狡辩。
“哦？那我说了什么？”林墨辞挑眉。
白羽晴撇了撇嘴，“好吧，你再说一遍，我一定好好听。”
林墨辞无奈的笑笑，“算了，说了也是没用，何必白费力气呢。”
白羽晴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身边蹲下来，握紧了那人的手。
他说的话她怎会不认真听？
只是，若她都不能守护他，还有谁会？还有谁可以？
认识的久了，了解的深了，也知道他并非无所不能。这样的他更让她心疼，让她拼了命的想要去爱。
只怕用错方法。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保持那个奇怪的姿势呆了很久，直到千寒进了屋子。
白羽晴直起身子站在林墨辞身边，没有松开握住他的那只手。
千寒看着他们，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附在林墨辞耳边说了什么。林墨辞点了点头，“叫人去准备吧，明日启程。”
千寒应了一声走出屋子。
“要去哪里？”
“皖南。”
“和孤星剑有关？”白羽晴想了想，“皖南一带有很多铸剑世家，你怀疑那些假孤星是产自那里？”
“不是怀疑，是肯定。”林墨辞目光凝重，“我请叶晋玄仔细查过那些假孤星剑，他很肯定那些剑都来自皖南。”
“晋玄？”白羽晴有些诧异。
“你们那么熟，还不知道么？他是江南第一铸剑世家的后人，苏离那柄闻名天下的泣血龙吟剑就是他的父亲所铸。”
“这么厉害……”白羽晴叹了一声，“可惜，江南叶家已经毁了。”
“盛极而衰，是世间万物都不能更改的规律。”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你的风影楼也会衰败。”白羽晴迟疑着问道。
“自会有那么一天，”林墨辞浅笑，“但绝不能让我见到。”
白羽晴叹了口气。“何必呢……”
“有些事想通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林墨辞声音平淡，目光锐利，“我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毁掉天武门和风影楼。无论是谁。”
“有你这么拼死拼活的守着，自然不会有人敢动它们。”白羽晴无奈的道，“墨辞，你把你自己逼得太狠了。”
“放心，我知道限度。”林墨辞微笑。
“但愿吧。”白羽晴皱眉，“作为你付过诊金的医者，我不得不提醒你，林大楼主，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远行。”
林墨辞没有说话。
“非要自己去查么？找个信得过的人替你去不可以么？”
“谁是信得过的呢？”
“我替你去。”白羽晴脱口而出，却在那一瞬间质疑——他信的过自己么？
林墨辞抬头看她，许久，很温柔的笑着摇摇头。
“信不过我？”
“不，太危险。”
白羽晴抿住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况且，我有别的事要你帮我做。”林墨辞起身冲她道，“跟我来。”
天武门有一个江湖人尽皆知的禁地，那便是整个门中最高的落月阁。
百年之前，那曾是天武门主的居所。天武门主故去之后，后人将他的尸身置于用千年寒冰造成的冰棺中，永远的封存在落月阁顶，至此落月阁成为门中禁地，日夜重兵把守，不让人惊扰天武门主亡灵。
白羽晴没有想到林墨辞居然把她带到了这里，更没有想到他要自己作的事居然是——看书。
“落月阁中存有很多藏书，有近百年的武林秘史，武功秘籍，上古医书。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便呆在这里，想知道什么就看些什么，等我回来。”
林墨辞带着白羽晴一路上楼，直到落月阁的最顶层。
“从这里进去是密室，里面存着冰棺。”林墨辞指着一道暗门，“想不想进去看看当年的人中之龙？。”
“还是不了。”白羽晴摇头，“再怎么厉害也是百年前的事了，见或不见有什么意义。”
“据说那人清俊尊贵容颜无双，是空前绝后的美男子，你不见不觉得可惜么？”
“还有人会比你好看么？”白羽晴侧头。
林墨辞闻言挑起嘴角，伸手拨弄机关打开暗门，一阵寒意扑面而来，白羽晴打了个冷颤。
“冷么？”林墨辞拉起她的手，“适应就好了，这是千年寒冰之气，对人有益无害。”
白羽晴点点头，紧跟着林墨辞走进密室。
密室很大，四面墙壁都摆着书架，上面的古书已经泛黄，灰尘落得很厚。正中央是那座冰棺，晶莹如玉，纤尘不染。
“你是医者，不会怕吧？”
“我四岁那年就见死人了。”虽然这样说，白羽晴却不自觉的握紧了那个人的手。
林墨辞拉着她走近冰棺，在只有几步距离时跪下，“风影楼主林墨辞，见过门主。”
白羽晴听的出来，林墨辞的声音里带着一份敬重。
她终于忍不住好奇，悄悄地抬起头，隔着透明的冰棺她终于看见了那一代传奇。
果真如江湖传言一般，那是个很俊俏的男子。比林辰砂多了一份傲然，比林墨辞多了一份尊贵。饶是沉睡在此多年，却依旧消散不了他身上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气势，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俯首的感觉。
虽然那是个死人，白羽晴却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莫名的惋惜和悲伤——
那人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七岁。
就这样悲天悯人了一阵，白羽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林墨辞正在对着冰棺说话，“而今江湖局势混乱，有居心叵测者妄图以孤星之力掌控武林，墨辞身为风影楼主自当竭尽全力化解危机，万死不辞。奈何心中终有一人割舍不下。江湖之大，唯此处不会有人打扰。墨辞身负重责，无力保护身边人，望门主在天之灵能加以庇护，乱世之中，保她完身。墨辞，谢过门主。”
白羽晴看着他，心里的感动无法言说。
他把她藏在江湖的禁地，留在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无论外面怎样血流成海尸横遍野，她都在最安全最干净的地方。
她何德何能，承受得起这般幽及鬼神的保护？
“羽晴，你来。”
他的声音打断白羽晴的遐思，她抬头才发现林墨辞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侧的书架处。
“这里是当年天武门人记录的门主生平，包含了天武门主一生所有的故事，你要好好看，将来讲给我听。”
“这些，都是么？”白羽晴指着那四个书架，有些惊愕，“短短二十七年的人生，却写了四个书架……这样的一生，果真是生如夏花，死也无憾了。”
“可我觉得，他更希望的是能静如秋水的活着。”林墨辞随手拿起书架旁放着的卷轴，打开。
画上是一名女子，星目朱唇，容颜倾城，穿一袭碧色的衣裳，长袖翩舞，曼妙随风，目光中却透着一股清冷孤绝。
那历经百年而泛黄的宣纸，那晕染了时光色泽的墨迹，那美得恍若仙子的青衣女子。
“这是影姑娘？”白羽晴轻声问着，“不是说天武门主和影姑娘当年彼此决裂同归于尽么？怎么这里没有影姑娘的尸首？”
“所谓的决裂不过是个传闻而已，也许那两人不过是以一个最艳丽的方式结束他们的一生，完成他们对彼此的承诺。”林墨辞指着画纸上的那十六个字，沉声道。
白羽晴看着那十六个字，忽然觉得难过。
她上前一步抱住面前的人，一字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好好看他们的故事。但你一定要给我为你讲故事的机会。”
林墨辞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发，浅笑着道，“一定会的。”
密室里灯火明灭。
冰棺中沉睡的传奇，古画里冰凉的女子，还有那书架旁相依的人影。
如果这是一幅画，那么画的题词也许就是那十六个字。
孤星落月，月落星孤；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章 若想见者，千山可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