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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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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蒋德猛遭暗算,还以为是男人做的。登时大怒。哪里还管礼,直接动武,不管三七二十一绑了人再说。
变化不过雷霆之间。男人本不想惹事,方才听这混混说家父蒋相,就想起了那个人,不想刚来皇都就给对方添了麻烦。哪知这混儿上赶着找抽。
黑色披风一扬,就要教训对方。岂料有人比他出手更快,只听空中细微的气流声响起,接着,方才还生龙活虎耀武扬威的一干众人全趴在地上,叫猪似地直哼哼。
男人抬头朝上望去,视线敏锐地捕捉到对方。
梅无方弯着双桃花眼与男人脉脉对望,故意夸张的拍了拍手,除了那满手的瓜子灰。
男人一直冷冻的唇线就这么就翘了起来,眸子也暖了下去。
七娘在旁看的是惊疑不定。仿佛见那漫无边际的冰川上突然绽放出一朵梅花,说不出的好看,说不出的动人。
楼上,梅无方也笑了。他推一把还在幸灾乐祸的应蒙,小声道:“下面就看你的了。把他们,”梅无方伸手指了指男人又指了指面色扭曲的蒋德,“请上来。”
“我?”应蒙满脸问号,他可不喜欢这蒋德,还“请”?
“怎么,这蒋德不认识你?”
“自然是认得。”
“那不就结了。快去!”
没法,应蒙只好照办。
“我还说谁这么大阵仗呢?这不是蒋德么。”应蒙站在栏前道,声音朗朗,十分气势。
蒋德被打中了额头,那白面皮儿的一块立马红了,半刻后便肿了。蒋德便是再没脑子现在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暗算,他气得想破口大骂,将那不长眼的羊羔子大卸八块。正想着,便听见有人叫他。一抬头,便见五皇子应蒙站在二楼凭栏处,笑的那个“和蔼可亲”。于是满嘴的污言秽语就此堵在了喉头口,呛了自己好大一口口水。
“这,这不是五爷么?您也在这儿啊?真巧!”虽然应蒙年龄不大,手中的实权不多,但毕竟是龙子,又备受皇帝宠爱。蒋德再混,这点儿常识还是知道,气焰也就消了下去。
“是巧。这不正遇上蒋少爷有难么,你没事吧?”应蒙假惺惺问道,如果脸上的笑容收敛点会更真诚些。
“没事没事,都是误会。”蒋德心里不爽,面上扯出的笑容僵硬又可笑。
“误会啊……那我应蒙就自作主张,请两位上来喝杯水酒,彼此交个朋友如何?”
皇子亲自邀请,蒋德便是再多不愿,也不好直接拂了对方面子。虽然心中清楚方才的暗算与这位爷脱不了干系,却只能装作不知,笑嘻嘻的应了。
应蒙又看向那个倒霉客人,见对方点头应许,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两人上来。
良三早在一旁看着,梅无方虽让他自己乐去,但主子还在,良三不敢走远。
这时候,小腿狗子忙不迟地跑到那客人身边,将人迎上楼去。
这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良三心里清楚得很。眼前的这位,那面貌那气质,不是自家王爷放在心尖上的师哥君有无还能是谁。
虽说这些年良三被王爷丢在皇都打理王府,对两人的纠葛并不清楚。但冲那封来信,王爷的那份笑意,便可窥探一二。
所以,聪明的良三正在为主分忧。
君有无体魄好腿又长,没几步便越过被人搀扶的蒋德走到前头。蒋德气得牙痒痒,但上面有位大人物压着,不好发作,加上浑身真疼,只能一瘸一拐的往楼上挪。
梅无方提前一步移至屏风口与刚进来的君有无碰头,梅无方一把拽住他,倾身过去在其耳畔压着嗓子调侃道:“师弟我可算英雄救美了,师哥打算怎么谢我啊?”
