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辞情》玄瑾言

38、（4）险

　　（4）险
　　没机会爱你？
　　这句话让林墨辞莫名其妙，他看着白羽晴，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我们进去吧，”白羽晴冲他笑笑，转身走向山洞。
　　银泉等在那里，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松了口气，帮着林墨辞一起在洞内生了火。
　　洞外果真开始下雨，三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边，林墨辞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一脸疲惫。
　　白羽晴看了他很久，也闭上眼睛。
　　听银泉讲了他的身世和他在风影楼的这些年，白羽晴忽然意识到她对那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从相识到相爱，他从未说过关于他自己的事，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把自己封存起来，不让她了解。
　　相识到相爱之间，他们似乎少了一个很重要的步骤——相知。
　　不是怀疑他的爱，也不再不知自己的心，白羽晴只是害怕，他太爱她，以至于她没机会去爱他。
　　白羽晴忽然觉得好笑，怕是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害怕对方爱自己太深了吧。
　　可她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那第二个人。

　　不知是这一路变故太多太过劳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白羽晴这一觉睡的特别沉，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依旧睡得很香。林墨辞没有叫醒她，反而点了那人睡穴，一路抱着她上山。
　　临时开辟的小路很难走，有多半都是近乎垂直的石岩，林墨辞单手抱着睡着的女子一路走得艰难却稳当。
　　银泉跟在那人身后，小心的护着。她没有提出帮忙，因为她知道她的楼主此刻手中抱着的是不容许任何人插手的他的全部。

　　白羽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深山里那座小屋中。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却不简陋，身下的床也很舒服。
　　她想，原来林墨辞也是个会享受的人呢，日后和他在一起要多费心思。
　　屋子里没有人，她推门出去，看到那金色衣裙的女子蹲在院中。
　　“你醒了呀？”少女并不回头，只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看。”
　　白羽晴疑惑的走近，依言低头，却不知道她要自己看什么。
　　“你看，蚂蚁搬家呢。”金缕低头，认真的道。
　　白羽晴有些哭笑不得。
　　“你知道，蚂蚁搬家意味着什么么？”金缕忽然抬起头看她，漂亮的眼睛里是极其凝重的光。
　　白羽晴茫然摇头。
　　“意味着，要变天了。”
　　白羽晴觉得自己要崩溃了。面前这个女人好歹也是江湖知名的，怎么像个幼稚的孩子？
　　然而金缕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再没有这种想法。
　　那个少女抬起头看着天边，一字一句，“江湖的天，也要变了。”
　　这一句话让白羽晴心里不安，她刚想问什么，却看到那女子换上一张明媚的笑脸，“走吧，白谷主，楼主在天武门内会见各大武林门派掌门，虽说你这个谷主不是那么名副其实，也还是去一趟的好，不要让江湖人觉得风影楼和药王谷私交过密。”

