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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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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儿站在那里看着我裙上的血迹,脸变得煞白,全身瑟瑟地发抖,嘴里喃喃地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停地往后退,把桌上盛莲子羹的空碗撞在地上摔得粉碎,她仓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踉跄地向外跑。
惠儿,帮帮我,不要走。我想唤住她,但是身体的疼痛让我竟然发不出声音。我挣扎着向外走去,我要去找大夫,我要保护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每走一步,就有把刀生生地割着我的身体,每走一步,血就顺着我的腿向下滴,浸透裙衫。
屋外的雪积得很厚,我趔趄地踏在蓬松的雪地中,身后是一串深深浅浅地脚印和浸入雪中班驳的血迹。若大的林亭竟然没有一个人,那些丫鬟呢?那些婆子呢?那些仆人呢?一个也没有,四周都是静的,只有我踏在雪上的声音。我用尽全力发出微弱的呼喊,“……救我的孩子……”那呼声却仍旧静悄悄地化在冰冷的雪中。
远远地,裴如玉站在屋檐下,依旧一身狐毛滚边大红披风。看着我在雪地里挣扎的样子,她一步步走到我跟前,然后蹲下,即使是蹲着她也依旧昂起头,斜着眼梢,仰着尖细的下巴。她看着我苍白的脸,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我,恨,你!”我看到她眼里深深的寒意。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狠狠地踏过我的身体。这里仍旧没有人,我挣扎着站起来,趔趄着向大门外走去。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中看见隐约的身影,我向那影子抬起手“……救我……”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
红肚兜儿,面前绣一幅鱼戏莲叶图,缠丝银项圈挂长命锁儿,藕节儿似的小手胖腿儿,银铃铛“铃铃”响,我拿一把博浪鼓摇,他咧嘴对我笑,伸手要来抓。忽地那银圈长命锁猛然收紧,他透不过气来,手脚儿拼命去抓,抓得雪白的颈项血肉模糊,脸儿涨得紫红,伸着粉红的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我慌着要去解那项圈却怎么也解不开,竟然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眼看着就没气了……。
“不——”我凄厉地的喊出来。却是一场梦。我躺在丝缎锦被的床上,挂着白色的布帘。
“你醒了?”我的叫声引来的一位嬷嬷撩起帘子。我却不认得。
“你是?这里是?”
她却未回答我,只说你等等,便出去了。
我看看四周,却全然陌生。我撑起身靠在床头,下腹却疼痛难忍。我的孩子,我下意识的摸摸肚子。我记得惠儿拿了银耳羹给我喝,裴如玉逼她在羹里下堕胎药要毒杀我的孩子,我挣扎着出来要寻大夫,然后我不记得了,再然后我便在这里了。那,我的孩子呢?我正要下床,那嬷嬷又入来看见我的举动,连忙又扶我上床去,“夫人,你歇着别动,我找了大夫来!”
跟着进来名大夫,他扶着我的手腕号脉,皱着眉头捋胡子,若有所思。
“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我着急着问。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对嬷嬷说:“我开些方子给夫人好好调理!”
嬷嬷应了又对我道:“夫人,你别急,……”
话未说完,子安闯进屋来,冲到我床前。大夫和嬷嬷此时默默的退了出去。子安握着我的手:“薇儿,你受苦了!”
我反抓着他的胳膊,急急地问“子安,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样?他,他有没有事?”
子安不说话了,只是满面凄然地望着我。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肉里去,我希冀着他说孩子没有事,孩子很好。可是他却久久都不说话。我的心陡然沉下去。。
“孩子,没有了?”我颤着声音问。
子安重重地垂下了头。
一把锋利的匕首猛然在我心里划开条巨大的裂缝,里面排山倒海的涌出血来。眼前浮现出梦的情景,我的孩子被长命锁紧紧地勒,雪白的颈项生生地勒出紫色的痕迹来,他无法呼吸,手脚儿都在挣扎,伸着小舌头在我眼前晃动,挤出最后的声音叫了我一声娘……
“啊——”我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止不住的抽搐,甚至无法呼吸,直到没有声音,变得如断了弦的胡琴般涩哑的干嚎。子安在一旁,把头埋在双手里,然后又抱着我无声地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他那么小,他还没有出世,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看我,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和痛苦?
我清楚地记得,这一年是咸通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