君有无想了想,道:“失了些准头。还要多练。”
梅无方一听脸就垮了下来,不忿的碎碎念:“你就不能表扬表扬我?”
君有无不理他,冲应蒙一拱手:“谢这位公子慷慨了。”
“别。”应蒙立马摆手。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必是皇叔的旧识,还是很旧很旧很识很识的那种。“呵呵,举手之劳而已”应蒙的松鼠脸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憨气。梅无方朝天一个白眼,拍君有无一巴掌提醒道:“你别理他。”又对应蒙道:“这位是我的师哥,君有无。你客气点。”
应蒙心里嘀咕:我哪里不客气了?
他笑嘻嘻的自我介绍:“我叫应蒙,是叔叔的侄儿,家中排行老五。您既是叔叔的师兄,那蒙儿便称您一声君叔可好?”
这一番说法,君有无便知他的身份。“五皇子,您客气。”
应蒙一下凑过去,一双黑眸亮晶晶水汪汪:“不客气,我是说真的!”
这时,蒋德终于挪了进来。
应蒙立马挺腰收腹抬头,恢复了皇家风范。
君有无淡色的回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梅无方在旁窥见,便知他喜欢自己这个侄儿。
一群人落了座。
“师哥,蒋公子用茶。”梅无方亲自为君有无与蒋德斟了茶。
应蒙看得分明,君有无的那杯好说,上等的龙井,可蒋德手中的分明是之前被梅无方喷了口水的那杯。看清楚后,五皇子不禁在心中为蒋德抹了把眼泪。
“这都是误会。我师哥是武林中人,不识蒋公子的威名,还请见谅。”梅无方端的是彬彬有礼。
蒋德知道这人是□□第一王爷皇帝唯一的弟弟时候,哪还敢真计较,只得“误会误会都是误会”的打圆场。眼神却不时朝君有无瞟。
蒋德见到梅无方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传说中的南陵王如此绝色。不过蒋德也就感慨感慨,没有多余的绮念。一来是梅无方身份压在那儿,二来是蒋德对这种纯粹的美没什么兴趣,他更喜欢有力感的美人,譬如君无殇。
所以得知君有无是南陵王的师兄时,蒋德惋惜的心肝都疼。
梅无方心头冷笑,面上甚是和蔼地对应蒙道:“蒙儿不是想切磋武艺么?你君叔恰巧是前任武林盟主,绿林榜上排名第一的高手。有时间,让你君叔指点指点。”
应蒙一听,眼都绿了,当即连连答应。
蒋德却是一口水呛着,想起刚才的冲突,心有余悸。忙呵呵媚笑着,向君有无赔礼:“蒋德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泰山。还请君盟主不要计较。”
君有无对蒋德始终一副冷淡模样,也看不出他生气不生气。梅无方接过话头,哈哈一笑:“五湖四海皆兄弟,蒋公子这话客气!”边说边豪气万丈的猛拍蒋德背部一记。蒋德噗的一声又呛了一口的水,拍着胸直咳嗽。
“看我,下手没轻没重,蒋公子没事吧?”梅无方态度极好的帮忙顺气。
应蒙看的是目瞪口呆。皇叔这也太记仇了。一巴掌连内力都使上了,蒋德这回回去必定内伤,不躺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五皇子受教。以后再不敢惹了皇叔这笑面狐狸。
接下来,四人有聊没聊的海侃着,说话弯弯绕绕,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好不投机。
期间,梅无方让邀月楼一干美人都退了下去,顺便将良三赶回家,叫他为君有无的入住打理好一切,虽然这事早在收到君有无来信后的三天里便准备妥帖了。
“君叔的头发,可是练功所致?”应蒙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多嘴!!”君有无还未说什么,梅无方先是一声低喝,瞪应蒙的眼神犀利如刀。
五皇子立马闭嘴。
“不是。”君有无不动声色的覆上梅无方搁在腿上的手,语气温和地回答道。
“哦,这样。”应蒙讪讪一笑。所有人都没再接话。
半响后。
“你再不走,该回不去了。”梅无方提醒应蒙。
此时距离皇宫门禁足有一个时辰,但应蒙见梅无方方才是真的气了,也不敢回嘴,说了几句便告辞走了。
蒋德早是坐如针毡,现在见皇子都要走,忙不迟地也跑了。
于是,整个房间便只剩下君有无与梅无方。
梅无方恹恹的,君有无看他一眼,放下酒杯:“回了?”