　　这还是白羽晴第一次见到林墨辞身为楼主的样子。
　　他穿着那永远不变的黑色长袍，站在天武门大殿之上，俯首看着那些站在自己脚下的各大武林名士，颇有一番一人之下的气度。
　　那样的一种霸气不言而喻。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深沉的目光扫视一周，纵一言不发也无人敢多嘴问一句。
　　白羽晴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样的方法做到如此，只是她知道，这一路他走的定不容易。
　　“天武门今日发江湖贴召集大家前来苍山，是风影楼要对昨日的葬礼给各位一个交代。”林墨辞的眼神示意下，千寒面向众人朗声开口，“近些日子，江湖风传天武门上古神剑孤星重现江湖，引起武林一片厮杀。风影楼通过秘密渠道得知此事乃有心人士以孤星落月的传说为诱饵，利用武林众人的贪婪之心，铸造多柄假孤星剑，企图祸乱江湖。风影楼为维护武林秩序，以楼主葬礼为名，将武林人士聚集在天武门中，方便追查假孤星剑的来源。对于葬礼之上的变故，天武门及风影楼深表遗憾。”
　　“那么多条人命，一句遗憾便了结了么？”底下有人大着胆子质疑。
　　“葬礼之上所发生的一切均有墨辞一人承担，在场诸位若有不平和随时向墨辞讨个公道。”林墨辞看着他们，冷冷开口，“可诸位在向墨辞索命之前应当先想清楚，昨日不夜崖那一场血灾，真的是因我而起么？若是心无贪念，不过于追求所谓的权力地位，为一个缥缈的传说出卖自己的灵魂，岂会命丧于此？在场的听雨帮主叶晋玄，药王谷主白羽晴昨日都参加了葬礼，可为何他们今日就好好地站在这里？叶帮主脱险你们自可说他是武功卓著，幸免于难。那不懂武功的白谷主毫发无伤又怎么说呢？
　　“人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与人何由？”
　　林墨辞一席话说得众人无言，大堂里一片寂静，白羽晴轻轻挑起嘴角。
　　那人身为楼主的厉害，她终于见识了。
　　林墨辞慢慢将视线扫过众人，在落到角落里站着的那个女子身上时丝毫没有迟疑的移开，似乎那本就是个不相识的人。
　　注意到这一点，白羽晴无奈的一叹。知道这是在保护自己，却没办法毫不在意。
　　她多希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他的手，告诉所有人他们是一起的……
　　本就是这样的女子，一旦爱了，就深得刻骨。
　　“诸位，还有异议么？”安静的时间足够长，林墨辞淡淡开口。没人回应，他在心底笑了一下。
　　他们心虚了么？
　　是啊，谁能做到完全的抵挡诱惑呢？
　　“在下有异议。”人群中有人朗声道。
　　林墨辞向下望去，看见那青衣仗剑的男子，目光中含着隐隐的期待。
　　“楼主的话没错，死在不夜崖的人却是心存贪念，怪不得他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楼主既然早就知晓孤星再现是有心人的阴谋，大可在葬礼上当众拆穿，告诉所有人剑是假的，不要做梦。何必故意设局让大家相信楼主已死？一场杀戮本可避免，那些人也并非非死不可啊！”叶晋玄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声音里满是惋惜。
　　说到底，那都是一代青年才俊，武林砥柱啊。
　　林墨辞看着台下男子，赞许的点了点头。“叶帮主所言有理，然而杀戮已经发生，依叶帮主之见，该如何挽回？”
　　本以为叶晋玄这一席话会惹恼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乐得看好戏的众人纷纷惊诧于林墨辞的态度。有人大着胆子道，“楼主若诚心悔过，不妨于不夜崖前立碑纪念死者。还可请少林方丈为其念经，保佑死者早登极乐……”
　　“哼，笑话。”林墨辞冷笑一声，“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何必悔过？况且那样的人纵然念经千遍也不配登上极乐。而且，我问的是叶帮主，不是阁下。”
　　一番冷言冷语吓得多嘴的人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恨不得马上逃出大殿。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悔还是不悔都没什么用。而今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决假孤星一事，避免那柄剑再害人。相信楼主已经有了打算，不妨与我等明言。”叶晋玄沉声开口，望向林墨辞目光灼灼，“若有用得到听雨帮的地方，叶晋玄万死不辞。”
　　“叶帮主客气了。自第一柄孤星出现，风影楼便在调查此事，到今日已经小有成果。”林墨辞接过烈焰递上来的字条，缓缓打开，“这就是风影楼这些日子所查到的东西，种种迹象表明，所有的假孤星剑都出自——”
　　话到一半忽然停住，林墨辞用手背掩住唇低声咳嗽起来。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耐心的等着那高高在上的人咳完，继续开口揭开那个谜底，然而林墨辞这一咳却再止不住，一声一声空洞的咳嗽回响在大殿，听得白羽晴心里发颤。
　　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冲上大殿扶他，却被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的叶晋玄暗暗拉住。不敢去看台上那个人摇摇欲坠的样子，白羽晴只能将目光移向和自己站在一起的那些人。
　　于是她看到了那些所谓的武林首领们眼底藏不住的神色。
　　好奇，期待，庆幸，阴戾。
　　在这样的江湖中，他是怎么生存了这么多年。
　　“楼主身体不适，诸位请先回去吧。”千寒上前道。
　　烈焰金缕一左一右将林墨辞扶住。
　　众人散去，白羽晴走在队伍的最后，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要回头去看，更不去听那人的咳嗽声。
　　叶晋玄走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随时准备着抓住那个狂奔回大殿的女子。
　　“你不用押犯人一样防着我。”白羽晴深吸口气，“我还控制得了自己。我知道不能让人知道风影楼和药王谷有关系，不然他会不好办。”
　　“他哪里是怕不好办。”叶晋玄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铸造孤星的人明显是冲着天武门和风影楼来的，他自己是众矢之的，岂能让你在他身边涉险？况且你不懂武功，如何能保护自己？”
　　白羽晴咬住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哎，你和苏离真是一个样，爱上谁就死心塌地。”叶晋玄忽然感叹了一句。
　　白羽晴笑笑，“这话说的，难不成你喜欢苏离？”
　　叶晋玄脸竟红了一下，“别……别瞎说。”
　　“好，不瞎说。你刚刚在大殿和林墨辞一唱一和的，是心有灵犀还是提前预谋？”
　　“你猜呢。”叶晋玄神秘的一笑。
　　白羽晴摇头，“我哪里猜的透他的心思。”
　　“不管是灵犀还是预谋，总之我很欣赏那个人。他心狠，但是狠的光明正大。”
　　“这么说，武林第一和第二联手了？”白羽晴挑眉。
　　叶晋玄一笑，“同在武林，本就不该彼此分立。”
　　白羽晴点了点头，“若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想，他会好过很多。”
　　“白谷主。”烈焰从大殿中追来，“楼主身体抱恙，烦请谷主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