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暮影》林紫鸢

13、毒后林雨臻

　　“这世间,情之一字,真是害人匪浅.” 那清瘦的身影淡淡地开口。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韩水音已经从方才那莫名的伤感中清醒过来。她不清楚为什么在听见这神秘女子吟词之后会产生那诸多情绪，仿佛积累了多日的阴霾，终于在一朝暴发出倾盆大雨。问世间情为何物？竟让世人如此得执迷不悟！
　　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环视四周，这显然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其实最想问的是，郝连惊尘在哪里？
　　“我是谁么，”那女子转过头来，淡笑着对韩水音道，“不是你找我的么？”
　　在女子转身的瞬间，韩水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肌肤莹白如将融之雪，温润似绝品之玉；秋瞳深邃如井，清亮似冰。高而直的鼻梁给那一张倾世之颜凭添了一丝英气，这使得她比之一般女儿来说多了几许从容与洒脱。媚而不妖，清而不冷，刚柔兼济，超凡绝俗。
　　可是令韩水音最惊讶的却不是这个。
　　“你是惊尘的什么人？”她实在难以置信，这世间怎么会有一个女子拥有和郝连惊尘一模一样的脸！可是眼前的确实是一张只可能属于女子的脸，纵使是气质、相貌都相差无几，可韩水音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确不是郝连惊尘。
　　“你是毒后林雨臻？”她突然又想起女子刚才说的话来，她说是自己找她的。
　　“我就是林雨臻。”女子从容得抖了抖微皱的裙袂，“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还是让我先解答你最想知道的疑问吧。”
　　林雨臻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治好了郝连惊尘的伤，可是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哪了？”韩水音半晌才低声道。她只觉得天地都变得虚无缥缈了，他终究还是从她的身边离开了么。
　　“中原。”林雨臻简单地回答了。
　　“哦，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多谢毒后前辈的救命之恩，我，我这就告辞了。”韩水音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她压下了满腹的疑惑，此时的她只想默默地离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去治愈她内心的落寞。
　　林雨臻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稍微点了点头：“姑娘请便吧。”
　　林雨臻，有毒后之名。她是苗疆的奇女子，也是第一个走进人们视线的毒巫。其人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她最为人们所称道的却是那举世无双的医毒之术。可是她为人桀骜清高，个性极为乖张，更是用毒杀人无数。而她毒后的称号，则有三个含义：其一，她身为毒巫；其二，她擅长用毒；其三，她心肠歹毒。二十年前，毒后突然归隐山林不知所踪。仅有寥寥几个曾经追随过她的巫师知道她的行踪。而韩水音之所以知道她的归隐之处，则是因为其父正是当年毒后的亲信之一。
　　时间是一把闪着寒芒的刀，它可以把人削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个性。如今的林雨臻似一团冷尽的篝火，所有的光华都已是绚烂的过去，回首往事，如梦如幻。这个中真意，她淡笑以对。
　　目送着走远的韩水音，她蓦然有几分惆怅。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像她那样黯然地离去，只因为实在得不到她爱的男子的心。苦争无果，只能放手，当年的自己远无这少女的洒脱啊。
　　“你可以出来了。”林雨臻有些疲惫地开口。
　　“抱歉了。”一个如烟缥缈如水清盈的声音柔声道。
　　绝美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立于林雨臻面前。风姿卓绝，宛如谪仙，他有着与林雨臻相同的容颜，只是少了林雨臻的媚，多了几分神像般的庄严与静谧。
　　“或许你是对的，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林雨臻悠然叹了口气。
　　男子有些疲惫得点了点头。
　　“可是你的伤……”
　　“我没事，有你在我死不了不是么？”男子轻声笑道。
　　“如果我想尽办法也救不了你的话，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去杀了她。”林雨臻的脸蓦得冷了下来，这一刻，这个孤清的女子眼中闪过的狠厉才像是传说中的毒后应有的神情。
　　“你答应过我不会去伤害她的。”男子情绪有一丝的波动，甚至可以说是慌乱。
　　“那是在你还有命在的前提下。”林雨臻冷冷道。
　　林雨臻突然紧紧握住男子的手，眼中满是怜爱。“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我的孩子。”
　　“抱歉，在见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个母亲，所以……”男子不太自在得别过头去。
　　“我明白。”林雨臻有些失落地放开了手。

　　“惊尘！你果然没走！”
　　男子有些惊讶地望着去而复返的女子。
　　韩水音痴痴地看着郝连惊尘。“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离开？你的伤根本没好吧！所以你想我走?”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掉头回来，或许是直觉吧，她总感觉郝连惊尘并没有离开，他依然还在这里。
　　“水音，我已亏欠你太多。”郝连惊尘对这个少女总是有些不忍。是他先背弃他们的婚姻，而她却那样义无返顾地救他。人生真是讽刺，他最不想亏欠的人他却亏欠她最多。
　　可是即使她为他付出再多又如何呢？那心既然已经给了别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而且他也一点都不想收回来。
　　“就当是关心一个朋友我也不可以么？”韩水音柔声道。她的心如刀绞，他跟她谈亏欠，那就说明了他从未将他当成生命里重要的人吧？越是客气，越是陌生。人们往往会对不太熟的人客套，而真正的自己人，他们之间永远没有所谓的亏欠。
　　她本以为，他们曾经是夫妻，关系会有所不同，可是一切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水音……”
　　“无论如何，让我留下来吧。”韩水音坚定地说。
　　即使幻想破灭了，她也要保住那梦幻之源。不为别人，只为自己，为自己曾经那执着过的幻想。
　　“就让她留下来吧,即使你心中另有其人,你也不能去斩断别人的念想。” 林雨臻幽幽地说。
　　“前辈说得不错，你可以不爱我，但请让我继续爱着你。”韩水音望着郝连惊尘，坚定地语气让对方不忍再说出任何反对的话。
　　那一瞬间，郝连惊尘才觉得自己认识了真正的韩水音，那个掩饰于温柔、无争下的坚持与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