“嗯。”
君有无握住梅无方,牵着他往回走。
外头,天已经全黑。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走出风流一条街,方才还热闹的街道只剩下冷冷清清,寻常百姓家早已是日落而息了吧。
君有无快上半步,梅无方落在他身后,只见那一头华发慵懒,在月色下泛着冷凝的光晕。
早在十年前,梅无方与君有无下山之际,他们的师父无心老人便分别在两只竹简上书写下“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两句,前者给了梅无方,后者给了君有无。梅无方当时便笑,说这老头子越来越不靠谱,临走了还搞神神叨叨的一套。
然后只一年,君有无大婚,新娘是小师妹叶婉儿。
第二年,叶婉儿诞下麟儿取名为无双。
第四年,叶婉儿出游途中遭人暗算,中毒身亡。
待梅无方得知消息,不眠不休整三日,累死四匹马,千里迢迢从漠北赶回。
那时候君家大府丧布翩飞,他听见两岁的君无双撕心裂肺的哭喊,而君有无无影无踪。
等梅无方找到他的师哥,已是在后山。
君有无正将一把霸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劈、砍、挥、切,一招一式,时光仿佛回到了绝崖山顶。只是曾经少年英雄的人物双目红透,脚底方圆里破土残岩。风冷冷的吹,透着压抑与绝望。而随着他猎猎白袍飞舞的是同样雪白狂乱的发。那一刻,梅无方的心脏如遭雷劈。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君有无一身大红喜衣,衬托着玉般的肤质也熏上了淡淡的粉,神采飞扬。
再见不过三年,却已是物是人非。
看见这人仿佛一夜间苍老的脸,还有那满头的白发如雪。梅无方脑子一片空白,原来老头子一直是对的,是自己太傻看不透。原来淡漠如君有无,也会有那么大的气性,那么深的用情。
后来,君有无与梅无方打了一场,两人都是江湖上武功霸道的男子,彼此都用上了杀招,拖着疲惫之极的身子搏命。
君有无就像一头受伤的困兽,他需要发泄;而梅无方则想若这人不愿多活,他跟着去就是。
也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委屈。那满头华发,一寸一缕都与他梅无方无关。
终究,不能是他……
“师哥。”
“嗯?”
梅无方一个跳步攀上君有无的背,“好了,回家吧。”
“下来,多大的人了。”君有无虎着脸。
“醉了。”梅无方埋在他颈发间嘀咕。
君有无没法,认命的背着南陵王往回去。
“怎么今来了邀月楼?师哥一向不解风情的很么。”梅无方在君有无背上摇头晃脑。
“我到了王爷家门口,被告知王爷外出概不见客。”君有无轻轻地笑道:“师哥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累了。就斗胆翻了王爷的墙院,睡了王爷的床榻,本想待王爷一回便来请罪。谁知,等到夜黑风高也没见您影子。师哥只好自己出来找人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邀月楼的?”
“我打听过了。”君有无略顿道:“只有邀月楼称得上皇都第一——窑子。”
“我也不是……”任梅无方皮再厚,此时也扛不住的有些烧,立马转移话题:“回去看看今个谁守的门,一个两个不长眼的,竟敢拦了师哥,该打!”
君有无笑而不语。
“师哥。”
“嗯?”
我想你了。梅无方默默盯着君有无的半边侧颜,收紧臂膀:“没事。”
“嗯。”