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泪》吴越散人

5、红梅胜雪

　　文帝十一年的冬天，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一夜的大雪，将整个围场裹上了一层银装。萧将军不得不决定提前结束秋猎，明天启程回长安。此刻，我正在替少爷收拾着行李。
　　“阿丑，你快出来呀！”茹烟在帐外喊着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掀开帐帘，探出身来。
　　“大家都在那里打雪仗呢，你也一起来吧。”说着，便拉起我的手，领着我向东边的树林跑去。
　　才跑了几步，我便挣脱开茹烟的手，“我不去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去？”茹烟有些怒意地看着我。
　　“我，我还要替少爷收拾行李呢。”
　　“回来再收拾也来得及。”茹烟继续劝说着。
　　“真的不了，你知道，少爷书多，我怕会落下什么，还要再去检查一遍。”说着，我便向营帐走去。茹烟看见我离开，便撅着嘴走了。
　　我并不是不想和茹烟一起，只是养母走的时候也是个雪天……
　　“你怎么还在收拾呀，大家都在外边玩呢。”我正弯着腰将竹简一一放进箱子里，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少爷”，我欠身行礼。
　　“不必了，你怎么没和大家在一起啊？”
　　“阿丑不喜欢下雪。”
　　萧少爷似乎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说完，我披上披肩，又用兜帽尽可能地将脸遮住，这才朝帐外走去。
　　少爷本已站在了帐门口，见我这样，便停住了脚步，转而走向书案。
　　“阿丑，你过来”，他用手示意我。
　　“你坐下”，少爷让我坐在一旁的侧榻上，又摘下我的兜帽，我好奇地望着他，不知要做什么。
　　只见少爷拿起书案上的朱笔，又用手指轻轻撩开我脸颊前的几缕碎发，便开始专注地在我脸上描绘起来。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脸第一次离我这么近，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我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胸中却是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少爷终于放下了笔。他引我走到镜前，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原本丑陋不堪的胎记，竟被少爷画成了一片盛开的红梅，绽放在我的脸颊上。
　　“现在可以和我出去了吗？”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着点点头，脸上泛起的红晕，让那红梅更加鲜艳。
　　外面的世界，一片白雪皑皑，到处是洁白的颜色——山峦间、溪流上、枝杈处、天空中……
　　我和少爷并排走着，静静的，谁也没有打破这宁静，身后，只留下两串脚印在这茫茫雪海之中。
　　沿着山路，我们渐渐走到了山涧中的梅林。林间，几朵红梅已经绽放在枝头。
　　我看着这翩翩飞舞的雪花，不禁伸手去接，可它们却在掌心一片片融化开来。
　　苍茫的大地，洁白的飞雪，素色的披风，少爷说，我就像是这雪原中盛开的红梅花。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那一天，我的眼前都会出现那天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如梅花般灿烂而骄傲地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